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朗再次至死牢時候,就見劉讓莫跟宋德容等人各自被關在囚牢之中。就在就幾人不遠處,則關押着劉夫人等人。
今日動作,使得錦州城衙門牢獄擁擠,就連官差衙役都言道自入衙門一來,就不曾見過這般場景。以至於牢頭都忙的腳不沾地,唯恐有了閃失。
畢竟,現在裡面關着的,可都是平日裡在錦州城地界上跺跺腳都能讓地顫三顫的人物。
且不說幾位大人了,就是那幾位富家老爺,都不是他們這當差的能怠慢的起的。
不過這念頭跟忐忑,持續了也不過一個多時辰。待到蕭清朗帶着許勤和現身,獄中牢頭跟衙役,再不敢心存僥倖了,更沒人再上前對着滿牢的人獻殷情了。
顯然,劉讓莫跟宋德清相互推諉責備過,所以此時倆人臉色都十分不好,且相互之間頗有怨懟。
現在見到蕭清朗,自然不可能有好臉色看了。
“靖安王,許大人,沒有皇上的聖諭,你竟敢將錦州城衙門上下的官員文書抓入大牢,難不成是要造反不成?”
未等蕭清朗開口,就見一名身着錦繡華衣的中年男人臉色沉沉,色厲內荏的斥責起來。要是忽略他面上的忐忑跟惶恐表情,只怕還真有那麼點怒不可遏之感。
蕭清朗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錦州城上下官員?馬老爺說的,可是你的老東家容朗派下的官員?”
只一句話,不可謂不是石破天驚。且不論那些小嘍囉,只說稍知內情之人,就已經徹底愣怔住了。
他們自然知道劉大人跟宋大人身後有人,否則又怎能幾度讓他們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行事?無論是兵器,火藥,私礦還是暗地裡的謀劃,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哪個是能輕易隱瞞的住的?
偏生,他們經營了數十年,都不曾被朝廷發現。甚至,官員得了獎賞,還有商戶一躍成爲皇商。
而稍稍有些門道的,多少都聽說過容公的名號。雖然不得親眼拜見,卻也對他的能耐十分信服。
可現在,當蕭清朗風輕雲淡,漫不經心的說出容朗二字時候。怎能不讓一干人等,心中驚慌?
他既能說出容公的名字,那必然知道的比他們多的多。
只是片刻之間的工夫,整個事情的主動權就徹底被蕭清朗掌握。他對着臉色煞白的衆人,意味深長的說道:“況且,錦州城不是還剩着一位官員不曾入獄嗎?我想,以他的才能,足以勝任同知一職。”
此時,牢中的人才面面相覷起來,片刻後有人驚呼一聲道:“唐大人!”
此時,別說趙煥然等人,就是劉讓莫也臉色煞白起來。
唐如纔此人,性格高傲冷清,甚是孤僻。可容公念起有大才,於是用了手段讓他頂替了真正的唐如才的身份。
事後證明,他果真有些能耐,與宋德清二人分管着糧務、水利、海防、巡捕諸事。期間,不曾有一絲怠慢,也不曾有一點虛假,倒是整個直言爲容公效力的錦州城官僚中的特殊存在。
不過也正是因爲他的存在,使得從朝廷中下來,以暗查地方政績的帝王心腹,頗爲欣喜。加上錦州城在大周朝特殊的地位,使得他們把控着這幾乎成爲法外之地的州城,愈發牢穩。
可誰成想,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那唐如才竟然早有異心,還未出事,就已經投奔了蕭清朗。
除此解釋之外,劉讓莫等人實在想不出他能全身而退,並一躍官升兩級的緣由。
“王爺,王爺,我只是一介商販,並不知道許多內情。不過我知道與劉大人宋大人交好的幾位官員貪贓枉法的罪證,求王爺饒了我啊……”
蕭清朗看了那驟然開口的人,似笑非笑的說道:“如此甚好。張老爺倒是激靈,也省得將士們搜查張家時候,再驚擾了您那些不知內情的家眷。”
原本在劉府的時候,許多人就已經開始內訌起來。現在見又有人挑頭,自然就有接二連三的商販跟官員鬆口。
看着一個一個被帶出審問,且簽字畫押的人神情鬆待而歸,劉讓莫跟宋德容眼神格外怨恨,彷彿要擇人而嗜一般。
那些官員本就是幕後黑手從各處聚集而起的人,或是生活落魄,或是連番落第的秀才,又或者是身負罪行的罪人,所以就算飛上枝頭身處高位了,卻也多有惡習跟隨。
其實能爲了自己的功名利祿無視法紀,棄了親人血脈跟自己的祖宗改名換姓,實在是不忠不孝之人。這樣的人,又會有多鑑定的信念跟多剛正的品性呢?
只怕所有的這羣人中,唯有劉讓莫稍有些見識。若是非要算上宋德容,那也可說,他除了對功名利祿熱衷之外,政務上還是極有能力的。
只可惜……
這樣仔細探究起來,這些人違法之處又何止一二?就算是蕭清朗後來特地留下的唐如才,只怕也不可能全然脫身。
待到得了想要的證言,蕭清朗自然再度審問了一番劉讓莫跟宋德容。只是,劉讓莫顯然毫無鬆動,要緊牙口絲毫不肯吐露一點。而宋德容,也是閉口不言,讓人瞧不出端倪。
不過早已研究過許楚所謂的微表情跟微動作的蕭清朗,看着垂眸蜷縮着身體的宋德容,眉頭還是微微挑了挑。看來,他似乎也並沒有自己想的那般堅定,至少在生死攸關的時候,還是有所遲疑的。
等天色漸暗,蕭清朗便起身離開了獄中。
站在陰森泛着冷意的牢房門前,他深深吐了一口濁氣,然後挑頭看向不遠處那輛剛剛點燃琉璃馬頭燈的馬車。
爲了許楚安全,他特地讓魏廣留下,當然,還有由侍衛僞裝成的車伕。
其實現在的天,已經有些暖意,就算是傍晚時分,也不會顯得寒涼難耐。不過念着許楚的身子,蕭清朗一直不曾讓人將馬車上厚重的惟裳換下。
蕭清朗一步步衝着馬車而去,心裡的晦暗也漸漸消散。
與街市上的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相比,監牢重地附近顯得十分冷清跟靜謐。這倒是不難理解,畢竟這裡並非什麼好地方,且不說監牢中陰氣頗重,便是有人膽大到來此開設攤子,只怕衙役也是不許的。
他逶迤而行,帶着濃濃的倦怠,猶如尋到家的孤鳥。其實,錦州城之事,他的壓力並非不大。事關朝廷跟百姓安危,還涉及到朝中顯貴,內力盤根錯節的勢力讓他的神經日日緊繃不敢鬆懈。
只是,他的身份跟責任,註定了他不能隨心所欲的發泄。甚至,不敢有一天放縱跟歇息。
正專心研看卷宗的許楚,忽然感到惟裳被撩開。她手上翻閱紙張的動作一停,就擡起頭來,待到看到蕭清朗時候,才展顏詢問道:“可以回去了?”
只一句話,就將蕭清朗渾身的濁氣驅散,臉上的陰霾也一掃不見。
一上一下的倆人相視而笑,默契不語,卻比千言萬語更讓人心中平靜。
一個玉冠束髮,錦袍華美在燈光下泛着雅緻光澤。另一個,眉目清淺,面容秀氣卻讓人倍感心安。
看了良久,直到見許楚露出疑惑的目光,蕭清朗才笑道:“嗯,稍後許大人會將那些人的供詞送上。”
他一邊說,就徑直上了馬車坐到許楚身旁,略帶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長出一口氣對着外面說道:“讓人去西市置辦些青菜雞蛋肉食,記得買些山藥。”
就在他靠在車壁上想要跟許楚敘話時候,就感到身邊的人將手上卷宗放下,隨後自己就感到一雙微涼的手指按壓想了頭部。
他本能的繃了下身體,只是一息之間想到那人是許楚後,就倏然放鬆下來。
“怎麼了?是我的力道不對嗎?”許楚斜身半跪坐在車椅上,將手上力氣放輕一些。她以前只給爹爹按摩過,雖然爹爹時常誇讚與她,可那畢竟是帶着父親對女兒的疼惜才說的。
蕭清朗想要搖頭,可又擔心許楚動作不穩,於是只能淡聲說道:“很舒服。只是多年前,我險些被與我稱兄道弟多日的人以鋼針刺中太陽穴,所以自那以後,我再不肯讓人碰觸自己的頭了。”
與其說是害怕刺殺,倒不是說是留下了陰影。
其實他不肯輕信旁人,大抵也是因爲看到的遇到過的背叛太多了。以至於,他本還不算冰冷的心,漸漸熄了熱度。直到,許楚的出現,才讓那冷清的心思,重新活泛起來。
說話之間,馬車就已經進了他們暫住的府院。
“先去廚房吧,估計侍衛已經將採買好的肉跟菜送過去了。”蕭清朗下車後,回身伸手將許楚扶下來,柔聲開口道,“吃過小楚的飯菜,我甚是喜歡。不過今日,也該讓小楚嚐嚐我的手藝……”
許楚眉頭一挑,有些懷疑的打量了一番他,笑道:“別是糊弄我,我記得過年守歲那時候,你還只能打打下手呢。”
蕭清朗見她戲謔自己,不由的擡頭敲了下她的額頭,帶着幾分寵溺說道:“我原本就只想做給你一人吃,又怎會便宜了魏廣等人。”
顯然,在許楚不知道的時候,蕭清朗還暗搓搓的爲一句魏大哥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