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國,月見城,皇城禁苑,夙王邸。
書房裡,身着一襲月白色滾金邊廣袖雲綢衫的俊逸男子坐在書案後,正垂眸看着書案上攤開來的奏本與密信。他身後立着一襲暗藍窄袖武服的貼身侍衛,正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四周的環境,那一雙平靜暗沉的雙眸中卻浮着與之似不相稱的不安。
片刻後,月夙溟提筆在這最後一本奏摺末尾批了朱字後,便放下毛筆,“啪”地合上了這不算薄的奏本。看完了書案上厚厚一摞的奏摺,月夙溟微微有些疲倦,擡手擱在眉心緩緩地揉了揉,闔眸小憩。
一旁無影忙微微躬身,道:“君上,讓無影來吧。”
月夙溟闔着眼眸微微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將身子緩緩向椅背倚去。無影擡手輕輕按在月夙溟兩鬢太陽穴,而後緩緩揉按起來。
時間靜謐而溫然。
月夙溟闔着眼眸,思緒從那紛雜繁亂的朝堂局勢抽出,飄向遠在千里之外的蒼冥山。那雲霧飄渺的山峰上,有他誓要寵愛一生的女子。只要撐過這段日子,他便可以攜着千里紅妝,前去迎娶他的娘子。
宮瑾羲雖然式微,然威脅仍在。他不能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將穎兒接回來。雖則如今他這位子,有八成是穎兒爲他爭來的——老皇帝身邊那幾個受到重視的方士和煉丹術士們皆是落華宮人假扮,那誤食的金丹亦是許久之前便安排下的;而宮瑾羲一派的大臣雖多半表面上死於意外,可他卻知曉那幾乎全是落華宮人的手筆。不得不說,數年過去,盈月的成長,還有整座落華宮的成長,實在超出他的預料。
當日他曾放言,不將落華宮及盈月放入眼中。可而今,那般一個看似溫婉無害的女子,卻成了他的穎兒身邊最鋒利的一把無形長劍。能將穎兒的吩咐做到如此完美程度的人,就連他逆天十八騎也不敢如此斷言,可“柳枝”,卻做到了。雖然方法與他預期的不同了些,卻取得了令他驚豔的結果。原本以他的佈置,在將穎兒完全撤出銀月宮氏的視線的前提下,要達到如此效果,只怕要破費一番周折。
——他的穎兒,總是這般地令他驚豔呢。
這樣想着,月夙溟的思緒忽地飄到了許久以前——莫名其妙地在玉蓮秘境陷入沉睡,在他甦醒之前,他做了一個冗長卻幸福的夢。
夢裡,他如願娶到了穎兒,而哲肅,也如願尋回了他的娘子。
只是不知爲何,他近日來總有不太好的感覺——有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瞬間的恍惚,而那恍惚之後,他便有一瞬間的茫然,好似要將什麼重要的事情不小心遺忘了一般。更何況,最近哲肅也十分奇怪,見到他總是神色不自然,以往和藹慈祥的笑意在他眼裡都彷彿不對勁兒起來。
逆天十八騎也大多不見人影,留下的這幾個還成天好似個悶葫蘆一般,有時候能一連幾天都不說一句話,總是低着腦袋垂着眼眸。月夙溟心頭煩躁,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忘掉了一般。然而於他而言,除卻哲肅與穎兒,再沒什麼是重要的了。
——天下大亂,哲肅的娘子便極有可能出現。
這一點,他已經在做,何況還有穎兒在幫他。穎兒……莫非是因爲他太久沒有見到穎兒,故而有些魂不守舍了麼?或許吧。畢竟自離開血玉樓拜入花祁非門下學廚藝之後,他便從未讓穎兒離開他的視線如此之久。這便是……人們常說的“相思之情”麼?
這般紛繁的思緒在腦海裡緩緩地浮動着,闔着的眼眸前浮現那一襲出塵的華美雪裳,還有那一副容華絕代的面容,月夙溟的脣角不禁勾起一絲溫暖柔和的笑意。
唯今當務之急,便是抓捕宮瑾羲,遣散後宮,好在他去迎娶穎兒的時候,能給穎兒一個溫暖安然的家。
無影垂眸爲自家君上按摩着太陽穴緩解疲勞,眸光所及之處望見君上面容之上溫暖幸福的笑意,他心中驀地一沉,隨即似是不忍般別開了眼眸。
就在此時,書房門被推開,一抹淺藍色的倩影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溟哥哥,音兒見過溟哥哥,給溟哥哥請安。”宛若黃鶯出谷般悅耳的聲音響起,月夙溟微微蹙了蹙眉,睜開了眼眸,坐直身子看過去。
書案前,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一襲淺藍雪紗宮服,頭戴白金步搖,額前綴着一顆雞心大小的藍色寶石,發間簪着兩支銀簪,綴着雪白的流蘇,垂眸低眉,正微微彎腰向他行禮。
月夙溟掃了一眼緊跟着宮服少女而來的無憂和無情,道:“不是說過,音兒不必行禮。”
“謝溟哥哥。”少女柔柔弱弱地謝了,直起身子來,緩緩擡眸望向不遠處的俊朗男子,面上劃開一絲淺笑,不待月夙溟再開口便道,“音兒聽皇叔說,溟哥哥連日批閱奏章,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歇息過了,便自作主張熬了這一碗銀耳蓮子羹,送來給溟哥哥解解乏。”她微微笑着,一邊說着一邊便自身後小宮女端着的托盤上親手端了那一小盅銀耳蓮子羹,蓮步輕移,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
月夙溟掃了一眼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別處的無憂和無情,眸光微微一沉,垂下眼睫看了一眼月音公主擱在自己面前書案上的銀耳蓮子羹,道:“音兒有心了。”
月音公主擡起眼眸,神色溫柔,眸光流轉間顧盼生姿,語調裡卻是帶着一絲小小的委屈與濃濃的關切:“溟哥哥快些嚐嚐,若是冷了,便不好吃了。”
月夙溟聞言,垂下的眸光再度沉了沉,然說出口的話語卻是一片溫和平靜,甚而隱隱可聽見一分淺淺的溫柔在其中:“音兒怎麼出宮來了?”他說着,卻也擡手輕輕揭開了面前瓷盅的蓋子,拿起一旁的瓷勺,緩緩舀了一口,擱在脣邊輕輕地吹着。
宮月音聞言面上拂過一絲嬌羞,脣角卻勾起一道淺淡的笑意:“音兒已經有數日沒有見到溟哥哥了,又聽皇叔說溟哥哥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音兒……音兒很擔心,便冒然出宮來了。”說到這裡,她抿了
抿脣,眸光輕輕地掠過身邊俊朗男子的眉眼,面上紅雲紛飛,“音兒……來這裡,溟哥哥不喜歡嗎?”
最後這一句話,她一邊絞着衣角,一邊用那微微紅了的眼眶偷偷地覷了一眼月夙溟,語氣好不惶恐委屈。
“倒也不是。”月夙溟放下手中瓷勺,淡淡道,“不過現下京中局勢混亂,宮外危險重重,若是無事,你還是在宮中待着更安全些。”
“——溟哥哥這是在擔心音兒嗎?”宮月音欣喜地擡起眸子,然卻只在眼前俊朗男子那一雙攝人心魂的銀眸中看見一望無盡的淡漠,那脣角的笑意便漸漸地散了,“溟哥哥,當日你應允音兒的,還作數嗎?”
這哀怨的語氣聽在衆人的耳中,生生地讓人心顫了一顫。然月夙溟只輕飄飄瞥了她一眼,語氣裡有一絲愈發深重的冷漠:“音兒不相信朕?”
宮月音聞言面色微微一變,感覺到強大的威勢自眼前的俊朗男子身上散發出來,不消片刻便讓她額冒冷汗,心底卻忍不住發顫。死死地咬了咬脣,宮月音垂了垂眼眸,泫然欲泣道:“音兒自是相信溟哥哥的。可是、可是音兒如今已十九歲了,溟哥哥當日所言的條件也已經達成,爲何、爲何溟哥哥……”
宮月音話尚未說完,外面便陡然喧譁起來,隱約聽得有人在大聲地呼喊:“走水啦,走水啦——”
月夙溟面色微微一沉,轉眸看了一眼無憂和無情,再看了一眼身邊死死咬着脣盯着他的宮月音,無奈輕嘆一聲。無憂和無情早已飛身出去查探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消片刻便回了來:“君上,火勢太大,暫時難滅,請先移駕邸外暫避。”
微微點了點頭,月夙溟轉眸看了一眼無影,而後便繞過書案,大步向門外走去。然而他剛一拉開書房的門,便聽“嗖”一聲破空之響,一支火箭疾速飛來。月夙溟面色微變,微微偏了偏腦袋,那火箭便擦着他的發冠自一旁飛進了書房,“砰”,紮在了他身後的牆壁之上。牆壁上掛着的一幅名家畫作騰地便燒了起來。與此同時,月夙溟寬大如雲的衣袂一揮,只聽對面遠處房頂上響起一聲悶哼,同時他身側黑影一閃,卻是無憂和無情飛身而去。
這一打斷,便有火舌竄到了書房門前。月夙溟微微蹙眉,身後驀地響起一聲尖叫,他回眸,卻是宮月音慘白着一張臉瞪着已然被大火燎着了的錦簾,完全嚇呆了。不耐地蹙起劍眉,月夙溟折身回去,長臂一伸將宮月音撈進了自己懷中,隨即足尖一點,衣袂一揮便旋身出了四周皆是火光的書房。
緊隨其後的,是無影一手抱着月夙溟方纔批閱的奏摺,一手提着跟着宮月音一同前去的小宮女,也飛身出了大火包圍的書房。
落在沒有大火蔓延的空地上,月夙溟掃了一眼正在擔水滅火的衆人,又垂眸無奈地看了一眼懷中依舊死死摟着自己脖子的女人,道:“已經沒有危險了,音兒,下來吧。”
宮月音這才睜開閉得緊緊的一雙眼眸,蒼白着臉鬆開了月夙溟。然而她腳剛一沾地,身子便軟了下去。月夙溟無奈,冷着一張俊臉伸手扶了她一把,她便順勢又靠回了月夙溟的懷抱,聲音顫抖,一雙溼漉漉的眼睛仿若受驚的小鹿:“溟哥哥,音兒好怕……”
“莫怕,已經沒事了……”月夙溟話音未落,不遠處便猛然炸起一聲尖利的怒吼:
——“夙軒——你個混蛋!”
月夙溟身子陡然一僵,擡眸看去,腦際卻在此刻驀地閃過一道晴天霹靂——夙軒?夙軒?夙軒……
遠處被一衆王府侍衛包圍的粉衣少女一揚手便灑出漫天毒粉,然以一敵多終非長久之計,少女的肩上還有背上都已經帶了傷。只是遠遠地,那一張稚嫩無邪的面容卻是月夙溟萬分熟悉的。
“——獨月?!”他驚喚出聲的同時,便不由自主地鬆了手,任由那蒼白着臉的月音公主跌倒在地,他衣袖一揮,足尖一點,瞬間便揮退一衆侍衛,“獨月,你怎麼在這裡?”
心底浮起一個巨大的、不好的預感,然而他卻不敢去想,只是那一雙驀然起了風暴的銀眸中,正旋着一圈愈來愈深的黑色風暴。
“——你個負心寡義的混蛋!公子她都快要不行了,你還在這裡軟玉溫香抱滿懷,你個混蛋——!”獨月一手捂着手臂上的傷口,怒瞪着通紅的雙眼,咬牙切齒地咒罵。
遠處肅親王挽弓在手,長箭搭載,弓震弦顫,羽箭疾射而來,正對着粉衣少女的後背。然忽地斜地裡衝出一支短鏢,生生將羽箭擊偏,“砰”地紮在了一旁的石板中。一襲月白衣袍的男子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一側眸正望見一衆逆天十八騎所屬全都別開了眼眸,他便知,眼前這一切,還有方纔獨月所言,非是他的幻聽幻視了。
——獨月說,穎兒快不行了。
她快不行了……
有那麼片刻瞬息的時間,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唯有這樣一句尖利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地迴響。片刻後,眸光驀地一顫,他望見哲肅手執長刀,對準了他。不,是對準了他身前的獨月。方纔千鈞一髮時刻射來短鏢的,是他貼身暗衛之一的靛。如今,靛現了身形,正護在獨月身前。見他看過來,靛面色一沉,卻又笑起來:“雖然王爺和宮主都下令要瞞着君上,可屬下覺得,君上更喜歡做落華宮的右使。”
一句話,月夙溟全身大震,陡然間明白了一切。
面色瞬間沉了下去,銀眸漸深,夙軒望向執劍的月哲肅,冷冷道:“哲肅,這都是你的意思?”
“……是。”月哲肅面色頓了頓,如是道。
夙軒聞言,眸光再度沉了沉,面色已經降到了冰點,周身氣勢凜然而發,衣袂與髮絲皆無風自動。包圍着靛和獨月的侍衛們俱被他周身凜冽狂躁的風暴掀飛了出去,片刻後,宛若來自地獄的陰冷聲音響起:“她在何處?”
月哲肅臉色大變,喝道:“溟兒,如今國內局勢動盪不安,宮瑾羲未除,
你不能走!”
靛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很明顯,方纔月哲肅的那一句話,正挑出了目前他們最大的擔憂。
“本君再問一次,她——在何處?”夙軒絲毫不爲所動,俊朗的面容此刻陰沉的可怕,彷彿隨時都會一揮手一蹙眉便置人於死地,他周身的氣勢緩緩沉寂下來,墨色髮絲柔順地垂下,月白色的衣袂也緩緩垂下,然而就是這波瀾皆無的模樣,才愈發令人心生驚寒。
一道眸光掃去,無人應答。
“溟兒,你此刻再去已經趕不及,已經沒用了!她費盡心思爲你打下如今的局面,你要生生浪費嗎?!”月哲肅望着已然聽不進半點勸告的夙軒,氣極大吼。
然,聽到他的話,夙軒的身子猛地顫了顫,片刻後,凜冽風起,一襲月白衣袍的俊朗男子足尖一點,身形消失在衆人面前。
獨月面色一變,卻是竭盡全力地大喊道:“公子不在蒼冥山了——”
聲嘶力竭,暗啞的聲音在凜冽的風中漸漸地飄散,再無蹤跡可覓。
無憂衆人互相對視一眼,卻是同時足尖一點,飛身追去。
——早在十數年前,他們便已是少主的暗衛,此志效忠,生死不渝。
連雲山脈,青竹山。
入得連雲山脈地界,夙軒便發現了不妥,當下便強行提氣,勉力繼續向前趕去。
——饒是他,這般不眠不休兩日一夜地從大陸最西端的月見城以輕功跋涉至偏東的連雲山脈,也差不多快要到極限了。而一開始跟過來的逆天十八騎和獨月,也已經落到了看不見的遙遠的後面去了。
——這青竹山方圓五十里內,竟然宛若他銀月國一般,彷彿被冰封了。他一路疾奔而過的村莊和城鎮裡,風裡碎成了隻言片語的,百姓們的抱怨和惶恐,全都是在議論着這突如其來的冰寒天氣,還有莫名其妙便咫尺深厚的積雪冰棱。
他聽到一首童謠,似乎是新近才流行起來的,小孩子們很喜歡坐在雪地上,一邊唱着,一邊笑得燦爛。
異星降,亂世臨,
天煞孤星異世魂。
蒼冥山,有魔宮,
魔宮裡頭住魔君。
三隻眼,四隻耳,
魔君是個醜八怪。
千條命,萬人喪,
魔君是個殺人狂。
六月天,降大雪,
老天震怒降天罰。
九天雷,逆行陣,
四國英雄齊上陣,
殺了魔君,啖肉吸血!
一邊唱着一邊跳着,笑得陽光燦爛。小孩子們總是喜歡圍成一圈玩着各種各樣的遊戲,輸了的便要將這一首《魔君》邊唱邊演。
他看得目眥欲裂,卻心痛無力。
如今,青竹山近在眼前,夙軒抿了抿有些乾裂的脣,一雙墨色眼眸如夜空般蒼茫深遠——穎兒,等我,一定要等我!
而此刻,遠在玄風國的蒼冥山上,四國軍隊正混戰成一團。
昨日,他們堪堪趕到,四國大軍共五十萬,皆集結在山腳。四國領兵者,分別爲玄風國尤楚、藏花國歐陽烈、紫雪國雪凌宇和銀月國宮瑾羲。四國將領在山腳下的營帳中商討了許久的攻敵之計,最後達成協議,由配備了通曉玄門八卦、奇門遁甲之術的璇璣閣弟子的銀月國軍隊率先上山。
然,待紫雪國、藏花國和玄風國的軍隊循着銀月國軍隊留下的標記累死累活地爬上山之後,卻發現落華宮宮門大敞,銀月國的將士們正在向外搬運落華宮中的奇珍異寶。這一幕實在令人驚訝,然片刻後四國將領便了解到了落華宮已成空城,其中一人也無,唯有這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名人字畫等還放在這裡。
有利可圖。
其他三國軍隊頓時蜂擁而入,然銀月國的將士們卻不幹了——這上山的陣法是我們花費人力物力財力才破解了,你們什麼都沒做,哪裡有資格來與我們搶這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
軍旅中皆是血性方剛的漢子,一言不合,刀兵相見。
幾乎一瞬間,四國大軍便在落華宮的門前,大亂。
——我搶了一張字畫,你卻半途伸手給我扯去了一半,怎由得我不大怒?拔刀砍你那是自然!
——我看上你手裡的珠寶,想要帶回家給婆娘戴,你不給?那就休怪我用搶的了!
……如是這般,喧譁吵鬧,血肉橫飛。
宮瑾羲大怒,萬沒想到自己帶出來的軍隊竟然還沒和落華宮槓上,便和其他三國的軍隊打上了。忙傳軍令下去,然而混亂之中,誰還有閒空去聽一個倒臺廢太子的命令?他們早收到了消息,此刻還跟着宮瑾羲,不過是擔心回到銀月會被新帝斬首。如今眼前擺着金銀珠寶,只要搶到了足夠的錢財,即便不回家,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這便是如今銀月國大部分軍士們的想法。如今改朝換代,他們這些“前朝”的軍士們,已經不求建功立業,也不求功名利祿,只求能安穩富足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半山腰處,幾人騎在馬上,擡眸望着遠處山上血色殘陽緩緩落下,神色嚴肅而沉重。
——將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
他們如今做出的這個決定,短時期內於自己的國家無半點好處,相反還折損了自己國家的大好兒郎。然,若長期算來,或許這便是如今動盪不安的亂世唯一的出處了。
——潯,大哥應你的事情全都做到了,你自己……要小心。記得早點回家來看看……
歐陽烈擡眸,聽着山上震天的喊殺聲和慘嚎聲,一張堅毅的面容上毫無表情。
——阿穎,梓君應你的事情也做到了,你何時……再來雪見陪梓君小酌紫薰釀呢?
雪凌宇垂眸,半晌脣角也終是勾起一抹邪佞狂肆的笑意,只是那波光閃爍的眼眸裡,卻浮着一絲淺淺的,隱隱的哀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