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嵐沒有咬着許連不放,將那份命書交給林氏:“這是四妹妹帶回來的,說是覺孝寺的師父託她帶回來的,我看這分明是她僞造的。”
林氏看了看,臉色越來越不對,看着許嘉彤冷笑道:“嘉嵐並未去寺中求籤,這命書只憑生辰八字做不得準,你把這樣的東西拿過來,是存心要氣嘉嵐麼?”
“二孃,這命書是封着的,我怎麼知道里面寫了什麼。要是都是吉利的,怎麼就成氣她了。來,讓我看看都寫了什麼。”許嘉彤把那命書接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許嘉彤輕嘆了一聲:“三姐姐如今名聲壞了,身子也不好了,心心念唸的姻緣也沒有了,前程未卜……這上面說的,沒什麼錯。”
覺孝寺能夠百年立足,不僅是因爲佛法高深,經營之人也是圓滑會處事的。單拿這命書來說,很多不好的,只要不影響世道國運,只要不是悽慘得連累別人,只會對有所求者言明,而不會寫到命書裡的。這命書畢竟是要給相看親事的人家看的,覺孝寺也不會做斷人姻緣的事。
換句話說,許嘉嵐的命途即便很不好,憑着定安侯府例年的香油供奉,眼前的命書也不該如此。
“你還敢說?嘉彤,你可是答應你父親的,日後要多幫着嘉嵐。看看你都做了什麼,說,你是不是憑着戴府的關係,讓他們這般寫了命書?”林氏質問道。
“二孃,你不要血口噴人。”許嘉彤假作慌亂了一下,看在別人眼裡她很怕被林氏冤枉了。
許連也道:“母親,我見到四妹妹時,她還很虛弱,聽戴府的郎中說她前幾日甚至目不能見物。她到覺孝寺之前就是如此,她還怎麼能有能耐勞動覺孝寺的人僞造一份辨不出真假的命書?”
“這件事真的與你無關?”林氏不是不理智的人,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覺孝寺的和尚看人下菜碟兒,看着許嘉嵐受了責罰,就做了牆頭草。
“如果二孃和三姐姐不信,就去覺孝寺求籤,請他們重新出一份命書就是了。您不是也說我的命書不好,而我去了一趟,求得的命書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是小富即安麼?三姐姐去一趟,沒準兒就否極泰來了。不過也有可能依舊如此,結果如何,就只能交給老天爺了。”許嘉彤意有所指地道。
話是這樣說,可是如今的許嘉嵐太過引人注目,西都城裡上至王公大臣、朱門大戶,下至平民百姓、商賈奴僕,他們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都想看看一個被吳王后當着全西都人的面責罰過的女子,之後會如何自處。
雖說大同民風開化,可是一個陷害姐妹、欺瞞世人的無恥女子,在衆人面前出了醜,又被一國之母親自下懿旨責罰,若是還要點臉面,或是想保全家族的臉面,即便是不自盡還能苟活於人世,也該遠遠地離開,不再在世人面前出現。
覺孝寺這樣的地方,在他們眼裡,許嘉嵐不該去,也不配再去。只要她去了,就會被說爲不知廉恥,不知悔改、
而從另一面看,許嘉嵐若是能求得一份吉利的命書,倒也罷了,多少能爲他正名,畢竟大同國從上到下都很是敬畏神明。但萬一沒有呢?萬一這大張旗鼓在衆人關注下求來的命書依舊如此,甚至更不如前了,許嘉嵐只會更加爬不起來,無法翻身。
“母親,我身子還沒好,興許是如今這樣子影響了運勢。還是等我身子好了,齋戒三個月,再去上香求籤,來得更好。”許嘉嵐倒是學了乖,儘管她恨得牙癢癢。
“說的是。”林氏滿意地頷首,看向許嘉彤道,“你也是快入宮的人了,先回去準備吧,在宮裡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也該想想。”
“二孃記掛了,該怎麼做,我自有分寸。”許嘉彤笑了笑。
這一行雖沒把許嘉嵐氣得暴跳如雷,但這份不祥的命書也在她心裡埋下了種子,夠她心煩一陣子的了。而她被別的事絆住,別人也能安生不少。
“夫人。”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僕婦進來了,向林氏行了禮道,“奴婢常玉見過夫人,奴婢是老爺給夫人新選的貼身服侍的,以後就在夫人身邊伺候。”
“老爺選的人?”林氏心裡咯噔一下,許孝祖可是從來不會干涉她身邊用哪些人的,不過她也不能駁了許孝祖的面子,“老爺選的人穩妥,就留下吧,你這個時候過來,可是還有別的事?”
“奴婢替老爺來傳話,衙門裡的人已經把蘭英和趙媽送回來了。老爺讓她們二人在二進院子的照壁前跪三天三夜,既是向許家懺悔,也讓闔府上下的下人們看看背主之人是何下場。之後再送回衙門,聽候處置。”常玉一字一句地稟告道。
這常玉看着是個硬氣的人,說話不卑不亢,眉眼間頗爲精明,卻也不過,看得出也通達人情世故。
“在那兒跪着也不怕丟人。”林氏語氣有些不好了,二進院子的照壁,正是通往凝惠堂的必經之處,這不是在打她的臉麼?
“老爺就是這樣吩咐的,還吩咐今日之內,府裡所有的下人都必須過去一趟。夫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先行告退。”常玉道。
“下去,都給我下去。”林氏聲音冰冷,見許連和許嘉彤沒有動,厲聲道,“你們也給我下去,在這兒站着幹什麼,你們都要看我的笑話是不是?滾,都給我滾。”
許嘉彤笑了笑:“二哥,咱們也去看看,雖然只是兩個下人,可是自己府上的下人犯了大罪,我們這些做主子的總得去看看。也好告誡我們手底下的人,做人要警醒些,切不可爲了一點小利,壞了一輩子。”
“母親,那我陪四妹妹去看看。”許連也告退了。
“好,你願意看就看個夠,這樣的情景也就看這麼一回了,你們可得抓緊了看。”林氏用力握了一下手邊的桌沿兒。
許嘉彤、許連一走,許嘉嵐一把推過去,袖子將榻邊小桌上的藥盞掃到了地上,藥盞發出一聲脆響,碎成了四瓣兒。
“母親,他們欺人太甚,難道我們以後就要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過日子了麼?”許嘉嵐陰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