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呵呵一笑,估計是他認爲這件事太過離奇,只能勉強接受,“那後面的天兵拿人,以及命殺符都是他們做的?是他們感覺自己被請來,卻沒有被風光送走,懷恨在心,所以纔對你下狠手?”
“是的!”
“能證明前後這些事都是你請的那些人做的嗎?”
老媽嘀咕道,似乎很犯難,“證明?這個怎麼證明,我自己都看不見他們的真身!”
我忙接上去,提醒道,“夢裡那個人的聲音可有變化!”
“啊!對,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個聲音,包括最後說被感動了,放過我一次,應該都是一個人!”
“原來如此,這樣反而要好辦多了。”玻璃長長出了口氣,“只要不是歹人作祟故意要取其性命,這事就有轉機。”
我一聽心裡不由大喜,玻璃這麼說肯定是想到什麼辦法了,於是我和老媽同時問道,“你有轍了?”
玻璃忙接道,“我哪有什麼轍,只是覺得這事能求來,只要你誠心認錯,應該會有轉機?接下來的事,只能交給花狸貓了!”
“可是花狸貓那人性你是知道的,總喜歡跟人打啞迷,剛纔來的時候,他不是已經知道我們來了,可就是不愛理我們。”
“現在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而且又是你的事,他不會置之不理的,不然他也不會頂着雪,親自跑到村口迎接我們!”
“他那是迎接嗎?剛聽到車的聲音,轉身就跑了。”
“算了,這點不需要討論。你現在還能走嗎!”
我說我身子發虛,又看不見路,可能有點困難。
老媽站了起來,說道,“你們在家呆着,我去請他!”
“哎,阿姨,這事你做不了。你越是請他,他還真就把自己端起來了。我去,對付他,我有的是辦法。”說着,玻璃就揚長而去。
玻璃走了,我和爸媽聊了一會,其實也就是我和老媽說話,老爸在一邊一直不吭聲。
“誰能想到,十來年了,相同的怪事又出現在我們家了,上次我們僥倖逃過一劫,這次不知道還能不能……”老媽說着說着就要哭了。
我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她現在年歲大了,不比以前雷厲風行,再經不起這些折騰,因此我要表現的更堅強一點,“其心不正,鬼神共伐!得了,這事也怪我大意了,才中了別人的圈套。誰能想到,原以爲當初趕走黃玄龍是替天行道,爲民除害,不料竟造成今日局面,真是恩怨循環。”
“對了。”老媽抽回手抹了抹眼淚,“你們一直說在外面做錯事,違逆天道纔有此一劫,玻璃也沒說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我這裡還沒鬧明白。”
“算了,媽,這件事還是別問了,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對人說的,一旦說出去了,反而成了自身的罪孽。”
“哦,那就不問了,你出了這怪病跑回來了,思然那邊你是怎麼交代的?”
老媽剛說完,這時就聽到院子裡“噗”一聲響,聲音不大,但還是被我聽見了,聽上去似乎有人在院子裡扔東西,東西落在了雪地裡發出沉悶聲。我剛經歷了天上那個黑虎大聖,現在心裡該有餘悸,還以爲又要出事了,於是忙問是什麼。
老爸走到門口看了看,“啥玩意?”話剛一說完,突然又是“噗”一聲,老爸立即呵斥道,“誰?幹嘛呢?”
“怎麼了?”我站起來,想走過去看看。
“不知道哪個討債孩子閒得慌,往俺家院子裡扔雪球。”這時又是“噗”一聲,老爸氣道,“王八羔子,看我逮到不剝了你。”說着話就踩着雪,咯吱咯吱,出了院子。
我低聲問老媽,“現在,大雪正下得兇,怎麼還有人出來鬧?不會又遇到什麼破事了吧。”
“扔雪球不正常麼,現在孩子貪玩,出來打個雪仗,堆個雪人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以前都這麼幹嗎。不要疑神疑鬼,沒事。”
“哦”我答應一聲,可能是我多想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老媽見我一個勁兒抖,問我要不要進屋躺着。我搖搖頭,心想算了吧,現在絕對不能單處,否則就讓那個主兒瞅得了時機。
“黑虎大聖,你說是不是真有這個東西,到底是哪一路神?”
“一類凶神,嫉惡如仇,喜歡殺戮,所以求他沒用,只有硬碰硬,跟他鬥。至於現實中有沒有這個東西,別人不知道,但你我都看到過,不敢說沒有。”
我穿着老爸的軍大衣趴在爐子前,頭埋得很深,雙手插在袖筒裡,雙腿不停地打哆嗦,跟老媽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我嘴上和她聊天,心裡卻一直想別的事,還是之前做的那個夢,夢見栓子說“不要緊”,然後用馬燈裡的火去點燈,燈亮了,栓子消失了。這個夢說奇怪也奇怪,說不奇怪也不奇怪,因爲文書案上的三盞蠟燭熄滅了,點燈人一直沒能點着,所以栓子過來嘗試點亮它也符合邏輯。也就是說,要點亮這三根蠟燭,需要藉助栓子的力量。想着想着,我的眼皮就開始打架了,犯困,我深呼吸一口冷空氣,強打住精神等玻璃回來。
不多時就見兩個人影晃晃悠悠從外面朝屋裡又來,一開始我以爲是玻璃把花狸貓請來了,但是那兩個人影到了跟前,我覺得又不是。首先從身影上看,這兩個都是半大的孩子,其次說話的聲音不像。
其中一個人彎下腰,在我耳邊說道,笑着說,“哥,出去堆雪人去,這雪下得可真好。”
我擡頭看了看,因爲距離很近,勉勉強強能認出來是家前面三禿子的兒子,大名我記不得了,小名叫小豁子,小時候我是這一片的孩子王,附近的小孩子都天天跟我屁股後面轉,到處跑,他就是其中一個。現在長大了,我估計也該上高中了吧。
我擺擺手說,“不行,太冷了,去不了,你們去吧!”
“乾坐着肯定冷,跑跑就好了,人我都找好了。”
我說我現在生病了,渾身沒勁,路也看不清,你們還是自己去玩吧。
小豁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拽我,“堆個雪人能用多大的勁,走走走,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見他拉得緊,又實在拗不過他,心想算了,就跟去看看也無妨,趁現在還能動出去走走、看看也是好事,搞不好再過幾天我想看都看不到了,另外和他們在一起,我也不怕那個黑虎大聖敢下手。
我隨他們出了院門,便來在西邊的大場上。這裡我說一下何爲大場,這是地方稱呼,外面人從字面上可能看不懂。場,方言中念第一音,顧名思義是空曠的地方,而大場則是指很大的空地。這地方是用來打麥子和豆子的場所,每家都有,一般是在田地裡取一塊地方,面積在六十到一百平米之間,壓平壓硬,打麥子時就是將收上來的麥子鋪在場上,用拖拉機拉着石磙子碾,以此達到去麥殼的目的。大多數人家的場都是連成片的,方便互相照應,因爲麥子剛打出來需要曬乾才能收起來,所以就直接堆在場上,這樣一來,夜裡需要派人照看。
我隨他們一起來在場上,目光所到之處全是白茫茫一片,心裡說不出的舒暢,場邊是幾垛子麥草,場上有好幾個人影來回奔跑,不斷地嬉鬧。這時小豁子一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雪,遞到我眼前,“看,這雪多好,嚐嚐吧!”
我忙擺擺手,“不乾淨,不能吃!”
“誰說不能吃的。”說着就往自己嘴裡塞去,一邊塞一邊笑,“真好吃,真好吃。”說話間連吃了好幾把,然後又抓了一把,遞給我,然後整個人湊上來,“你吃吃看。”
我心裡有點生氣了,說你們玩吧,我回去了。
我話一說出口,小豁子臉色一變,嚷道,“你就得吃。”說着一手拉住我,就往我嘴裡塞,我自然就要推開他。我本來身體不適,身上沒力氣,加上穿得就臃腫,再者雪地有些滑,這一番推搡,我腳下不穩,“撲通”摔在地上。
眨眼的功夫,剛纔嬉鬧的人羣不知道什麼時候呼啦全圍了上來,一個個七手八腳按住我一個勁兒往我嘴裡塞雪團,玩得非常興奮,弄得我頭上,嘴裡脖子裡到處都是。我不停地推,想撥開他們,但是那麼多雙手我哪裡顧得來。我厲聲叱道,“你們這些孩子,找揍是吧。”
我這一喊還真起到了作用,人羣應聲一下都散開了,我見他們散開了,便又罵了幾句剛要站起來,突然腳下一軟,不知又被誰又放倒了。我掙扎着想再次站起來,這時就覺得有人拽住了我的腳脖子,我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便迅速向前滑去。我擡頭一看,原來這幾個混蛋,正拉着我的腳在雪地裡開火車,背上的衣服全搓上來了,後背直接貼在雪地裡,透心涼。他們不停地笑,只管自己痛快,拉着我飛快地往前跑,左轉右轉,不停地轉圈,弄得我胃裡翻江倒海,直想吐,整個人散了架一般。
一開始我還能罵幾句,到後面,胸前憋得實在難受,根本就說不出話,氣也喘不勻了。我心想,幹了,今天非死在這幾個小兔崽子手裡不行。
就在他們玩得正起興,我快要窒息時,突然遠處有人呵斥一聲,“都不想好了,快滾!”這句話實在厲害,就跟打了雷一樣,讓人覺得剛正之氣十足,拽我的那些人才算罷手,紛紛轉身四下逃竄,眨眼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