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誰在謀害誰?(二更)
寒初藍是想趁這一次落水而裝病,然後讓夜沐送她到別莊去休養,再讓一個人易容成她到別莊去,她則到食福酒樓和夜錦英一起經營酒樓,先賺錢再說。
“他們肯定會來探視的。”
夜沐雖然不停地點頭,算是贊成寒初藍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提醒那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來的時候,就讓他們看到我本人,他們走後,再用替身,反正我還在帝都,也會密切地留意着他們的動向。他們喜歡監視着我們攝政王府,爹,我們也可以以治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也去監視他們,稍有風吹草動,我們也能提前知道,做好迎戰的準備。”寒初藍低聲說道,攝政王府經常被人監視着,她是知道的。她就從來沒有見過有王府老是被別人當成菜市場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怪這帝都裡高手如雲。她以爲帝都是權力的中心,卻沒想到帝都這些尊貴的主子們,都是打小習武的,文武雙全。
沒有進帝都,不知道天有多高,沒有進帝都,不知道地有多寬,沒有進帝都,就不知道高手有多高。
不管是最好的還是最壞的,都集中到了帝都,不愧是一國的中心呀,好壞參半!
“我覺得不管是治理國家,還是管理一個家庭,錢都很重要,沒有經濟支撐,什麼事都成不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事事都少不了錢,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一切都要往錢看。或許文人雅士會覺得我們俗氣,可他們那麼高尚,還不是要拿錢去買東西,沒錢,他們去哪裡買書,買文房四寶來裝風雅?我對勾心鬥角沒什麼經驗,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鬥,當然了,別人要和我鬥,我也不會退縮。對賺錢,我倒是很有興趣,爹,在元缺回來之前,就讓我先好好地去當一個奸商吧。”
夜沐讚賞地看着她,欣慰地說道:“藍兒,你比爹,比千澤都看得長遠,也很現實。雖然我們都自恃高高在上,好像不用在乎錢是什麼東西,但正如你所說,沒有錢,就算我們再高貴也沒用,人,畢竟是人,不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地去當你的奸商吧。其實爹名下也有些莊子鋪子的,要不爹都給你打理吧。”
寒初藍搖頭拒絕,“爹,如果讓我管着王府裡的鋪子,別人就會知道我沒有生病。再說了,做生意總有坑蒙拐騙利益衝突,打着攝政王府的名義經商,也會容易替爹再添敵人。爹要是信得過周妃,倒是可以把攝政王府名下的鋪子交給周妃打理。”
夜沐微微地沉臉,冷哼着:“她是母后的人,母后把她安插到爹身邊來當眼線的。”
“周妃愛爹,這是事實,藍兒看得出來的。”
寒初藍開始明白夜沐不愛周妃,不僅僅是太皇太后逼他娶的,還因爲夜沐懷疑周妃是太皇太后安排到他身邊的眼線。
“這麼多年來,周妃可有把爹的事情告知太皇太后?”
夜沐抿脣。
他一直給周妃冷待遇,周妃也毫無怨言,對他依舊如初,太皇太后會逼着他與周妃圓房,是太皇太后派人到王府裡偷看過,知道他一直不與周妃同房,周妃是不曾去太皇太后面前告過他的狀。
“她沒有任何的經商能力。”
半響,夜沐才淡冷地說了一句。
寒初藍在鄉下創出的那番事業,他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他相信寒初藍,但周妃一直呆在王府裡,整天不是看書就是寫字,或者管教孩子,要不就是給他燉補湯,哪能管理鋪子?
“周妃溫柔婉約,她就是那種只能被人護着,被人寵着的人。”
夜沐又補充了一句。
“但周妃也有玲瓏的一面,這麼多年來她能在那些人身邊周旋,沒有給你添過麻煩,就證明了她不是一個沒用的人。她現在在府裡也無所事事的,爹不如就讓她試着去管理一間鋪子,鍛鍊鍛鍊她的能力,要是她真有這種能力,再把其他鋪子交給她打理,也能替府裡增加些收入。”
寒初藍覺得周妃不是一個沒用的人,只不過她一直都沒有機會去鍛鍊。
“爹是不是怕她管着鋪子了,拿捏王府?”
夜沐臉色微緩,淡淡地說了一句:“她不是那樣的人。我對她那麼壞,但她依舊把兩個孩子教得很好,兩個孩子對我這個當爹的不怨不恨,實屬難得。”夜沐對周妃也有點兒矛盾的心理,既懷疑她是母后安排來的眼線,又相信周妃的人品。一般女人被丈夫冷待遇那麼多年,都會心生怨言,就會影響到孩子,可週妃沒有,她只會傳輸好的給孩子,不讓孩子去恨自己的父親,怨自己的長兄。
雖說周妃溫柔婉約,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她的一顆心卻是大海,納百川。
“既然如此就讓周妃去嘗試管理鋪子吧,她比藍兒更懂得人與人之間的厲害關係,不會隨意與其他王府發生衝突的,最主要是她太無聊了,爹對她不好,藍兒不敢指責爹什麼,但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我還是很同情周妃的。”公公對婆婆的舊情難忘,她理解,可婆婆如今已死,就算沒死,也離開夜沐十幾年了,夜沐既然娶了周妃,哪怕被逼迫着娶,也要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因爲夜沐是自己的公公,是千澤的生父,她身爲兒媳婦的,便不敢去指責夜沐什麼,站在女人的立場上,她覺得周妃很可憐。周妃不想和上官紫去爭,她不過是在盡着她身爲一個妻子的責任。
穿越至今,寒初藍只有從周妃身上纔看到古代妻子的悽苦,是精神上的那種苦。
她知道在古代,有很多這樣的妻子,真正見到了,她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無動於衷,總想替周妃爭取一點什麼,卻又要考慮到自家男人的心情。夜千澤以前或許怨恨過周妃,覺得周妃的出現,讓自己的父親在感情上背叛了母親。但回京後,與周妃生活了一段時間,周妃的人品又讓夜千澤無法再怨恨下去。
周妃在這一家子之中才是最可憐,最無辜的那個。她拿真心愛着夜沐,卻連夜沐一個正眼都得不到。她很用心地經營着這個家,卻始終格格的不入。沒有人真心把她當成女主人來看,李公公都比她在王府裡更有地位。在丈夫心裡,她連毛髮絲的地位都沒有,流雲院裡面的那幅畫像永遠把她壓在山下,讓她喘不過氣來。
夜沐再娶,寒初藍是能理解的。她始終覺得人死了便死了,再愛再思念都無濟於事,但活着的人還要好好地活下去,死去的那個人也希望活着的人能活得幸福,而不是隻守着她的亡魂度日,那樣只會讓她在九泉之下難以安心,無法走得了無牽掛。活着的人只有重新接受新的幸福,死去的人才能安心。
上官紫最愛夜沐,她怎麼可能願意看到夜沐一直孤獨終老?哪怕陪着夜沐的人不再是自己,只要夜沐不孤獨,有人代替她照顧夜沐,有人代替她關心着夜沐,有人代替她給予夜沐無私的愛,夜沐安好了,上官紫才能瞑目。
抿了抿脣,夜沐終是鬆了口,“那爹就把昌隆街的一間鋪子交給她打理,也好讓她消磨時間,更不用再被她的妯娌們諷刺她管不到自家的鋪子了。”
寒初藍在心裡腹誹着:原來爹都知道周妃承受了多少痛苦的。
“藍兒,一會兒爹寫一張單子給你。把整個帝都每間鋪子的幕後老闆是誰寫清楚,你自己看着辦吧。”意思是藍兒要當奸商,想在商場上收拾誰,斷了誰的經濟,讓藍兒自己努力去。
寒初藍忽然覺得自己的公爹其實也是一個很腹黑的人,表面上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實際上什麼都知道。整個帝都多少鋪子呀,公爹竟然都知道幕後老闆是誰。
有了公爹這樣的支持,她當奸商也就有了目標。
她第一個就要斷楚王的經濟命脈!
武力上,權力上,身份上,她不是楚王的對手,但在商界,她要扭轉乾坤,在元缺回來之前,狠狠地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爲什麼要在元缺回來之前?那是因爲元缺醫術高明,在他面前,她無法裝病,所以必須在元缺回來之前動手。希望那傢伙一年半載再回來吧,這樣她能順手把元缺的天下第一樓都據爲己有。
寒初藍要裝病,其實不用裝,她在湖底泡了那麼長時間,就算喝了薑湯,泡了姜澡,還是風寒入侵了,當天傍晚便發起了高燒兼咳嗽。
……
深夜,二更。
黑色的身影沒入了正陽宮,早有人在等候着,看到着一身黑袍的夜宸進來,那人迎上前恭恭敬敬地說道:“楚王,皇上在密室裡等着了。”
夜宸淡冷地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讓那人退下。
那人朝夜宸拱拱手,便退下了,但正陽宮的守衛並沒有退下,夜宸是夜無極的皇叔,在正陽宮得到的信任卻不及元缺。
元缺,夜無極都防備着,更不要說夜宸了。
夜無極會和夜宸聯手逼着夜沐還政,但也不會讓夜宸趁機奪權的,少帝的野心是自己一手管着天下,不僅僅是大星王朝。帝皇有些雄心是好事,也代表要利用無數人,要犧牲無數人。
密室裡,那顆被元缺把玩弄過,還曾萌生過送給寒初藍當珠子玩的夜明珠依舊放在桌上那個盒子裡,散發着純潔明亮的光芒,把密室照亮起來。
夜無極立於那幅天下的地圖面前,視線在地圖上來回地巡視着,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麼。
聽到腳步聲,他也沒有扭頭,更沒有轉身,一點都不擔心進來的人會不會偷襲他。那身明黃色的龍袍此刻文風不動地套在他已經算得上是頎長的身子,從背後看去,可以看出他也是個俊挺的人,那股隱忍着的霸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算沒有親政,久坐龍椅上,天威便被培養出來了。
“極兒。”
夜宸走到他的身旁,輕輕地叫了一聲。
聽到夜宸的叫聲,夜無極才轉身,向來深不可測的眼神在看到夜宸的時候,倏地生起了一股憤怒,他陰冷地質問着:“你是不是對嫂嫂下手了?”
連皇叔都不叫,可見他是真的在生氣。
夜宸淡冷地應着:“是臣下的手。”
“皇叔,你怎麼能對嫂嫂下手?她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做過的,她……”
“極兒,你在心疼她!”
夜宸冷冷地說了一句,一句話點出了夜無極對寒初藍的不正常。
夜無極微微激動的神情瞬間又回覆了平靜,眼神恢復了深不可測,他幽冷地說道:“朕只是還不想動她。”
“極兒,皇叔是過來人。”夜宸嘲諷地說了一句。“她如果不是昊兒的妻子,皇叔連看她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哪裡會花心思去殺她?昊兒不該活着,她也不該成爲昊兒的妻子。更別說她是個比紫兒更強的女子!”
“不管如何,現在不能動她。”
“極兒,你不要重蹈你父皇的腳步。”
“皇叔多心了,極兒很清楚自己在做着什麼,極兒絕對不會重蹈父皇的腳步。”先帝對弟媳上官紫心存愛慕之心,如果夜無極對寒初藍也有情,就等於重走先帝的路。撇了夜宸一眼,夜無極似笑非笑地說着:“皇叔對她不是也沒有忘懷?”
一個上官紫,勾走了多少人的魂?
夜無極沒有目睹當年的那些事,只是從元太后的嘴裡獲知。
夜宸不說話了。
上官紫是他這輩子犧牲最大的,可他依舊不能後悔,依舊要爲了他的任務繼續走下去,繼續搞亂這個天下。
“極兒,咱們說正事吧。”
夜宸轉身走到了桌前坐下。
夜無極也不再談感情事,在夜宸的對面坐下,叔侄倆商量着逼政的事情。
“你攝政皇叔不能留,趁昊兒還沒有強大起來,斬草除根!”
夜宸陰狠地說道。
此刻的他,根本就沒有念及與夜沐的手足之情,也沒有念及上官紫,要再一次把上官紫唯一的血脈除掉。
“但朕答應過了皇祖母,在攝政皇叔沒有謀反之心時,絕對不傷他們的性命。”夜無極也想着把整個攝政王府夷爲平地。只有死人,纔不會再成爲他一統天下的絆腳石。
“母后向來就偏愛他。”
夜宸冷哼着。
“皇叔,你先與文武大臣串通一氣,讓攝政皇叔歸還政權,朕已經長大了,早就可以親政了,攝政皇叔再不歸政,說不過去的。攝政王府暫時先留着,朕親政後,再慢慢困着他們,逼着他們自己撞到朕的刀上來,那個時候皇祖母也無話可說。現在重點的還是要除掉夜君昊,皇叔與朕都很清楚,夜君昊纔是攝政皇叔的精神支柱,沒有了他,攝政皇叔失去鬥志,我們要拿捏他就輕而易舉了。”
夜宸陰冷地說道:“極兒放心,皇叔會安排人去除掉夜君昊的,皇叔就讓他這一去,再也沒有命回來!就算路上幹不掉他,到了玉大將軍那裡,他也休想活下去,戰火無情,刀劍無眼,他要是戰死沙場,也是他的命。”
夜無極點頭。
“不過,極兒,皇叔還是覺得要先除掉寒初藍。別看她是從鄉下出來的,卻不是省油的燈。你興寧姐姐與你皇祖母的關係一向很好,被她隨意地挑撥了兩句,就鬧翻了,你皇祖母氣上興寧了,興寧又恨上皇祖母了,這都是寒初藍一手造成的。從中可以看出這個女人也是攻於心計的。”夜宸始終覺得寒初藍留不得。
夜無極沉默不語。
他也知道寒初藍留不得,但又不想親手除掉寒初藍,再者元缺千般叮囑萬般叮嚀,在元缺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如果他放任這些人殺害寒初藍,元缺回京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不敢保證。他更怕元缺一怒之下,撇下他都不管了,少了元缺的幫忙,他等於少了左右手,是左右手,元缺一個人就能充當他的左右手呀。沒有了左右手,他只有無手之軀,力量大大地變弱了。
就算他是元缺的親外甥,但元缺心性難測,他真的不敢保證在親情與愛情面前,元缺會選擇親情。
元缺對女人向來不上心,獨獨愛上寒初藍,哪怕寒初藍是人妻,他依舊癡心不悔。夜無極知道自己的舅父一顆心都在寒初藍身上了,所以他現在不能動寒初藍,除非他不再需要元缺的輔助。
“極兒,皇叔承認那女子有傾城傾國之色,可絕色的女子向來是禍水,你不要留下這個禍水,總有一天會禍害到你的。更何況皇宮美女如雲,與她平分秋色的也有人在,極兒可不能戀她之色而棄大事不顧。”夜宸以爲夜無極不願意動寒初藍,是因爲對寒初藍有幾分的情愫,卻不知道元缺威脅過夜無極要護住寒初藍的周全。
“皇叔,你讓朕再想一想。”
“極兒,成大事者就不能兒女情長!”
夜宸陰狠地說道。
夜無極又沉默。
“還有,極兒,難道你就沒有發覺她深不可測嗎?她出身貧苦,三餐不繼了,卻會寫字,還認識不少的字呢。擺道理,是一條一條地擺,連你皇祖母這種久居深宮的老狐狸都辯不過她。皇叔調查過的,她曾經掉進河裡差點淹死,可白天的時候,若安按她下湖裡,她竟然能活過來,證明她其實是會游泳的,而且她在水裡憋氣的本領挺好的。以前沒有聽說過她會武功,如今她又會武功,好吧,武功可以跟了昊兒後再練,可她和昊兒成親不過大半年,再怎麼苦練,也不能練出那般深厚的內力嗎?這樣一個深不可測,處處是謎的女子,留下真的是後患無窮,趁她如今還飛不起來,咱們必須先斷了她的翅膀,讓她再也飛不起來,只有死人,纔不會東山再起,極兒,你明白了嗎?”
“朕問過她,她說她是跟村子裡的秀才偷學的字。”
“就算這樣說得過去,但游泳那一事呢?”
“她差點溺水而亡,後來會學游泳也很正常呀。”
“極兒,你還說你不是在重蹈你父皇的路,你對她處處維護有什麼用?她是夜君昊的世子妃,是別人之妻!愛上別人之妻是最痛苦的一件事!”他深深嘗試過了。
夜無極有點惱羞成怒地強調着:“皇叔,朕說了沒有就沒有!皇叔看着辦吧,但不能讓朕知道,朕要是知道了,表面上還是要救她的。”
做樣子給元缺看。
夜宸眼底的狠辣一閃而過,夜無極此刻有點心煩,沒有捕捉到。
“放心,皇叔會辦得妥妥當當的。你攝政皇叔就先留着吧。”讓夜沐再一次目睹失去至親的痛苦,他才覺得大快人心,才能補回自己吃了幾年的酸醋的苦楚。
“皇叔如果沒其他事情,先回府休息吧。”夜無極淡冷地吩咐着。
夜宸達到了勸說的目的,站起來,客氣地朝夜無極行了君臣之禮,“臣告退。皇上也要早點休息,畢竟明天還要上早朝。”
夜無極淡冷地揮揮手,示意他走。
夜宸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確定夜宸已經離開了,夜無極才走出密室,回到銀安殿,喚來自己身邊的高手,低沉地吩咐着:“給朕盯住楚王,如果他傷及世子妃的性命,就通知朕,如果僅是傷,不會要了世子妃的性命,就不用通知朕。”
“是。”
“去吧。”
夜無極揮揮手,示意高手去執行新的任務。
那人朝他拱拱手便走了。
“舅父,朕只能做到這一步了,這也是朕最大的讓步。”對他來說,還是江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