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是想讓許嘉晴避開,至於許連平,她巴不得他攪進來,好讓許孝祖看看他自持長子嫡孫身份,妄圖算計定安侯府家業的嘴臉。
可是許連平畢竟是許嘉晴的親哥哥,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要讓許嘉晴難做了。
許嘉彤一個人去了凝惠堂,許嘉嵐的情況不會是突然好轉,八成至少兩三日之前就該好轉了纔對,如今應是見了大好的跡象了。
不過許嘉嵐也太坐不住了,往凝惠堂叫人,說明她的身子還沒有完全好,還離不了凝惠堂,身子都這樣了還敢折騰。
“三妹妹,你要的這些藥材,恐怕要到宮裡找了。”許連就事論事地道。
許嘉嵐要的這些藥材若論種類並不稀奇,可是若論藥性卻要求很高,光是一株九葉的百年人蔘就不好尋。
王老御醫之前讓尋的藥材尚不至於此,那時還是爲了保住許嘉嵐的性命,這時候她更用不上這些。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要這些藥材,也是爲了儘快好起來。二哥,我叫你一聲二哥,是給你臉面,你若是不要,就怪不得我了。”許嘉嵐笑了一下,她的臉沒有傷到,這一笑依舊明豔動人。
許連看了眼倚在榻上的她,不卑不亢地道:“藥材我會用心去尋,但是隻是有三日,斷斷不可能。”
“你一個庶子,若是在別人家,恐怕早就給上一個破莊子和幾百兩銀子,趕到外面單過了,哪裡會把闔府的庶務都交給你打理?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保證父親很快就會把你的一切都收回去。”許嘉嵐動了氣,到底身子沒好全,急促地咳嗽了幾聲。
許連道:“若是三妹妹一定要如此,我也沒有法子,出去單過就是了。其實兩年前我就和父親提過這件事,他沒有答應,我再去提就是了。”
許連的地位雖低,可這幾年許孝祖思慮過多,精力不濟,若是沒有許連打理庶務,又善於經營,定安侯府恐怕就要真的揭不開鍋了。
許連這時候提出離開,並不是想要落井下石,只是他實在是厭煩了這一切。雖說林氏一直壓制着他,不讓他有讀書習武的機會,只是識得字,讀過些尋常的書而已,他出去了也不會有那種風光的大好前程。
可是左右都是打理庶務,出了侯府,他做自己的營生,總會打下一份家業,就算這份家業很小,也是他自己的。
“你……你反了?你是不是以爲我如今不中用了,反倒是許嘉彤得了勢,你就見風使舵?我就把話放這兒了,她許嘉彤無根無基,能風光多久?即便是她風光了,她也是要進宮的人,宮裡沒人幫襯,她也玩兒不出什麼花樣。她一走,你可就又沒有靠山了。”許嘉嵐冷笑着看着他。
“風光不風光,我不知道,也懶得理會。”許嘉彤走了進來,朗聲開口,外間的下人紛紛行禮輕聲道了聲“四姑娘”。
許嘉嵐看着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經此一役,她也學會了忍耐。
“什麼風把我們四姑娘吹來了?宮裡的賞賜可拿得舒坦?你可不要忘了,你是踩着我這殘破的身子爬上去的。”許嘉嵐目光冷冽,不過她再也不會在許嘉彤面前做出那些有失身份的事。
“那也得有人讓我踩纔是。”許嘉彤笑笑,看看這屋裡的東西,再看看她的樣子,“看來你不僅身子好了許多,心也清明瞭不少,這樣也好。我不想爭了許久,是在和一個瘋女人爭。你方纔的話我聽了不少,怎麼,你是想說若是你不鬆口,二哥就沒有如今的一切了?”
“難道不是麼?”許嘉嵐雖是在挑釁,可語氣卻比從前平靜了許多。
“也許是,可是你的一切若沒有父親的允許,沒有項王殿下的支持,不是一樣沒有麼?項王殿下馬上就要迎娶王妃了,你沒了他的支持,不知道會不會把別的也失了?”許嘉彤意有所指。
許孝祖本來就很疼愛許嘉嵐,可是也不過是比尋常父親疼愛女兒更甚一些罷了。因爲有了趙元項,有了許嘉嵐可能成爲項王妃的這份希冀,那份寵愛才會那麼深遠綿長。
沒了這份希冀,許孝祖對許嘉嵐的寵愛,也會慢慢迴歸尋常。甚至憑着許孝祖要面子的性子,面對如今的許嘉嵐,這份父女之情還會不如尋常。
許嘉嵐心裡一驚,面上卻不弱:“你可不要忘了,我這身子雖是不比從前,也許眼下不再是父親的驕傲。可是我也有他的憐憫,你該不會覺得短短的兩個月,就比得過我承歡膝下的十七年吧?”
“憐憫?也是,那我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誰手了。”許嘉彤笑了一下,她從沒有低估過面前這位對手。
“好,我倒要看看咱們兩個誰能笑到最後。”許嘉嵐聲音不高,甚至有些虛弱,卻是無比的堅定。
許嘉嵐的莽撞被這一次險些失去性命的災禍消弭了,她心底裡此刻恨不得撲上去把面前的許嘉彤撕成碎片,可是她不會那麼愚蠢,再也不會了。她一定要忍耐,要等,她就不信她一輩子都扳不倒許嘉彤。
如果說以前許嘉嵐想要的是項王妃的位子,繼而是世子妃的位子,最終母儀天下。如今這個念想恐怕是難以實現了,她卻又加上了一個,就是打到她面前的許嘉彤。
她不會要的性命,但一定要讓她悽慘的活着。就像眼下的她一樣,失去尊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說吧,你來這兒總不會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到底想要幹什麼?”許嘉嵐道。
“前些日子你病着的時候,我去覺孝寺求了命書,正巧二孃之前將你的生辰八字送到了寺裡,善覺主持得知你的身子不方便前去,就託我代爲轉交。”許嘉彤笑着,不疾不徐地道。
這裡是凝惠堂,林氏很快就能聽到風聲,知道有人在這兒惹她寶貝女兒不高興,一定會盡快趕過來。只是林氏還沒有到,她就要再等等了。
“拿來。“許嘉嵐懶得和她多說。
許嘉彤笑笑,將那封着命書的紅紙包遞給她。這是託了戴家的關係,請覺孝寺的文書和尚寫的。用的是許嘉嵐的生辰八字,只是沒有了籤文便沒有那麼準了,凡事都會說的含糊一些。
這樣以來,想要將不好的東西說得更爲不堪就再容易不過了。許嘉嵐這命書恐怕是與那天煞孤星相差不遠了。
許嘉嵐見上面有着覺孝寺特有的蠟封,不疑有他,立刻打開來看。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就變了神色。
“怎麼會是這樣?一定是你,是你把命書換了對不對?”許嘉嵐狠狠地瞪着她。
“上面的蠟封清清楚楚,怎會有錯?何況前幾也受了傷,自身難保,昨日纔回府,又到公堂上折騰了一趟,哪有功夫特意爲你造一份這麼惟妙惟肖的命書?”許嘉彤反駁道。
蠟封上的燙印異常精緻,就如錢莊的燙印圖騰一樣,若是沒有模板,就是宮裡的師傅也難再這麼短的幾日功夫裡做到惟妙惟肖。
只要把過去有覺孝寺燙印的東西對照一下,就知道真假了。
許嘉嵐已不再是從前的許嘉嵐,她知道如此輕易就能驗證的東西,許嘉彤是不會故意拿個粗劣的仿品來糊弄她的。
“怎麼回事?嘉嵐的身子還沒好,就吵吵鬧鬧的,真是半點不讓人消停。”林氏不滿地說着走了進來,“你怎麼在這兒?“
“母親,是三妹妹叫我來的,讓我爲她尋這些珍稀藥材。我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宮裡都難尋得的稀罕東西。三妹妹三日之內就要,恐怕暗訪是來不及了,只能大張旗鼓地尋找,恐怕還要重金懸賞屬。”許連頭一次大着膽子在林氏面前說話,有理有據。
林氏看了一眼,一如既往地冷漠,可是這一次卻沒有反駁:“藥材自有王老御醫準備,他路子廣,也不引人注目。連,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嘉嵐,你只管放寬心,王老御醫一定會把事情辦好。”
“我也不是想麻煩三哥哥,只是想着他畢竟是我的兄長,還是將來候府的繼承人,想看看他有沒有擔當。若是沒有,將來又怎麼能維護我這個做妹妹的呢?”許嘉嵐挑眉道。
“兄長愛護妹妹,不是煽風點火,凡事有爲有不爲,我若是讓三妹妹引人注目,不是幫了三妹妹,而是害了三妹妹。”許連道。
許連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些話這些道理他從前就知道,只是他習慣了壓抑、忍耐,從來都不會當面反抗。
“三姐姐,你可不要誤會,無論是二哥還是王老御醫,這麼做可都是爲了你好。你要的那些藥材恐怕宮裡都不多見,王后娘娘不久之前才下了懿旨斥責於你,才幾日的功夫,你就又跳出來找這些稀罕的東西。知道的說你身子骨虛,需要上好的藥材調養,不知道的,恐怕又要說你輕狂了。”許嘉彤直接把一頂大帽子扣了下去。
林氏這一回卻是沒有反駁,反而道:“嘉嵐,你的身子就交給王老御醫調理,別的以後再說。”說罷還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