鍾凌風扯動嘴角，“我就算出家，也不會拘於一寺一廟。”
東方珞道：“跟若谷大師一樣？”
鍾凌風道：“也許吧！”
東方珞撇嘴，“咱們要在寺裡用午飯嗎？”
鍾凌風道：“嗯！你最近胃口不好，寺裡的粥菜是很有名的。攖”
東方珞恍然，“敢情，你執意帶我來這裡，不過就是爲了吃粥菜啊！”
鍾凌風指指大雄寶殿，“別讓佛祖聽到！他對吃貨應該不怎麼庇佑的。償”
東方珞咯咯笑了起來。
鍾凌風帶東方珞去了後山，東方珞就忍不住的尖叫了起來。
入眼的是大片的水蜜桃和梨樹。
這兩天也是吃過的，卻遠沒有樹上的誘人。
東方珞忍不住，直接發揮老本行，麻溜的上了樹。挑最大個的摘了，扔給樹下提心吊膽的鐘凌風。
每棵樹上摘了幾個，丫鬟去附近的小溪邊洗了，東方珞便依在鍾凌風身上，坐在岩石上，大快朵頤了起來。
鍾凌風看着東方珞紅撲撲的小臉，嘴角也是掩不住的笑意。
“阿彌陀佛！”突起的聲音，因爲猝不及防，東方珞手裡啃了一半的桃子就滾落到了地上。
鍾凌風目光冷了冷，對東方珞道：“沒事！儘管吃就是！這些樹都是當年我親自栽下的。”
東方珞就又被嘴裡還沒來得及嚥下去的桃子噎了一下。
鍾凌風趕緊輕拍她的背，看向來人的目光就更冷了。
東方珞緩過勁來，卻不能對來人熟視無睹，趕忙起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若谷大師別來無恙啊！”
來的不止是若谷，還有跟在他後面的鐘徹。
雖然沒有剃度，卻也是穿着僧人的灰布粗衣。
鍾徹上前，沒有說阿彌陀佛，而是喊了：“五叔！五嬸！”
用的是俗家的稱呼，看來，即便修行了兩年，六根也還是不清淨的。
若谷看着東方珞咪咪笑，“果然還是珞兒懂事！”
鍾凌風從岩石上起身，不說話，還是一副冷臉冷麪。
若穀道：“我那裡有上好的碧螺春，要不要去嚐嚐？”
東方珞忙道：“好啊！我這正渴着呢！”
一路無交流的回到了寺內。
到了一座獨立的小院，跟惠通寺救治策叔的小院差不多。
三人圍坐在院子裡泡桐樹下的石桌旁。
鍾徹親自沖茶，動作如行雲流水，異常的嫺熟。
爲每人倒了一杯之後，就站到一邊，如同挺直的白楊，會隨着風動，卻再沒了自己的行動。
鍾凌風瞟了他一眼，“兩年了，你還不打算回去嗎？”
鍾徹低眉順目，“我回不去了！”
鍾凌風就不說話了。
東方珞抿了口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若谷詫異的看過來，“珞兒爲何嘆氣？”
東方珞笑道：“京城也有也有碧螺春，郡主府的碧螺春還是皇上賞賜的呢！卻沒想到，那貢品碧螺春遠沒有大師這裡的好喝呢！”
若谷一怔，旋即道：“許是這裡的水好吧！”
東方珞道：“是啊！水不一樣，泡出的茶的味道也不一樣呢！若谷大師和三少爺的經歷明明不一樣，就算殊途同歸，給人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
鍾徹欲上前，卻被若谷阻止了，自己親自攏了寬大的衣袖，給東方珞倒茶，“珞兒有高見？”
東方珞道：“大師當年皈依佛門，那是因爲自己親身的經歷，有着太多的痛，太多的恨，還有太多的悔。我始終認爲，不受磨難不成佛。大師能成爲大師，是因爲慘痛經歷後的大徹大悟。”
鍾凌風翹了嘴角，“你把他說的太好了！”
若谷揚了揚眉毛，“我本來就很好！”
東方珞淡淡的掃了鍾徹一眼，“三少爺呢？經歷了什麼就認爲自己已經看破紅塵？”
鍾徹捻動着佛珠，“阿彌陀佛！過去的事情又何必再提？”
東方珞冷冷的笑，“我和你五叔也是過去的人，你又何必再見？即便遇上了，打聲招呼就好，又何必跑到後山去找？所謂的喝茶不過是想知道忠王府的近況罷了，我可有說錯？”
鍾徹一張染了風霜的臉就漲成了紅紫色。
鍾凌風和若谷卻只顧喝茶，完全沒有阻止東方珞的意思。
鍾徹道：“那好歹是生養我的地方！”
東方珞冷哼，“虧你還記得！縱使上一輩的人心狠手辣，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與你何干？你五叔纔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可曾自暴自棄？”
鍾徹不說話。
東方珞嘆氣，“縱使你母親千錯萬錯，他對你，可曾有半點兒的不好？”
鍾徹擰眉，“她的行爲令我不齒！”
東方珞聳聳肩，“你的這種行爲才令人不齒。自古百行孝爲先，你的孝道在哪裡？若是他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還有理由耍小性子，他們可曾做過？這裡的人不是講求子不言父之過嗎？鍾徹，你真是太孩子氣了！”
東方珞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兒口乾舌燥，喝完了自己面前茶杯的水，不過癮，乾脆又把鍾凌風的拿過來一飲而盡。
鍾凌風淡淡的道：“他都打算一條道跑到黑了，你又何必多費口舌？”
東方珞聳聳肩，“那就是我太偏執了！好吧！那我就簡單的跟你說活你最想知道的事情。二爺被奪了世子之位後，忠王妃病情加重，沒熬過三個月，也就去了。現在世子是大房的，忠王府的中饋也是大房在掌管。你們二房已經從忠王府搬出來了，沒在京城住，直接搬到了莊子上。後來聽大少奶奶說起過，二太太一直病着，二房現在是姨娘在管事。”
說完，繼續喝茶。這次，鍾凌風自動奉上了自己的杯子。
東方珞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
若穀道：“你們要在濋州住多久？”
鍾凌風道：“至少兩個月吧！”
東方珞就連連嗆咳，身後的白鷺趕忙奉上帕子。東方珞胡亂的擦了一下嘴，瞪眼道：“幹嗎要住那麼久？”
鍾凌風慢條斯理的品茶，道：“濋州這邊的氣候不錯，多住一段時間，對你養身子有好處。”
東方珞不死心，“可是祖母那邊，還盼着我呢！”
鍾凌風道：“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東方珞就無語了。
鍾凌風看她垮了小臉，連忙補充道：“母親派人送信來，說是過幾天就到濋州。”
“婆母要來嗎？”東方珞的眼睛又瞬間被點亮了。
偷瞄了若谷一眼，如果不是她的錯覺，若谷的眉毛是跳了一下的。
她不禁要懷疑，眼前的大師真的六根清淨了嗎？
渡源寺的粥菜的確不錯，東方珞雖然因爲不能繼續南下有些小情緒，但還是吃的很多。
飯後又在寺裡安排的廂房裡午睡了一覺，太陽西下了才決定返程。
出了寺門，東方珞是一步也不肯走了。軟轎就在旁邊停着，東方珞連看都不看一眼，只顧瞅着鍾凌風。
鍾凌風很有自覺性的在她面前矮身，“我揹你！”
東方珞毫不客氣的爬了上去。
負重下山，其實並不好走。
東方珞用衣袖給他擦拭額頭的汗，“我這般欺負你，你爲何不反抗？”
鍾凌風道：“有銀子難買我願意啊！”
東方珞咧嘴，將臉貼在了他的臉上。
感受着他踏出的每一步的穩重，心裡如同打翻了蜜罐。
“鍾凌風，等咱們老了，你再這樣子揹着我踏遍大好河山，好不好？”
“好！”
東方珞就忘情的在他腮上親了一下，害的鐘凌風腳下一滑，差點兒沒穩住。
東方珞就惡作劇得逞的大笑。
笑聲爽朗，讓四周的山巒都跟着開懷。
及至坐進了馬車，東方珞還是賴在鍾凌風懷裡不肯移開。
鍾凌風疑惑不已，“我以爲讓我揹你是因爲你心中不痛快。”
東方珞道：“我很開心啊！”
鍾凌風疑惑更重，“延遲兩個月去見祖母，你也開心？”
東方珞伸出雙手捏他的腮，“我是大夫啊！你真的覺得你的老李能瞞過我？”
鍾凌風的眉毛抽抽，“嗯？”
東方珞咧嘴笑，“老李天天來給我診脈，低着頭進來，低着頭出去，一句話都不跟我多說。若說我身子弱吧，也該進補藥吧？老李卻什麼藥都不給我開。剛剛你又說要在濋州停留兩個月，還說婆母要來。這般的興師動衆，真的沒有貓膩嗎？”
鍾凌風好笑的看着她，“那你倒是說說，什麼貓膩啊？”
東方珞伸出芊芊玉指，道：“我掐指一算，若是我現在有孕在身，兩個月後，正好過了胎像不穩的孕早期，倒是可以趕路了。夫君，還有何話可說？”
鍾凌風扭頭，無奈的嘆氣。
這就是有一個聰明的小妻子的下場，想瞞天過海都不行。
東方珞強行掰過他的臉，“快說！我是不是有喜了？”
鍾凌風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如果是，這個孩子你要嗎？”
東方珞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你在想什麼呢？我都盼了這麼久，怎麼會不要？”
鍾凌風道：“我以爲自從上次談過之後，你會因爲害怕生一個西門氏那樣的懦弱的孩子，而不想懷孕了。”
東方珞就縮啊縮，把自己縮到了車廂的角落裡。
都說懷孕會讓女子情緒大變乃至神經過敏，怎麼她懷個孕，他的夫君的腦子先不正常了呢？
鍾凌風哭笑不得，“野貓兒，你聽我說！”
“我纔不要聽！”東方珞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懷孕都不告訴我，你在打什麼主意？難不成就因爲怕生一個西門氏那樣的孩子，你就要偷偷的把他從我肚子裡拿走？”
“怎麼可能！”鍾凌風強行拉掉她的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瞞你的！老李說，看你這脈象，的確像是懷孕，但因脈象還很弱，所以，還不能十分的確定。所以，我就想着等確定了在告訴你，免得你空歡喜一場。”
“真的？”東方珞咬脣。
鍾凌風用力的點頭，“自然是真的！咱們倆的孩子，無論像誰，無論是聰明的還是傻的，我都會當寶貝疼的。”
“你保證？”
鍾凌風道：“我保證！我保證他在我心中排第二位！”
東方珞迅速擡手，張開虎口掐在他的脖子上，“說！誰第一？”
鍾凌風翹起兩根指頭，將她的小胳膊挪開，“當然是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了。”
東方珞立馬笑靨如花，“都說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你剛纔的話也不怎麼漂亮，我就姑且信之了。”
鍾凌風趁機把她撈回到懷裡，“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別想，好好養咱們的孩子吧！”
東方珞道：“嗯！夫君別太擔心這個孩子生下來會怎樣，相信我，不會差的。”
鍾凌風扯動嘴角，“你怎麼就那麼自信？”
東方珞道：“姐姐生了榮軒啊！榮軒很機靈不是嗎？說不準四歲之前的我也是個機靈鬼呢！”
鍾凌風道：“你若這樣子說，倒也是極有可能的。如果你小時候呆呆傻傻的，相信東方珀也不會可勁的疼你了。”
東方珞道：“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上面寫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所以，我認爲一個人的性情與後天養成有極大的關係。”
鍾凌風點頭，“就拿我來說，若非幼時環境變故，我也長不成現在的性情。”
東方珞噗嗤笑了出來，他這樣子不惜拿自己做例子來討好她，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鍾凌風並沒有被她笑毛，依然很淡定的道：“如果生了女兒，放到岳母那裡養，絕對給你養個不吃虧的出來。”
東方珞對着他的胳膊來了個降龍十八掐，“你這樣子說母妃，仔細我回到京城告狀啊！”
鍾凌風撇嘴，“我說錯了嗎？”
東方珞笑着點頭，“你說的很對！母妃教養出來的女兒，絕對是極好的。不行！不能生女兒！”
鍾凌風眸子一深，“嗯？”
東方珞道：“你想以後跟翼王府天天搶女兒嗎？”
鍾凌風道：“不會的！”
他不會搶的！他現在最怕的就是來個孩子把他的小妻子給霸佔了，那時候他哭都找不着個地方。
翼王府給他養女兒，這倒是個好主意。
東方珞哪想到鍾凌風的小心思，繼續道：“還是不要生女兒，我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老婆。要是生了女兒，你肯定就不疼我了。”
鍾凌風捏她的腮，“你哪來的那麼多歪理？”
東方珞道：“反正我希望是男孩，將來長成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引得女孩子尖叫的那一種，就跟夫君一樣！”
鍾凌風挑眉，“你第一次見我面的時候，也沒聽你尖叫啊！”
東方珞道：“我早就在心裡狼嚎了。那個時候我只是個沒有依靠的小災星，若是現在的身份，早就上去把你打暈了，扛回家了。”
鍾凌風滿頭的冷汗，“嗯！還是生兒子吧！”
若是真生個那樣的女兒，豈不要佔山爲王去？
東方珞對於他的急轉有些不太確定，“你說真的？”
鍾凌風敷衍道：“我積極響應婦唱夫隨。”
東方珞拍手，“那太好了！夫君，孩子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剛纔在送子娘娘的注視下起的。我在心裡跟她說，想要個品德高尚的孩子。所以，兒子的名字就叫鍾德可好？”
說來說去，還是怕孩子隨了西門氏。
鍾凌風看着那雙充滿期待的大眼睛，哪還能提出質疑。點頭如搗蒜道：“嗯！鍾德嗎？改成‘相得益彰’的‘得’可好？。”
“鍾得嗎？夫君你太厲害了！因爲相得益彰，我覺得這個名字瞬間高大上了呢！”東方珞一下子撲到了鍾凌風懷裡。
鍾凌風就笑的開懷。
三天後，凌夫人就到了。
如今的凌夫人再也不是面紗遮面，臉上的傷疤並沒有完全褪去，但如果不是近看，遠觀的話，卻是看不到的。
東方珞才知道，凌夫人當年真的算是傾城傾國的大美人。
那種英挺的美，是連凌貴妃都比不上的。
也就難怪兩年的時間內老了十歲的忠王爺一直四下裡尋找她了。
東方珞以爲凌夫人此來，肯定是鍾凌風請來監視她的，從此之後恐怕不得自由了。
卻沒想到，凌夫人卻是完全的站到了她這邊。
東方珞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鍾凌風看不下去橫加干涉的時候，還會擋在她前面。
凌夫人對鍾凌風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孕婦最大！男人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鍾凌風是沒覺着腰疼，就是會時不時的牙疼。
當然還有心疼。
每每看到東方珞大吐特吐的時候，他就會反覆唸叨：“就生這一個，下次堅決不生了。”
東方珞雖然也覺得吐得很痛苦，另一方面卻覺得有個孩子在肚子裡成長的感覺真的很微妙。
如此的過了兩個月，東方珞的早孕反應卻還是沒有過去。
早就聽說過有些的孕期反應是從始至終的，東方珞就覺得沒指望了，恐怕要等到把孩子生下來才能去見祖母了。
很神奇的是，孕滿四個月整，反應居然戛然而止了。
東方珞瞬間覺得天高雲白，生活美的不行。
催促着鍾凌風趕緊準備啓程，鍾凌風卻根本不爲之所動。
東方珞氣惱的去找凌夫人告狀。
凌夫人正在繡小孩的肚兜，掃了一眼咕嘟着嘴的東方珞一眼，“你這雙身子的人，無論是坐馬車還是乘船，都是一番顛簸，別說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第一次，凌夫人站在了鍾凌風那邊。
東方珞一下子就沒了底氣，“孕中期是很平穩的，沒事的！大不了讓老李隨行就是。”
凌夫人道：“凌風沒告訴你昨日接到了翼王妃的來信嗎？”
東方珞搖搖頭，“沒有啊！母妃的信，他爲何沒有拿給我？”
凌夫人道：“因爲信是寫給女婿的，不是寫給女兒的。翼王妃在信中三令五申了，讓你們就停留在原地不動，哪兒都不許去。”
東方珞就垮了肩膀，所有人都統一戰線了，她總不能自己帶球跑吧？
南宮淳急匆匆而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師傅－－－－－－老夫人－－－－－－來了！”
東方珞耷拉着眼皮，蔫蔫的問：“哪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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