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漸漸走遠的背影,李初一咂咂嘴。
“老頭,咱就這麼把人家賣了?”
“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什麼賣了?你才賣了呢!”李斯年一瞪眼,“路是人家自己挑的,我勸也勸了,總不能抱着人家大腿不讓人家去吧?那樣他們聽不聽我勸還是兩說,咱們打起來是肯定的了。人爲財死,耽誤了人家發財,不跟咱動手纔怪呢!”
“老奸巨猾!”李初一小嘴一撇。
李斯年立馬不願意了。
“我怎麼老了?我怎麼就老了?你看我的臉,雖然不算英俊的,但至少算得上年輕吧?連個褶子都沒有,怎麼就老了?還有,咱倆不是說好叫我四叔嗎?怎麼又變成老頭了?”
“你還敢跟我提這個?!”
李初一也炸了,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狂噴。
“你還敢跟我提稱呼?剛纔是哪個臭不要臉的說我是他弟弟來着?我說你們這些老傢伙一個個的怎麼都這麼不要臉啊?我師父臭道士就經常這麼幹,你竟然也這麼幹,我說你倆都姓李,感情是親戚不成?”
李斯年一愣,還真在那掐着指頭盤算着什麼,一邊盤算一邊唸唸有詞。
“你這麼一說,還真可能是親戚哈。我想想,我李家有幾支幾房來着?哎呀,太多了,你師父最少也得上千歲了,這要查我得回去看看家譜。哎我說,這要你師父真是我親戚,你不是得叫我師叔了?”
“我去你道士的,你想得美!”
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李初一冷笑的看着他。
“就你這豬腦子,連我師父腳趾甲都趕不上,還敢攀親戚?我師父那麼大年紀的人了,就算真是你親戚也是你曾爺爺祖爺爺輩的,是你祖宗!我是你祖宗唯一的親徒弟,就算矮一輩,那算起來也是你祖宗!還師叔,你這賬是拿屁股算的?你快去給郝大胖子當賬房吧,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的家底兒敗光!”
李斯年臉都黑了,偏生又沒法反駁。李初一的賬算的沒錯,要他真跟他師父是親戚,那算起來李初一還真是他祖宗。
得意洋洋的看着李斯年,李初一一臉的舒爽。末了回頭望着那三人離去的方向,他的胖臉上露出了一絲惋惜。
“嘖嘖,可惜了!那個小姐姐還是很善良的,不像那個混球那麼嘚瑟,若是就這麼死了還真可惜啊!”
“哼哼,可惜嗎?”
李斯年冷冷一笑,滿臉嘲諷的看着李初一,似乎覺着他的話十分的可笑。
撓了撓頭,李初一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便皺着眉頭反問道:“不可惜嗎?那個小姐姐就是不錯嘛,師弟說錯了話還知道幫他道歉,長的還挺漂亮,多可惜啊!”
“你啊,你就是個孩子,太年輕了!”
看着李初一,李斯年連連嘆息,似乎在爲他的幼稚而惋惜。
李初一不願意了,拉着臉道:“行,我年輕,我幼稚!您活的多久啊,您多老奸巨猾啊?老頭,請你告訴年輕的我,我到底哪裡幼稚了?”
被李初一一頓埋汰,李斯年臉又黑了,氣呼呼的扭過頭去,向着那中間人所指的方向飛去。
李初一趕忙跟上,追到他身邊把頭湊了過去。
“老頭,快說,小爺我哪裡錯了?!”
冷笑幾聲,李斯年眼睛一眯。
“你以爲她是爲她師弟道歉?你沒看見她道歉的時候把手放在哪了?”
想想剛纔那女子的舉動,李初一依稀記得道歉的時候卻是是纖手虛握隱隱罩向劍柄,隨時可以拔劍。
但這也不能就說是那女子有問題啊?
見他還是不信,李斯年又是冷笑一聲。
“我說小胖子,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告訴我,那三人叫什麼?”
“他們...嗯?”
李初一一愣,仔細想了想,他確實不知道他們叫什麼。
他不知道不是因爲他腦子不好使給忘了,而是這三人自打開始到最後,根本就沒說過他們的名字和來歷。除了見面時一句“青松翠柏”讓李初一知道了他們所屬的勢力,但詳細的身份來歷他們根本一句沒提。
“想明白了嗎?人家就根本沒打算跟咱們有什麼交集。若不是咱有穿雲雀這麼個情報在手,他們甚至連出去的路都不會給咱倆指。你當那女子道歉是爲了她師弟?屁!她道歉是怕咱們着了惱,怕咱們一氣之下不告訴他們穿雲雀的所在!”
看着李初一滿臉的驚愕,李斯年深深地嘆了口氣。
“小胖子,我當你是朋友纔跟你說,修飾的世界,特別是這漠北,沒事兒別那麼輕易相信別人。這世間的修士不都跟你一樣純真善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對方肚子裡有什麼花花腸子。凡事多想三分,往深裡想,先疑人再信人,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李初一一時無語。
他知道李斯年說得對,此時想來那三人確實不是他看到的那麼簡單。
雖然一直是那中年人在與他們交涉,看似是以他爲首,但細細想來卻又不太像,李初一感覺那個女子可能纔是他們真正的首領。
中年男子雖然一直表現的像個頭兒,但那年輕人出言不遜的時候,第一時間出來阻止的卻是那個女子。那年輕男子最後看似是被中年男子的一個眼神給壓了下去,但李初一仔細想來卻感覺到他的眼神有問題。他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裡只有悻悻,而看着女子的眼神裡卻有畏懼,甚至是恐懼。
李初一越想越覺着可能,他甚至懷疑那年輕男子的傲氣是不是在那女子的授意下裝出來的。而那個中年人在最後決定之前,也是若有若無的看了那個女子一眼,這纔對李斯年有了那番話。
種種疑點疊加在一起,李初一心裡已經確定了七八成。
那個漂亮的小姐姐,纔是他們真正的頭兒。
見李初一若有所思,李斯年微微一笑,知道他又成長了。
李初一是聰明,人也精明,但是聰明機靈不代表事情看得透,這得需要閱歷。而年輕的李初一,缺乏的恰恰正是閱歷。
雖然從小就跟着道士走南闖北,但那都是看,在道士的保護下,看着道士怎麼裝x打臉欺負人。在與道士分開之前,李初一從來沒有真正遇到過這類問題。沒有親身經歷,那麼看的再多也終究只是紙上談兵。
太虛宮中正平和,又有百劫道人和葉之塵他們的保護,李初一自然碰不到這種事情。直到來到了這混亂的漠北,認識了散修中的老油條李斯年,又在這荒郊野外的來了這麼一出偶遇,李初一這纔算是真正的將以往的所學所看給歷練了一遍。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有些明白了道士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人,都是會騙人的。哪怕是自己,也經常會因爲種種原因而欺騙自己。萬事疑三分,甚至連自己都不能全信,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騙人的龜兒子王八蛋!
當初李初一還笑話過道士偏激,心理陰暗。此時再回想起來,他這才猛然發覺,道士的話纔是真理,是從以往經歷中提煉出來的精華!
看着李初一若有所悟,李斯年暗暗點頭,決定再加一把火。
“小胖子,你記得剛纔他們看見我軟甲時的表情了嗎?”
李初一點點頭,他當然記得。
那個女子倒沒什麼,但是那個中年人和年輕男子眼中的火熱卻被他瞧了個一清二楚。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在李初一的陰陽道眼下,他們眼中的火熱和體內法力的震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李初一當時還感嘆正道修士素質好、不見財起意打家劫舍呢,此時想來卻有些不寒而慄。
那兩人沒有動手,一方面有可能是因爲他們想獲取穿雲雀的情報,兩一方面則很有可能是被那女子給阻止了。若真是因爲後者,那麼那個女子十有**就是真正的頭兒。
而那女子看到李斯年的軟甲後沒有任何反應,那麼就只有三種解釋了。
一是她極爲富有,根本看不上李斯年的這件寶貝;二是她很沒見識,看不出這是件好東西;三嘛,李斯年的寶貝軟甲她看上了,但是卻能夠讓自己不露聲色,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變化。
三種可能,前兩種的可能性很小,只有第三種解釋的可能性最大。
一個人,若是看見一樣寶貝沒有一點情緒變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情緒變化不知說想要奪寶纔會有的,光明磊落、恪守己身的人也會有情緒變化。看到別人有好東西產生羨慕或者嫉妒都是很正常的,而那個女子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沒看見似的,這纔是最不正常的。
“你以爲他們不想搶我的軟甲嗎?”
李斯年冷冷一笑,伸手比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看見這個手勢了嗎?這是郝胖子交給我的,據說是他們郝家本宗表明身份的暗語。剛纔若不是我暗地裡做出這個手勢故意露給他們看,他們三人早動手了!”
幾聲悶響從他們身後突然傳來,李初一一愣,瞬間知道這是那三個人跟追來的穿雲雀交上手了。
扭頭看着李斯年,只見這個始作俑者冷冷的望着身後,眼中滿是嘲諷,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世人都曉成仙好,道遠路險誰知曉。爭名奪利搏此生,枯骨荒郊知多少。”
李初一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