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農家女
傅雲杉兄妹面面相覷,他們這幾天一直呆在鎮上,除了傅明禮回過一趟石佛堂,他們這些人可是呆在楚記連街上都沒去的,哪裡能知道傅老爺子去了哪?
傅明禮安撫傅明義,“六弟,你別急,爹沒在村裡說不定去了楊莊的傅家莊園,你去那裡看看,說不定……”
“沒有,我和四哥一大早就去楊莊看了,守門的人說自從帝師府來人召見爹那次後再沒見爹去過楊莊了……”傅明義面露擔心,“五哥,你說是不是上次在公堂你執意刪除籍文,爹傷了心,所以……”
“六叔,那天你也在場,爺的表情有一點傷心?!”傅雲杉在一旁打斷傅明義的話。
傅明義露出一絲尷尬,“杉兒,六叔這不是擔心你爺嗎?他年紀大了身邊又沒個人照顧……”傅明義哎了一聲,看傅明禮,“五哥,你這裡沒有就算了,我去別的地方再問問。”
說着,轉身往院子外走去,“我走了啊,你有空回家去……”話一頓,又道,“沒事就不要回家去了,娘最近脾氣不好。”
說完,人已火急燎燒的出了楚記。
傅明禮在後面喊,“二哥他們或許知道爹在哪裡,你問了沒有?”
“大哥二哥三哥他們幾個這幾天都古里古怪的,問什麼都說不知道,我再去找找。”傅明義停住腳步,回了句,見傅明禮沒再吭聲,臉上有些失落,轉頭大踏步的走了。
至於楊氏爲什麼脾氣不好,他沒有說,傅雲杉一家誰也沒有去追問。
傅雲杉用井水冰鎮過的涼粉做出來的冷食味道清爽,夾着酸辣的口感一致獲得了家人的好評,豌豆、綠豆、蕎麥、紅薯、山芋等各種口味的涼粉涼皮,蕎麥、小麥、大米糯米等做成的蔥油、冬菇、翠拌、酸辣、三色等數十種口味的涼麪,通過了王嬸和村裡媳婦子們的一致認可和叫好!另外還準備了一些時令的涼菜和一些備適合夏季吃的熱菜,初步將菜單確定下來!
“要是有辣白菜配味,這冷麪口感會更酸爽。”傅雲杉嘆氣,早知道應該讓娘在冬天多準備一些辣白菜的,今年就好了,到時候在大棚外面多種一些辣白菜,到時候保存好的話,她的夏季冷食就不擔心沒有辣白菜吃了。
經過大家的商量和投票,將楚氏再次開業的時間定在了五日後,八月二十八。
這五日,傅家每個人都忙的腳不沾地,要洗面過濾類似澱粉的東西做涼粉涼皮,要購買蕎麥、小麥、大米糯米保存,還要安排吊入井裡的時辰。
看着狹小的井口,王嬸擔心道,“杉兒,院子裡只有一口井,怕凍出來的涼粉涼皮不夠第二天賣的啊!”
傅雲杉蹙眉,她也有些擔心,一口井存放量確實太少,肯定不夠賣的!
她擡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當時怎麼沒把這個考慮進去?
在院子裡多打兩口井的想法是行不通的,這院子雖然面積不算小,但如今住着二十多號人,空間不算寬裕,要是能將隔壁兩家都買下來,將井打在隔壁院子就好了!
“買下隔壁的鋪子和院子?”王嬸困惑,隨即瞭然,“你是想……”
傅雲杉點頭,王嬸拍了拍巴掌,“行,這也是個辦法,到時候讓我那口子來幫咱們把井給打了,咱們就不用愁了!”她笑着轉身就朝外走,“我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賣!”
傅雲杉好笑,“王嬸兒,該吃午飯了,你吃了飯再去啊。”
“吃啥飯,不解決這事,我哪吃的下!”王嬸擺擺手,出了楚記往隔壁鋪子走去。
按說,楚記生意興隆連帶的隔壁兩家的生意也應該好起來,可偏偏的,這兩家是同行,炒菜酒水,米飯饅頭,本來生意就不怎麼好,自楚記在這裡開起後,兩家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幾個月只能堪堪保住成本,連夥計的工錢都不夠!
兩家掌櫃的一聽說楚記有意向買下自己的鋪子和院子,起初都有些不願,覺得這是他們的伎倆,故意等他們生意不好時好低價買他們的鋪子,二話不說,就把王嬸趕了出去。
王嬸憋了一肚子火回楚記將事跟傅雲杉一家人說了,傅雲杉笑,“咱們生意好,他們生意不好,這個時候買他們的鋪子人家肯定會這麼想。王嬸兒別生氣,等會兒咱們一起過去,他們買下的時候什麼價,咱們照出什麼價,不叫他們虧了,這生意纔好談下去。”
搶了別人的生意壓了別人的價再去收購別人的公司,這種事,傅雲杉前世還是蘇子墨的時候沒少做,可重活一世,有些東西,她看淡了,錢這東西,多了不嫌多,少了……夠花就成,她不求大富大貴,只願家人一生和樂平安就行了!
如果沒有後來的事發生,說不定傅雲杉真的會滿足在有家人的呵護,有家賺生計的鋪子,有一兩項可當搖錢樹的兼職,在這樣的日子裡守着家人慢慢老去,可有些事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如果傅雲杉能早知道,就不會有後來的悲劇發生了!
有了傅雲杉的承諾,兩家掌櫃在原價基礎上又加了一成,傅雲杉爽快應下,兩家掌櫃再沒二話直接將鋪子轉讓給了楚記,第二日就去縣衙過了紅契,兩個院子正式歸在傅明禮的名下。
王嬸樂呵呵的去找王叔,勒令他二日內在兩家院子裡打出四口井,一個院子裡平均兩口,工程十分艱鉅,王叔無奈搖頭,“素日打一口井最快也要六七天的功夫,兩天打出四口井是不可能的事!”
“你們那不是很多人嗎?”王嬸瞪眼。
“縣太爺和他恩師的冬房一出來,效果反應特別好,鎮上好幾家大戶都確定了要蓋!有一家已經開始動土在夯地基了,調不開人手啊……”王叔蹙眉嘆氣。
王嬸惱了,“讓他們等着!沒有棲雲姐一家,你哪裡來的銀子養得起這麼一大幫人,還沒開始出息就學會忘本了你?!”
“你這話說的?我哪裡忘本了?這冬房雖然是我在管,可它骨子裡也是傅大哥家的產業,是杉兒出的注意建起來的,總不能因爲打兩口井就得罪了主顧,真這樣,那以後冬房還有沒有人上門?!”王叔無語的看着氣呼呼的妻子,知道她一沾上傅家五嫂的事就會炸毛,只得好生好量的給她講道理。
王嬸果然一愣,看丈夫,“你說冬房這事是杉兒的主意?”
“你要不信可以去問問杉兒,銀子是她出的,拉起這麼一大幫人也是她的主意,你相公我現在也只是個打工的,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事嗎?你不會不記得了吧?”王叔瞥着妻子。
王嬸一怔,仔細回想了想,似乎是在棲雲姐家房子蓋起來的時候,他提過那麼一兩句,她自己當時在忙什麼,只記得丈夫說拉人自己單幹,銀子有傅大哥給……
呵呵……
王嬸乾乾笑了兩聲,王叔看到妻子的臉色就知道她想起來了,沒好氣的道,“我這邊最多抽出來五六個人,估計四口井打好也是一個月的事了,你先跟杉兒和傅大哥說……算了,我跟你一起去說吧。”
傅雲杉得知消息笑了,“我還沒來得及跟王嬸說,咱們楚記的冷食只是新奇並不唯一,鎮上其他家的冷食存在時間比咱們長,想要從他們手裡搶客人不是那麼容易的!前期有三口井的儲備量已經差不多了,井慢慢打,不急。”
“那就好!”王叔鬆一口氣,“我手裡剛接了幾個活,日子都排到過小年了,實在抽不出太多人來幫忙。六個人的話一口井平均下來七八天就成了,杉兒你看?”
“行,就聽王叔的。”傅雲杉笑了笑。
九月初一,楚記主打冷食菜系正式啓動,凡是當天進店消費超過一兩的客人,不管是老主顧還是新主顧,都可以獲贈一份涼拌海帶,海帶這東西還是早些時候傅雲杉慧眼識珠,從海產店搶來的,順便還預定了他們家所有的海帶。
這個朝代的海帶可不比現代,含的營養成分高不說,還貴在天然啊!
清河獨一份再加上傅雲杉的調味手,調製出來的海帶絲酸爽十足,一小碟根本不夠吃,想吃就要再點,可楚記說好了是贈送就不賣,好多老主顧都調笑說他們奸商。
傅雲杉就笑,說東西買的難得,她家存貨有限,吃完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等等,客人一邊咬牙一邊點夠一兩的菜巴巴的讓他們再加一盤海帶。
新上店鋪的涼粉涼皮開業當天被清售一空,許多人在店裡吃完一份還要打包一份回家,蕎麥涼麪、小麥涼麪反應良好,各式涼菜和熱菜也賣的不錯,還有一些老主顧想念砂鍋的味道點了一些砂鍋,總之,冷食菜系第一天開業比當初砂鍋開業的狀況好上不少!
晚上,一家人坐在燈下盤算賬時,傅雲杉發現第一天只賺了五六十兩,跟砂鍋開業那天沒法比啊!
“肯定是因爲涼粉涼皮價錢低,所以賺的少。沒事,這也很多了。”傅明禮開口安慰女兒。
楚氏也接口道,“你爹說的是,五六十兩已經不少了,夠咱們這一大家好多天的花銷了。”
傅思宗,傅剪秋和白昕玥也出聲開解,連小八和小紫菀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傅雲杉失笑,涼粉涼皮造價低,一碗只賣上三十四十文,自然跟前期的砂鍋生意得比,她只是稍微感嘆一下,他們……
心底那股柔軟不自覺又被觸動,傅雲杉含笑,揚了揚手中的單子,“知道咱們今天賣了多少張涼皮嗎?”
一家人面面相覷,傅思宗開口問,“多少?”
“六百八十二張!”傅雲杉道,“我剛是在擔心要做涼粉涼皮需要不少人,王嬸她們怕是忙不過來,咱們是招一些人來分擔呢?還是買一些人來……”
楚氏想了想,道,“杉兒,咱們村還有很多閒着的媳婦,你看能不能從咱們村招些人來……”
“嗯……這樣也行,不過前提是她們要簽下文書!泄露了機密可是要賠銀子的!”傅雲杉微一思考便應了下來,能幫爹孃在村裡提升一些人氣,她自然願意,不過該有的保障她也絕不會忽略。
楚氏笑,“放心,我回頭跟你王嬸去說。”
“好。”此事就此定下。
九月初五,京城快馬送來一名大夫和一盒藥,來人言是受樓公子所託來救一個人,傅雲杉心喜忙將人帶去了傅思宗房間。
來人只看了傅思宗的傷口一眼,就微微蹙眉,擡頭瞄了眼屋內的傅雲杉三姐妹,目光定在傅剪秋身上,嘴脣微微一撇,露出個不屑的神色。
傅雲杉眉頭一蹙,立刻明白了來人的齷齪心思,不由心生幾分惱怒,可看在還要靠他醫治哥哥的份上,勉強忍了。
誰知,來人隨手將藥扔在牀上,起身就要走,楚氏忙去攔,“大夫,我兒子……”
來人?大手一揮,竟想把楚氏揮開,傅雲杉一把拉住楚氏,避開了他的手。
“轉告樓重,救不了就不要說大話,他這份情我不承!”傅雲杉拿着藥盒砸在來人身上,冷冷道。
來人瞟了傅雲杉一眼,沉下臉,“你這丫頭?!他不就是拿不了重物嗎?這點小傷又死不了人,續什麼筋接什麼骨?!又不是戰場的兵!”
“戰士在戰場廢了胳膊拿不起武器,你要醫嗎?”傅雲杉涼涼反問。
來人點頭,倨傲道,“那是當然!不能拿武器的戰士怎麼能算戰士!有一線希望能讓士兵拿起武器重返戰場,我都要救!”
“那你救吧!”傅雲杉退開。
“我爲什麼要救?他又不是戰士!”男人嗤笑一聲,別開頭去。
傅雲杉仰頭看他,“我哥是今年恩科的舉人,被人打斷了右手!正如你所說,有一線希望能讓士兵拿起武器你都要救!我哥的筆就是武器,沒有武器,他怎麼重返戰場!”
來人噎住,瞪着傅雲杉,傅雲杉仰頭回視,“我哥的手要是因你的耽誤沒有醫好,我會將這筆賬算到樓重身上!樓重讓你來是信任你,你若是執意辜負他的信任,現在就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
來人蹙眉,糾結了好半天,才泄氣的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回到牀邊,“算你狠。”
一家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那人邊嘀咕邊檢查傅思宗的傷,看完了,回頭瞧傅雲杉,“你問他,續筋接骨要把先前長好的骨頭敲開、筋脈扯斷,他能不能受的了疼?”
一屋子的人都猛吸一口冷氣,齊齊變了臉色。白昕玥的臉都嚇白了,“那、那要多疼?”
來人輕飄飄的瞅了她一眼,不吭聲,傅雲杉擡頭看傅思宗,傅思宗的臉也有些蒼白,卻仍是咬着牙堅定道,“我受得住!”
五石散生不如死的發作他承受了那麼多次不是一樣挺過來了嗎?這次他也一定能挺過來!他是家裡的頂樑柱,絕不能倒!
來人有些驚訝的看了眼傅思宗,臉色稍稍緩和了些,邊打開自己的藥箱邊朝後揮手,“小丫頭留下,其他人出去。”
傅雲杉朝傅明禮和楚氏幾人點點頭,看着他們離開關上門,走到牀邊,“需要我做什麼?”
“看着。”來人脣角勾起笑,帶了抹嘲諷。
不得不說,這人確實有傲的資本,傅雲杉只不過幾個眨眼,就看到他在傅思宗胳膊上紮下不少銀針,傅思宗瞧了瞧自己的胳膊,悄悄跟妹妹說,“我的胳膊好像沒知覺了。”
“麻醉針?”傅雲杉吃驚。
來人擡頭看了她一眼,“小丫頭,有點見識。”
然後……
來人笑眯眯的當着兄妹倆的面,敲斷傅思宗的胳膊,接骨!割開他的手腕,挑筋接筋!
白花花的肉,血淋漓的筋脈直白白的出現在兄妹倆面前,兄妹倆的臉色一個比一個慘白!
來人得意的看着他們的臉色,笑的越發開心。
一邊續接一邊仔細介紹這根筋是連哪個手指頭的,那跟筋是連哪個手指頭的,只把屋內的氣氛烘托的更加恐怖。
好不容易等他續接好,凃上帶來的藥膏,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傅雲杉一身大汗,無力的癱坐在牀邊,傅思宗則是在來人的麻醉針拔出之後痛的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來人撇了撇嘴,想走,被傅雲杉一把抓住,“我、我哥怎麼樣?”
“死不了了。”
“他的手呢?”
他撇一眼傅雲杉慘白的臉,淡淡道。“隔三天換一次藥,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傅雲杉顫抖的鬆開了手,低語,“那就好,那就好。”
“我說了要一個月!”
傅雲杉不明所以,擡頭看他。
男人臉色難看,咬着牙道,“我要房間休息!”
“哦!”傅雲杉一下跳起來,想跑出去找人收拾房間,腳下卻突然一軟,人一個踉蹌朝地上栽去,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搖頭,“真是個笨丫頭!”
“爹、娘,結束了,你們可以進來了。”傅雲杉高聲道。
房門應聲而開,傅明禮和楚氏,白昕玥和傅剪秋都走了進來,看到傅雲杉慘白的臉,忙上前從男人手裡接過她,“杉兒,你怎麼了?”
“我沒事。哥沒事了,大夫說要隔三天換一次要,一個月後哥就能好了。”傅雲杉笑着說。
楚氏欣喜的點頭,“好好,大夫遠道而來,肯定累了,我這就讓人收拾房間好給大夫休息。”
男人跟着丫環出門,走之前看了傅雲杉一眼,想到剛纔那血腥的場面,脣角露出一抹笑。
這小丫頭,還算有幾分本事!
至少是他見過這麼多女孩當中,唯一沒有被他嚇到昏厥的人!
而這段期間,傅老爺子如人間蒸發了一樣,遍尋不着。楚氏曾私下和傅明禮商量回家幫忙去找,傅明禮猶豫了猶豫還是回去了,可院門還未進就被楊氏和傅琥珀趕了出來,只得無奈返回。
傅老爺子的失蹤像一個解不開的謎,傅家老宅的人除了大房二房三房三家,其他人着急上火四處奔跑都不得,甚至楊氏以孝壓頂都沒從三兄弟口中問出個所以然。
傅明信和傅明義兩兄弟一兩個月沒睡過一個好覺,楊氏的頭髮都急白了不少,可傅老爺子說找不着就是找不着。
十月十五,會試開始。
十月十八,會試結束。
十月二十五,殿試開始,當日,由皇帝親自點出狀元、榜眼、探花三人。隔日,二甲三甲朝試畢。
十月二十八,恩科結束!
傅思德的死刑被定在?十月三十一日,十月二十九日,傅明孝和妻子周氏求見縣太爺恩師,縣太爺恩師不見!
傅明孝帶着周氏又去求見縣太爺,同樣被拒之門外。
十月三十日,傅老爺子突然返回清河,在縣太爺門口遇上傅明孝夫妻。
傅明孝夫妻乍一見傅老爺子,都齊齊抽了口冷氣,傅明孝撲上前,“爹,你的臉……”話剛出口,想到傅老爺子的去處,又急急問道,“爹,你……”
傅明孝的目光掃向傅老爺子身後,發現只有一輛馬車時,一臉絕望,“爹,他們……”
周氏似乎也意識到什麼,臉色灰白的拽傅明孝,“他爹,他爹,咱兒子、咱兒子……大郎啊!”聲音淒厲顯然是悲痛欲絕。
傅明孝鬆開扶着傅老爺子胳膊的手,頹然跌坐在地上,以手蒙臉,淚水順着手縫隙流了下來,“大郎……我兒啊……爹救不了你,爹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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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了,好快!
感謝親們這麼長久的支持,愛你們,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