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望斷,邂逅成殤……
還未來及的念想,遇見着了淒涼,春雨的冰冷,透溼了肌膚,故人的回眸,成了往事拂塵的風。
對於漠塵來說,再次見到羿傑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縱使當初潛入宮中救了他,可此時的碰面卻多了另一層意義。
之前還晴朗無雲的夜空開始漸漸陰上來,漠塵與霜澤這才從酒樓裡走出來,原本不會有的醉意,藉着突然開始淅瀝瀝的雨滴竟也變得朦朧起來,雨水並不算很大,還不足以影響到視線,可是當漠塵踏進宅院走回去的時候,突然有種幻覺產生的感覺,眼前正與羿冰說笑的男子背影讓他恍惚的幾乎將名字脫口而出。
祁薰這時也瞧見已經回來的漠塵,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心猛的刺痛了一下,輕輕喚了一聲,漠塵。
“啊,你們回來的正好,我給你們介紹啊,這是我皇兄,當今的皇帝。”羿冰順着祁薰的聲音看過去,無比開心的對回來的兩人介紹道,好似這種介紹她等了很久似的。
奇怪,我怎麼這麼開心。
疑惑的羿冰也只是將這種想法一閃消失於心間。
“……參見陛下。”怔怔的看着那男子轉過身看向自己與霜澤,漠塵覺得有些暈眩。
怎麼就這麼見到了。
思緒晃過,同身旁的霜澤一同對那男子行禮。羿傑把玩着手裡上的扳指,清冽的眼神細細打量着眼前出現的兩個人,直直的視線凸顯着他多年來的王者氣息,那壓力與漠塵不同,更平添一絲居高臨下的威嚴。
“起來說話,這裡不是皇宮,你們既是公主的朋友,朕也當你們視如己出,平常對待便可。”目光在漠塵的身上掃過,羿傑頷首輕言。
站在身後的阿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竟然丟下陛下獨自跑回院子裡,天啊,這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嗎?
這樣想着,呆呆的阿伍連忙跪在有些沾溼的草地上低頭叩首,“小的罪該萬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衆人還沒從羿傑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事情中緩過神來,便聽見阿伍這突如其來的請求饒恕,紛紛看過去,就見他跪在地上畏縮的發抖。
“哦?你要我饒恕你?說來聽聽,你何罪之有?”瞭解阿伍的性格,羿傑故作震怒的表情問道。
“小,小的剛剛丟,丟下陛下,簡直是罪該萬死,大不敬之罪。”
“恩,的確是,朕還從未被那樣冷落過,是該降你的罪。”
“啊,皇上不要啊,皇上饒了小的吧。”聽到羿傑真要處罰他,阿伍心裡抱着僥倖的態度徹底煙消雲散。
“剛剛說自己罪該萬死,現在又要我饒了你,你在戲弄朕嗎?”
“不是不是,阿伍怎麼敢……”
就在阿伍更加哀怨的請罪的時候,羿冰耐不住打斷二人的對話,“皇兄,你剛剛還說要這些人不用見外,你又是擺什麼架子啊。”
“……哈哈哈,見到這小子,一時興起就想逗逗他。”
祁薰的眼裡閃過一絲意義不明的光芒,看向漠塵的時候,那情緒更濃重起來,想到漠塵剛到這裡的時候也逗弄過阿伍,祁薰的嘴角不易察覺的彎起,果然是兄弟,想法都如此相像。這樣笑着,笑容裡卻沾染了悲傷,伴着雨滴打溼睫毛。
靠在樹上並沒有下來的連颺一直玩味的審視着下面,笑了起來。
這個就是那皇帝,意外的英俊外表,眸子裡的打量估計早已把這院子裡對他來說陌生的人觀察遍了。剛剛與其對視的感覺,現在還讓連颺心有餘悸,那目光雖算友善,卻總覺得不易接近的感覺。
“這就是王者的霸氣麼……”呵,果然與衆不同。
思緒還在羿傑的身上打轉,連颺的耳中就傳來羿冰的聲音,“喂,你快點下來啊,我皇兄來了,給你們介紹一下。”
“不必了,我這種平民還沒那資格。”明白羿冰的用意何在,連颺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跳下身向屋內走去,邊走還邊捂着肚子喊餓。
失望的看着對方的背影,羿冰從原本愉悅的心情中跳脫出來,垂下眼眸看着地面。沒想到自己妹妹露出這樣的表情,羿傑又望向那個之前一直在樹上審視着自己,卻並沒靠近的男子,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
“怎麼了,冰兒,那個人……”
“沒事,沒事皇兄。那人比較不合羣啦,沒什麼的。”擋住羿傑的視線,羿冰含糊的解釋道。
“陛下,臣女有罪。”
剛剛阿伍的事情過去,祁薰卻又走上前來認罪,羿傑這才注意到一旁一直安靜不語的女子,這是他與祁薰第一次相見,想起之前賜婚的事情,羿傑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就是祁薰……原來你真的一直和羿冰在一起。”
“臣女抗旨逃婚,着實無顏面出現在陛下面前。”
細細打量了祁薰,羿傑有些明白當時羿冰極力阻攔他做法的原因,這女子的確有特別的地方,不過皇叔也不至於配不上,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剛回來的兩名男子身上,那個叫做漠塵的男子眼裡的情緒自是沒有逃過他的眼,再回想羿冰曾經說過的話,看來,也算是沒有拆散這對有情人吧。
“你且起來,逃婚的事情朕早已交給皇叔自己處理,至於他沒有尋到人那就與朕無關,至於抗旨一事,看在你一路陪同公主的份上,也就既往不咎了。”
“……謝陛下。”
“嘿嘿,薰兒姐姐,我都說過沒事啦。”見祁薰的事情不用擔心了,羿冰輕鬆下來,剛剛被連颺染上的悲傷情緒也瞬間抵消。
“是啊,我們冰兒如此大的面子,連我這個當皇帝的都得讓個三分。”羿傑拍拍羿冰的頭眼裡帶着無限寵溺,這種兄長對妹妹的溺愛看在漠塵的眼裡卻成了另一種滋味。
十年殺伐,未曾迷茫。
故親身旁,卻要淚眼彷徨嗎?
這雨來的及時,遮擋了自己的哀傷,卻加深了自己的苦楚。
我永遠無法再觸及那份溫懷。
幸福畫面,心生慌張。
故作無妨,卻還傻傻留戀嗎?
那笑看的短暫,照亮了自己的眼瞳,卻平添了自己的刺痛。
我也許不會再擁有那種親情。
“漠塵。”霜澤在一旁拍着他的肩,低聲喚回他的思緒,這纔看清祁薰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的身邊,扯了扯嘴角故作鎮定道,“有何事?”
“你……你餓了嗎?飯菜剛剛做好,進屋吧,雨有點大了。”
“……好。”看出祁薰明顯的欲言又止,可是漠塵並沒有追問的打算,她既然不再多說,那便不問吧。以爲她只是因之前的談話纔有的反應,如此想着,漠塵便邁開腳步對羿傑躬身點了下頭,走向屋內。
擦身而過時餘光的對視,交接着彼此的心事。
看着羿冰也歡快的走進屋,羿傑收起溫柔的表情,冷靜的外表凝視着屋內的人,這纔對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安靜在他身側打傘的老人說道。
“嬤嬤,這些年來辛苦了。”
“蒙陛下關心,老奴沒事。”
“嬤嬤覺得,那個叫漠塵的男子有何特別?”
“……老奴愚笨,並未看出有何特別。”
“是麼,進去吧,朕此次微服出宮,不要對外張揚。”
“是,老奴明白。”
這一來一往的對話飄散在愈來愈大的雨幕中,帶着意有所指,帶着多有保留,老人猜測的想法,以及男子審視的心思,縱使君臣主僕,也敵不過那藏在心裡的一絲自我想法。
然而對於漠塵來說,這漫長的一天在這春雨中更加難以入眠。他推開門,走廊的屋檐上淅淅瀝瀝低落着雨滴,沉重的嘆息聲顯得輕若無力,他靠在橫欄上,伸手接着雨水,水流沿着掌心的紋路緩緩滑過,蔓延到手腕溼潤了腕紋。
遠處的腳步聲驀地闖入打斷漠塵的心思,他習慣性的將手摸在腰間的劍上,卻猶豫了片刻鬆開手。
“果然是好身手,不用看就知道是敵是友。”腳步聲在漠塵身邊停下,男子看着他手裡的動作笑道。
“多謝陛下誇讚。”
視線並沒有看去那個方向,但漠塵知道,那人在不住的打量着自己,終是對方先開了口打破這雨天的沉寂。
“剛見時沒來得及好好同你說話,不過如果朕沒猜錯,閣下應該是同我有過交流。”
“陛下擡舉了,我本一介劍客,整日遊走於江湖中,不敢高攀,同您交流過什麼的,怕是陛下認錯人了。”
不能慌,要清楚自己的立場,漠塵,不要因爲對方找上你,就有所動搖,此時在你眼前的不是你的皇兄,只是今日剛遇見的人而已。
看着漠塵冷淡凝視遠處的目光,羿傑並不惱火,也並不信他話中所說,繼續道,“現在我不以皇帝自稱,你也可以不必在意君臣之禮,只希望彼此能坦誠一些,告訴我,你是否就是那日夜裡潛入皇宮向我提供消息之人?”
“很抱歉,對於這個問題我還是同樣的回答,陛下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