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偏北行,陌上寒流就越發的濃厚,此地的氣候不比在靖國的時候,因爲接近邑國偏北地域,故而寒氣還沒徹底退去。
楚雲霓反而很熟悉這種感覺,她這次前往的,是胥國和青冥的邊界,那處戰火連天的地方,龍飛在那裡等着她。
可是,一路上,越是往着這邊接近,楚雲霓的心思就越發的沉重起來,到了最後,直接沉默不語,只是時不時的朝着馬車外面,看着外面的景色。
馬車行走了五天五夜,他們一路往西北邊的方向而去,卻不是直接前往胥國,在連日的奔波下,原本還算雀躍的青鯉,此時也是一番頹廢的模樣。
“公主,到底什麼時候到達啊!”一路上,青鯉這樣的叫喚聲,都不知道問了多少遍了。
伊人也從馬車裡面將簾子一掀開,對於這一路前來的場景,倒是很訝異,之前在胥國的時候,不曾這麼接近戰場,現在一路朝着邊城過來,卻也是心裡震撼。
邊城是胥國最臨近邊界的一座城池,和青冥也只是一線之隔,戰火燃燒得這個地方有些瘡痍滿目的感覺。
“真沒想到,邊城的百姓會這麼貧苦……”伊人感慨着說道,一路過來,除了將士的衣甲沾滿了灰塵,就是百姓那渴望和平的眼神。
“這算好的了,當初靖國打邑國的時候,邑城裡的百姓,甚至比這還要苦。”楚雲霓倒是看得很淡,她在來胥國的時候,是需要經過邑國那邊的,她的心裡自然不會好受。
伊人聽了之後,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她知道楚雲霓心中的酸楚,眼見着,此刻的馬車已經將近邊城城門口了,高高的城樓上戒備森嚴,甚至連將軍都親自來巡邏。
當殷翔騎着馬朝着城門內走去的時候,在城樓上的一個將軍忽然一聲大喝了起來,“下面臉生的人是誰?士兵將他們攔住……”
一邊說着,這將軍一邊從城樓上快速下來,“現在戰事吃緊,說不準是細作。”
殷翔騎馬在前,楚雲霓她們的馬車在後,被這將軍的叫喝聲給攔了下來,殷翔沉吟着,率先下馬朝着那將軍過去,接受盤查。
楚雲霓從馬車車簾縫隙中向着外面看去,挨着這一條縫隙,楚雲霓看清楚了這個將軍的容貌。
這個將軍身形高大,星目劍眉,原本該是很俊逸的臉龐,因爲邊城風吹日曬的原因,卻是多了幾分刀刻一般的剛毅。
而他的手上,佩帶的則是一把長槍,配白穗,卻是讓這個將軍給人的感覺多了一份清冷。
“白槍將?”楚雲霓從這縫隙之中觀看着這個將軍,喃喃的道。
伊人聞言,頷首道:“是的,他是顧蕭,胥國的猛將,有白槍將之稱,是讓整個胥國深閨女子魂牽夢縈的人兒!”伊人一邊說着,一邊抿脣,似乎對這個顧蕭,也自有一分敬重。
“我怎麼看不出他有什麼讓人魂牽夢繞的感覺來?”楚雲霓有些不屑的一說,“俊則俊矣,但是若真要論起來的話,我看未必比得上靖國的景軒,同樣也是邊關守將。”
伊人搖了搖頭,“不一樣……”
可是,就在伊人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楚雲霓卻是從縫隙中看到那個白槍將顧蕭朝着這邊走了過來,還一邊說道:“裡面的人必須下車盤查,否則無法進城……”
楚雲霓從那縫隙之中,忽然瞥到了一抹灼熱的目光,看到他的手就要朝着馬車的方向伸了過來,楚雲霓心下一怒,“堂堂公主,豈容你褻瀆?”
此話說完,楚雲霓卻也是朝着馬車內放置着的那把長劍一抽,不由分說的朝着那馬車外的將軍一刺過去。
那白槍將——顧蕭,豁然被馬車內這一刀刺了出來的時候,用手中長槍抵擋一住,“哪來的公主?想要進入邊城,也得經過我顧蕭的盤查。”他的聲音清涼帶着威嚴。
“將軍請住手,她是皇子的客人!”伊人見兩人有種隨時爆發的感覺,伊人頃刻下車勸阻着,楚雲霓被青鯉攙扶着,也跟隨在伊人後面,緩緩下車。
那個叫顧蕭的將軍,一手長槍凜然,在聽到伊人說是皇子請來的客人的時候,原本在見到楚雲霓下車的時候那種驚豔感,在這一刻卻全然成了鄙夷的神色。
“哼,又是從哪裡送來的暖牀的?”顧蕭忿忿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聞言,伊人的臉色一變,再看楚雲霓的臉色,就不止難看了,在顧蕭的話音剛落的時候,楚雲霓就是再次將手中的長劍朝着顧蕭揮去。
顧蕭使的一手好槍法,在楚雲霓的攻勢之下,他但只槍頭反轉,格擋住楚雲霓手中的長劍,朝着後面一倫一拋,楚雲霓手中的長劍一鬆,落在了地上。
這一下,楚雲霓對眼前的這個將軍豁然有種另眼相看的感覺,隨之她將身一旋,長袖輕紗輕揮揚起,隨之又是一陣粉末在空中揮散開來。
顧蕭眼疾,在楚雲霓這一出手的時候,豁然用手緊捂着自己的口鼻,隨即朝着後面一躍而去,躲開了楚雲霓拋灑出去的這片粉末區域。
“竟然使這種手段!”遠遠越開的顧蕭站定之後,冷斥一聲,但是,卻也對楚雲霓有些忌憚了起來了。
楚雲霓也是冷哼一聲,“你們胥國的白槍將,也不過如此,連我楚雲霓都收拾不下,我真懷疑戰場上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話雖如此,但是楚雲霓在心中卻還是對這個顧蕭十分的詫異的。
一直到現在,哪怕是當初的上官景軒武功再高,但是卻也是對她用毒用藥的手段沒轍,全然在她的手底下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可是,卻沒想到這個顧蕭的警覺性竟然這麼高,自己的速度已經夠快的了,他卻還能警覺的嗅到危險而避開,這點到現在,楚雲霓都還沒有碰過。
等到這陣粉末被塵風吹得差不多了,顧蕭眼見這些阻攔住他們的士兵一個個的倒地暈厥了過去,顧蕭心中也駭然了起來。
長槍直指着楚雲霓,“你這個妖女如此危險,放你進城絕對是個禍害,看我不把你拿下!”
當他的話語剛說出來的時候,卻聽得身後傳來龍飛的聲音,“她是本皇子的心尖寵,你要敢傷了她分毫,我把你的頭砍下來當球踢。”
這話,讓顧蕭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他鄙夷的朝着身後望了過去,這個龍飛皇子,仗着自己從靖國借到兵馬來了,更是不將他顧蕭放在眼裡了。
“本將奉命主戰,皇子屢屢帶女人回城縱情歡愉,這裡是戰場,不是你的府第!”顧蕭也是朝着龍飛怒吼了出來,似乎半點不將龍飛這個皇子看在眼裡。
“和青冥大戰那麼久,你沒有絲毫的進展,若不是本皇子借兵回來,恐怕你顧蕭早就被戰敗俘虜了,還有本事在這裡和我叫囂什麼?”龍飛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
“皇上下令,邊城戰況全憑我……”
“我呸……”龍飛一句話嗆得顧蕭的話只說了一半,“我是胥國皇子,不在你的調遣之中。”龍飛說着卻是越過了顧蕭,朝着楚雲霓走去。
顧蕭緊緊的握着手裡的長槍,自從龍飛從靖國借兵回來,囂張的程度比以前高了一倍不止,恃功自傲,顧蕭最是不屑。
“轟”的一聲,在龍飛還沒對楚雲霓說上半句話的時候,忽然外邊的滾石流火的聲音又再度大作了起來,安營紮寨在城外的士兵忽然有人來報,“稟將軍,敵軍又再度進犯……”
顧蕭聞言,眉心一蹙。
龍飛聞言,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將軍,該你逞威風的時候到了。”
顧蕭聞言,對龍飛的鄙夷不減,可是卻連回嘴的必要都沒,可見,他受夠了這個驕奢淫逸的皇子了,忿忿的轉身朝着城外的軍營走去。
“不就是一介武夫嗎?得意什麼,等到我將來當上了皇帝,我第一個廢了你。”龍飛看着顧蕭的背影,訕訕的道。
自從來到邊城的以後,自己的所有待遇都變低了,還得和他們混爲一談,龍飛豈能受得了這種折磨,加上這個顧蕭的食古不化。
“要不是看在青冥裡又多了倪澤這一員大將,我就先廢了你,自己守城……”龍飛還在一邊嘀咕着,一邊帶着楚雲霓朝着自己在邊城的府第走去。
“你說什麼,倪澤在青冥?”楚雲霓忽然停住了腳步,臉色煞然慘白。
“是啊,這幾天剛到,連打了好幾仗,非常勇猛,連顧蕭都覺得吃力,不然他那脾氣,比現在更糟糕,更加目中無人。”龍飛哼着鼻息說道。
楚雲霓卻是心中有種吞了蒼蠅一樣的難受,有倪澤的地方,她就不快意。
“怪不得,靖國國變之後,我沒再看到他的身影,卻原來……投靠了青冥這邊。”楚雲霓嘲諷的說道。
她還不知道的是,倪澤效忠的是青冥的君上,那個……她意想不到的男子,這一次的戰亂之中,原本生命之中,看似不再有交集的點,卻在冥冥之中,慢慢靠攏。
朝着頂上看去,這裡的一片天灰濛濛的,戰火硝煙的籠罩,城外駿馬蕭嘶,鐵蹄踐踏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傳來,楚雲霓都開始在想,自己是到了怎麼樣的一個地方。
戰火……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