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防疫院就分了四個司,分別負責種苗的培育;藥物的配製;京外防疫;京城防疫。這四個司都有主事,之前也未申報品級。程西林任命爲副院之後,江夏也爲那四個人申請了品階和職位,吏部毫無妨礙地做了批覆,皆從之前的七品院使,升任爲六品主事,也算是不小的升遷。
有了這四個人負責具體事務,再有程西林彙總管理具體日常,防疫院的事務基本上就不用江夏再操心了。
十月初八,任川南請的媒人去往王太醫府,行納納吉。也就是俗稱的通書,民間又稱下小定。自此,彼此交換庚帖,下婚書,婚事正式議定。
一般的納吉,都是男方父母將兒子的生辰八字交給媒人,然後送到女方這邊。女方也將女兒的生辰八字讓媒人轉交給男方,彼此寫定婚事,議定婚事。
整個過程,基本都是媒人在雙方走動。
任川南卻專程下了帖子,給王太醫夫婦,並懇請江夏出面,替他再次懇請,請王太醫夫婦,或者邢氏往他籌備的新居走一趟,替他斟酌參謀一回,只說,自己孤身一人,無人商量,希望老人能替他襯度襯度,拿拿主意。
這事情多少有些冒昧,但得到這樣的邀請,王太醫和邢氏卻暗暗滿意。
任川南孤身一人,也是他們二老顧慮的一件事,以後沒有家人近族幫襯。又擔心孤身一人慣了,不會體貼人,不顧家。但任川南這麼一番懇求,倒是讓王家二老除了這份顧慮。
誠心懇請,王太醫不好上門,邢氏卻沒那麼多顧慮。她特意請了江夏相陪,真的去了任川南在延壽院前置辦的新居。
這套宅子原來是一位江浙富商住所,大門只是不起眼的如意門,走進去,卻是規規整整的三進院子,垂花門、遊廊、扶欄,從用料到做工,處處精緻、講究。
因那富商父母年邁,他回鄉盡孝,這才賣掉花費諸多心思的宅院,連同一堂上好的酸枝木傢俱,也一併留了下來。
邢氏一路看過去,就見落地罩、碧紗櫥,無一不是統一花色、樣式,一看就是用同樣的木料,一起定製而成。
她原本還琢磨着,最起碼給女兒陪嫁一套千工拔步牀的。但這麼一看,若是單單換了牀具,倒是很突兀,不協調了。
江夏看着她的表情,揣度着她的心思,一邊試探道:“師孃可是覺得這些傢俱舊了?”
邢氏看她一眼,嘆息着搖搖頭道:“這些傢俱都是上好的木料,上好的工,保養的也好,幾乎沒什麼磕碰的。說實話,我也曉得這樣的傢俱是極難得的,若非多年積澱的大家族裡,是很少得見的。”
江夏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她還有後話未說,於是也不插言,只扶住她的胳膊,等她接着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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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邢氏又嘆了口氣,接着道:“這傢俱是極好的,就是讓我陪送,也好不過這些去。只不過,瑗娘出嫁,我若是半件傢什兒不配送,也覺得對不住她……”
一聽這話,江夏就笑了。
她挽了邢氏的手,走到正屋裡間,拉着她在軟榻上坐了,一邊彎腰摸了摸地面,一邊笑道:“知道咱們來,任先生這是讓人把地龍都燒好了。終究燒的時候短一些,還不夠暖和,要不然進門就能覺得熱乎了。”
經她這麼一說,邢氏才察覺到,外頭凍天凍地,她下車的時候還覺得冷,等進了屋子,一路走過來,竟沒再覺得冷……之前一直關注着房屋格局佈置了,都沒注意,卻原來是姑爺有心,讓人早早把地龍火牆都燒上了。
這地龍火牆可不像燒個炭盆子,點一回火,沒個幾十兩銀子可下不來!唉,那孩子家境並不好,眼下這些都是他一個人盡力掙來的,多少不容易,就這麼耗費了,倒是讓她又感動,又心疼。
“唔,是個知道體貼人的!只是,這未免太耗費了些……”邢氏與江夏並不見外,又知道任川南與徐家走得近,這話也就有刻意讓江夏傳話的意思。
任川南顧忌她們來看房子寒冷,生了火,她領他的好意;只是,作爲長輩,以後作爲岳母,她也顧慮他這樣大手大腳,不會過日子。
江夏一聽就笑了,握了邢氏的手道:“師母這就是白擔心了,任先生出身是比較清寒,但他學識極好,不但經文講義學的好,還有一手修園子的本事。京裡還有周邊許多豪商富賈、勳貴官員,建宅子、修園子,都會求到他面前來,每每繪製一份圖樣,都有不少的潤筆費用。他還參股了一些生意,每個月都有分紅……他如今具體有多少家財我不敢說,但我大概能夠知道,他每年的這些收益,比他的俸祿高出十倍不止。所以啊,您就別替他擔心銀錢上的事,以後,瑗娘成了親,再替他打理着中饋,外有活水,內有結餘,日子好過着呢!”
儘管,好些人看不起‘嫌貧愛富’,但真的讓做母親的給女兒挑婆家,相信沒幾個母親不會衡量衡量婆家的家境,誰也想着女兒嫁過去,能夠衣食無憂、富貴安閒呀!沒有誰願意把女兒嫁過去,就過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的。
是以,江夏這麼一說,邢氏又大大地鬆了口氣,而且,對任川南的滿意又深了幾分。
仁川南人品不錯,學問不錯,他們最大的顧慮就是家裡窮,瑗娘成親後的日子怕是會比較清苦。卻沒想,任川南出身窮,卻挺有才能挺有本事的,不但有俸祿,還能做生意,賺外快,這小日子竟是很殷實的。她也不用怕瑗娘婚後吃苦了。
這一番轉下來,邢氏不但沒挑出毛病,還去了幾樁心事,離開任川南新居時,邢氏那一臉的笑容,那叫一個燦爛明媚!
於是,打鐵趁熱,十月二十六,下了聘禮,順路請期,任川南和王瑗孃的婚期就定在了來年三月廿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