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雲心中暗自覺得好笑,只端着白開水低着頭等下文。估計是寧海蘭也覺得她不說話有些尷尬,便暗自衝紅韻使了個眼色。紅韻便“嚶嚶嚶”地跳出來說道:“側妃每次去上香都是孤零零的一人,如今世子妃好不容易嫁過來了,卻難得同娘娘說上一句話……”
話裡話外無非是說着她這個世子妃不給賞臉,不近人情。然則,賞不賞臉面是要看她心情的,偏生她現在心情極不好。她側過頭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寧海蘭說道:“娘娘平日裡都是這麼教育身邊的丫鬟說話的?我仔細聽着還有些不順耳……”
寧海蘭便板起臉來訓道:“誰準你這麼對世子妃說話的?還不快點掌嘴!”紅韻便委委屈屈地喚道:“娘娘……”
寧海蘭厲喝一聲:“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世子妃想不想去是她的自由,何時輪得着我們置喙!你這個丫鬟多嘴多舌,惹得世子妃不高興,簡直該打。”
紅韻便看了傅朝雲一眼,垂了頭作勢就要往自己臉上打。傅朝雲淡淡地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力道不大,卻發出一聲輕響,足以震懾主僕二人。紅韻猛地一顫,瞧着年紀比她還小上許多的傅朝雲,身上無端端便帶了一股壓迫感:“不必了。”
寧海蘭擡頭看着她,神色之中多了幾分探究,傅朝雲卻不大想理會這些。王府的中饋始終是握在寧海蘭手中的,府裡也有不少爲寧海蘭做事的人。再者,寧海蘭雖然只是個側妃,卻也是有名有份入了皇家玉牒的。若是今日這主僕二人在自己面前來上這麼一出,怕是明日府裡就會傳出些對陸景恪不利的謠言。
這些手段,她早就玩得爐火純青,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的:“側妃娘娘,我雖不喜歡你這丫鬟說的話,卻也還沒說什麼呢。處罰不處罰,側妃您自己關起門來看着辦就是了,何必非要在我跟前。明個兒傳出去,府裡的下人還以爲我容不下您的一個丫鬟呢!”
寧海蘭臉色有些難看,誠然,她打的正是這個主意,但是這麼被傅朝雲直接點破,卻讓人覺得有些尷尬。她僵笑着說道:“世子妃真是說笑了,這府裡上下哪有敢說您一句不是的。”
傅朝雲沒有理會,只“篤篤”地扣着桌面輕聲說道:“反正我也許久沒有去過相國寺了,陪側妃娘娘走一遭倒是也無妨。”
寧海蘭便有些討好地笑着道:“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眼下形勢不由人,寧海蘭自然只能討好着傅朝雲,再慢慢尋找傅朝雲的破綻。傅朝雲同樣是如此,寧海蘭畢竟是陸卿雲的側妃,是她和陸景恪名義上的庶母,即便她根本不想同寧海蘭有任何來往,但這一遭根本沒辦法躲過去。她定定地看着寧海蘭,低聲說道:“側妃娘娘何必着急,來日方長,咱們的緣分且長着呢!”
寧海蘭眸光一閃,笑着瞧着傅朝雲說道:“這緣分再長,好歹也要有個開始的時候。我跟世子妃的緣分,也該從此處開始了。”
傅朝雲腹誹,孽緣纔對吧!兩人又虛情假意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傅朝雲便起身回去了。
寧海蘭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回過頭去跟紅韻說道:“我總覺得這個世子妃不是個軟柿子,咱們這回怕是都要栽了。”紅韻卻是不服的:“她一個小丫頭,還能厲害到哪去?”
寧海蘭嗤笑一聲兒:“方纔也不知道是誰,竟連跟人對視都不敢。”紅韻便垂了頭,不敢再多說話了。
另一邊,傅朝雲剛回房便發現陸景恪一副“守株待兔”之勢,早已在桌前等着她了。傅朝雲乾巴巴地一笑,硬着頭皮湊過去尬聊道:“你不是有事要忙嗎?怎麼這麼快便忙完了……”
陸景恪眉梢一挑:“我怕我再不回來,夫人就回不來了。”
傅朝雲湊上去討好地笑道:“怎麼會呢!府裡那麼多人,她又不敢拿我怎麼樣。”
陸景恪倒了杯紅棗茶遞給她:“說吧,她找你去做什麼?”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邀我去相國寺進香罷了!她倒是沒對我做什麼,只是我着實有些不喜歡她那個丫鬟,說話太過尖銳,實在有些不中聽。”
陸景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待會兒我便讓影過去縫住她的嘴。”
傅朝雲笑着說道:“我都已經放過她了,你若是再讓影過去,回頭還不是要算在我身上?到時候我的名聲可就全都敗光了。”
陸景恪毫不在意道:“大不了將整個府裡的下人都換了,我就不信她還能翻了天去!”
傅朝雲總覺得陸景恪性子固然慵懶,但霸道起來也是着實有些霸氣。於是便又抱着他埋在他懷裡說道:“相國寺恐怕還是要去。”
陸景恪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自從出了刺殺一事後,他便再不放心傅朝雲獨自出門,離預產期還有那麼長,若是出點什麼事情,他還不知道會怎麼發瘋呢!這也是爲什麼他不喜歡傅朝雲獨自一人去寧海蘭那裡。寧海蘭本來就是個瘋子,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情,傷了她跟孩子,得不償失。
不過傅朝雲既然覺得沒什麼事情,他也不介意陪傅朝雲去看看。他直覺,這寧海蘭怕是逼急了,又要開始作妖了。
次日一早,寧海蘭便三番四次派人來催。陸景恪抱着傅朝雲縮在被子裡,着實覺得答應寧海蘭去相國寺真的是一個錯誤。
傅朝雲聽着有人在說話,便自動起來了。說起來,這還是她同寧海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鋒,她自然是迫不及待的。陸景恪沒了辦法,只好陪着她起來。兩人到的時候寧海蘭早早就等着了,看見他們兩人便笑着說道:“世子爺跟世子妃感情真好,日上三竿了纔出門。只是這世子妃還懷着身孕,世子爺到底節制一些。”
傅朝雲抽了抽嘴角,寧海蘭這話一出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不是庶母,倒是正經的嫡母了,否則怎會連他們的房中之事都要管。陸景恪倒是大大方方地攬着傅朝雲說道:“側妃娘娘知道就好,以後便不用那麼早叫我們夫妻起牀了。”
寧海蘭一噎,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陸景恪便攬着傅朝雲登了後邊的馬車,對付寧海蘭這般不要臉的人,自然是要比她更不要臉,這一點,陸景恪清楚得很。寧海蘭本來還想勸着傅朝雲同自己坐一輛馬車,路上也好說說話,看看能不能打探些什麼出來。誰知陸景恪直接當着她的面帶走了傅朝雲,寧海蘭反應過來再想說什麼也已經晚了。只好陰沉着臉上了前頭的馬車。
陸景恪一上馬車便放了簾子將傅朝雲攬在懷裡說道:“起這麼早,怕是沒睡夠吧?離相國寺還遠,你先靠在我懷裡睡一會兒吧……”
傅朝雲在他身前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躺着,然後說道:“我倒是很好奇,她這麼非得讓我們去相國寺,到底爲的什麼?”
陸景恪攏了攏披風將她遮嚴實了說道:“管她爲的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這不是已經跟她來了嘛!只管看着就好。”
傅朝雲便點了點頭,直接靠在他懷裡睡下了。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陸景恪倒是沒睡下,卻也一路好好抱着傅朝雲,晃都沒讓她晃一下。
到了相國寺已經是正午了。相國寺已經算是京城最大的寺廟了,香客自然也不是一般多。陸景恪護着傅朝雲下了馬車,然後從側門進去了,雖說是佛門聖地,卻特意給達官貴人開了扇方便之門。若是平時,陸景恪自然是隻有鄙視,現在卻心情好了不少。
寧海蘭跟着陸景恪進來,便有小沙彌過來引路:“貴人這邊請。”
陸景恪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跟在了他身後。跑這麼遠勞累了半晌,傅朝雲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寧海蘭跟在兩人身後,看着兩人進了門,然後纔回了自己的禪房。紅韻一直跟在她身後,見左右無人便低聲說道:“殿下,都成了。她若是真的那麼不知好歹,定要讓她知道咱們的厲害。”
寧海蘭點了點頭:“告訴他們先不急着動,一切等我吩咐。”紅韻便低聲應了,然後退下去了。
且說傅朝雲這一睡,便直接到了下午。本來就懷着身孕嗜睡得很,又着實給累着了,陸景恪自然是不忍心叫醒她。於是傅朝雲便連午飯都沒吃,便一覺睡到了未時末。起來的時候,寧海蘭便又是早已在等着她了。傅朝雲坦蕩蕩地起來梳洗了一番,然後纔出來說道:“側妃娘娘怎的不在自己的禪房等着?這外邊這麼冷,若是凍病了可怎麼辦。”
寧海蘭便笑着說道:“不打緊,只因要去前殿一起聽佛經,世子妃不在,所以才特意來尋。聽說世子妃與世子爺在睡午覺,不敢打擾。”
傅朝雲笑得坦蕩:“懷了身孕越發嬌慣了,睡得格外久罷了,側妃娘娘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