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林懷義與張之維境界的差異
龍虎山,嗣漢天師府的匾額前。
張之維,呂慈,王藹三人正在等待陸謹。
張之維盤腿而坐,無神的眼眸望天,坐看雲捲雲舒,同時不露痕跡地分心打磨性命,這種閒暇時間,他向來是不會浪費在發呆這種事上的。
而呂慈就沒這等境界了,他皺着眉頭,在來回踱步,嘴裡自語:
“陸謹這個狗東西,一個大男人,出個門,就跟個娘們兒一樣磨磨唧唧的,他還要多久?我都想用腳狠狠地踢陸謹那張臭臉了。”
這時,王藹扯了扯呂慈的衣服,小聲道:“呂……呂慈,那個用腳狠狠踢陸謹臉的道士來了。”
“嗯?”呂慈扭頭看去,只見一個耳朵和身形極不匹配的小道士緩步而來。
這個有點像耗子,看起來很弱,實際很強的道士叫什麼來着……呂慈想了下,記了起來,王藹先前講故事時曾說過,他叫林懷義。
聽胖子說,這小子金光咒的造詣很高,還會雷法,雖然也在張師兄面前走不了兩招,但這不妥妥的弱化版張師兄嗎?
想到這,呂慈有些躍躍欲試,陸謹這小子和他大戰了不少回合,雖然最後被揍了,但實力應該相差不大才對。
要不我去試試?打不過張師兄,我先在張師兄的師弟身上取點經!
緩緩走來的林懷義,有些詫異的看了眼面前的刺頭。
和時時刻刻觀自身的張之維不同,林懷義雖然學的是觀自身的功法,但他卻喜歡觀周圍。
呂慈和王藹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他甚至敏銳察覺到了呂慈眼神的變化,情緒的起伏。
這個刺頭想和我打……林懷義瞬間反應過來,不過他未曾放在心裡,他最自卑,也最自負。
自卑是在強者面前自卑,未到一戰的實力,他寧願蟄伏。
自負是在弱者面前自負,實力比你強,他甚至不屑與你切磋。
林懷義和同門師兄弟之間,都不切磋,更別說和呂慈打了,之前和陸謹打,那純粹是被張之維推上去的,他本身是想拒絕的。
林懷義看都不看呂慈和王藹一眼,徑直走到了張之維的面前。
張之維看向他,結束靜功修行,無神的眼睛瞬間變得如大星般璀璨。
注意到張之維的眼睛,林懷義狠狠地吃了一驚,呂慈和王藹剛纔感受的不真切,只知道張之維在等陸謹時,好像在發呆。
但林懷義卻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師兄張之維隨時隨地都可以進入入定狀態。
甚至可以一邊做其他事,一邊入定,只要他願意,他甚至能全天都保持修行狀態。
他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他不管怎麼下私功,都趕不上師兄,甚至越來越遠,原來,師兄下私功比他下的更狠吶!!
“師兄在靜功境界上好高啊,這種時候都還在修煉!”
林懷義的話,讓王藹和呂慈一怔。
“張師兄剛纔在修煉?”呂慈一臉吃驚道。
“張師兄不是在發呆嗎?我還聽到他說陸謹出門吃飯像個女人呢!”王藹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兩人根本就沒發現這一茬。
張之維笑眯眯道:“靜功境界只是小有成就而已,至於修行嘛……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像我等凡夫俗子,那就只能勤能補拙了!”
“…………”
林懷義,呂慈,王藹三人齊齊無語,心中皆冒出一句話。
汝聽,人言否?
“師兄,你知道嗎,伱這種行爲,在山下,叫工賊,是要被打死的!”
林懷義指着張之維說道,他入龍虎山前,家裡是經商的,自然知道這些東西,
“要被打死?”張之維眼睛一眯:“你信不信我抽你,現在就抽,絕不留情的那種!”
林懷義頓時就不說話了,境界不夠,他的觀法觀不透張之維,不能分清這句話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所以,他選擇不冒險,要是田晉中這個傢伙,這時候,高低還得整幾句,最後吃幾顆暴慄纔會消停。
“對了,師兄,你昨天是故意讓我上場的對吧,你是怎麼發現我在隱藏修爲的呢?”
林懷義一臉不解道,他自認爲自己控制的很好,除師父外,很多老高功都沒有發現,師兄是如何知道的呢。
“上次我試驗天地視聽法壇,看見師父在給你開小竈了!”張之維隨便說了個理由。
林懷義恍然:“原來是這樣啊,難怪……”
“你不好好處理自己的事,來找我就爲了說這個?”
張之維說道:“就算是我這種師父經常說我不長眼的,都看出來了,雖然師兄弟們嘴上沒說什麼,甚至大家還恭喜你……但是心裡對你還是很有意見的!”
“師兄,其實我過來,是來給那位陸謹道歉的,昨天切磋,我下手重了那麼一點。至於師兄弟們……”
林懷義嘆了口氣,道:“唉,我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了……我該怎麼和大夥相處啊!”
這時,王藹突然說道:“昨天切磋,你把我也打的很慘,你怎麼不給我也道個歉啊?”
林懷義橫了他一眼:“你跟個肥豬一樣,還多次嘲笑我的外表,昨天的比試,對你,我已經很剋制了!”
“你都聽到了啊……”王藹頓時語塞,一臉悻悻站到呂慈旁邊。
這就是三代人恩怨的開端嗎……張之維暗笑了一聲,說道:
“你要給陸謹道歉,估計還得等會兒,陸謹還在整理被你電焦的髮型呢!”
“那我等一會兒!”
過了片刻,林懷義突然道:“對了師兄,之前的事,如果換了你是我,你應該怎麼和大傢伙相處啊?我現在都不好意思見他們,看到就想躲起來,沒臉見人!”
“換作是我的話……”張之維思忖了片刻,道:“就按平常那般相處不就得了,如果你對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爲實在過意不去的話,簡單,以後對大夥實在點,比如多請大家吃幾次飯什麼的,這麼點事,大家還能記你一輩子?”
林懷義一愣:“真的就這麼簡單嗎?”
張之維笑道:“你這麼多年都在琢磨怎麼和別人相處,還沒琢磨夠嗎?我發現你好像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林懷義點頭:“是啊,我不太會與人相處,遇到熟人,腦中第一個想法,甚至是躲起來。”
“而且,我也確實很在意其他人的話,有的時候被稱讚一句就會心裡開心地厲害。”
“也有的時候,只是一兩句話,就會讓自己難受很久,就好像那胖子叫我老鼠一樣!”
聞言,王藹弱弱道,“我沒叫你老鼠,我明明叫你是耗子來着……”
林懷義瞪過去。
王藹頓時不說話了。
張之維笑了笑,道:“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你的思維被影響了。”
“人有兩套思維,一套完全屬於自身,被自身操縱的思維。”
“還有一套則是被誤認爲屬於自己,但其實僅僅是思維本身的那個思維。”
“簡而言之,前者可以被自己完全控制,這個思維是自己對自身,以及對外部世界的思考與判斷。”
“後者是自己不能控制,甚至反被控制,這個思維,是過去未來施加在身上的妄念,是外部世界對自身的操縱。”
“你之所以會特別在意周圍人的看法,就是因爲你被第二套思維掌控了,迷失本我的思維。”
“你需要的是把本我獨立出來,高坐靈臺,不受外界妄念的紛擾,不受自身妄念的紛擾,明白真正的自己,這就是修真我!”
張之維所言的,其實就是觀法內聖外王的境界。
聽完張之維的話,林懷義若有所思道:
“師兄,類似的話,師父也對我講過,不過,他沒像你說的那麼玄乎。”
“師父說,人是羣體生活,一個人的世界裡會有很多的‘他’,無論那個人是不是願意,他都會受到很多人的影響,而我們出世修行,就是要找到真正的‘我’。”
“大概就是,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其他人的話哪怕再多再雜也無法影響到自己。”
林懷義想了想,繼續道:“師父還說江湖就像是一個大商店,裡頭什麼東西都有,你只是想要進去買一瓶油。”
“可旁邊很多人告訴你,這個好,要拿點這個,要拿點那個,他們有的是不認識的人,有的是你的父母,親人,有的是好心,有的不懷好意,希望你吃虧。”
“在這些人的言語中,你會受到影響,或者說,人在世上,每天都會受到影響,不斷被外界塑造,我們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其他人生命留下的痕跡,太過極端的人,會活得不像是自己,倒像是活在別人嘴裡的人。”
“而修道就是要再這樣的繁雜世界裡,找到自己。排除雜念,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師父說,如果我能做到萬物不滯於心,那麼便能逍遙自在。”
聽了林懷義的話,張之維恍惚了一下,這番話,師父也對他說過。
他之前能這麼快就到達這個境界,天資高,悟性好是一方面,師父的教導,是另一方面。
“既然知道了,那你還問?”張之維道。
“師兄,知道歸知道,但我做不到啊,它與我一直以來的想法背道而馳啊!”林懷義有些痛苦的說道。
張之維看着一臉糾結的林懷義,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想不通就不要硬想,堅守自己的道就好,每個人對道的理解都不一樣,領悟不了,不必強求,要是境界到了,自會明悟的!”
“是嗎?”林懷義擡頭看張之維。
“是的!”
張之維一臉認真的點頭,心裡卻在嘆道,知易行難,知道和做到之間,往往如隔天塹。
這一關,如果沒什麼特殊際遇,林懷義或許一輩子也過不了。
因爲,劇情裡,林懷義,也就是後來的張懷義,一輩子都活成了別人的樣子。
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後幾年,他都還在教孫子張楚嵐藏拙,說江湖上這些芸芸衆生不怕天不怕地,他們就怕跟自己太過不一樣的人。
你太壞或太慫,他們會滅你踩你,你太好或太強,他們也不放心,他們會打壓你疏遠你。
只要你跟他們差不多他們才安心的接受你,那時你是好是歹他們反倒不在乎了。
所以這江湖上活得最逍遙的是那些知道怎麼把自己僞裝得和別人一樣的高人。
這就是他的理解。
他也是這麼做的,還做了一輩子。
他的實力,在異人界,絕對可稱的上高人了,但他逍遙了嗎?
也許他認爲自己那種東躲XZ,別人卻找不到的生活是逍遙吧,但張之維是不認可的。
什麼是逍遙?想隱居,那就無人敢打擾,想殺人,就去殺,殺多少都隨心所欲。
什麼十佬,什麼公司制定的破規矩,要是與我的想法背道而馳,那就是狗屁,這纔是自在逍遙。
而這,或許也是林懷義,要去瘋狂追求那八奇技,去追求那術之盡頭,炁體源流的原因了。
因爲性命一道走不通了啊,那隻能去追求術,來提升自己的實力。
這一點,其實從林懷義使用金光咒的方式就能看出來。
張之維的金光咒是用來打磨性命的,金光就是普通的金光,之所以不凡,是性命強大後的一種外在體現。
而懷義的金光則不同,他追求的是金光咒在“術”方面的體現,那種極致鋒利,專破金光的金光炁刃就是例子。
人各有志,有些人更適合修行性命。
有些人在術的運用上更有天賦。
所以張之維才讓金林懷義不強求,遵循自己的本心,免得一味模仿他,耽誤了自己。
“師兄,我明白了!”林懷義點頭,心裡輕鬆不少。
而張之維身旁,呂慈臉上帶着快壓抑不住的興奮,在仔細體悟剛纔的話。
王藹則是聽的雲裡霧裡。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哈哈哈,久等了,久等了你們,我已經好了!”
衆人回頭看去,只見陸謹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頭整齊的白髮,一身黑色的西裝,看起來瀟灑俊郎。
呂慈撇撇嘴:“有些人啊,爲了整理個球頭,磨磨唧唧的跟個女人一樣,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啊?”陸謹一愣:“我錯過了什麼?”
張之維:“沒什麼!”
呂慈:“對,沒什麼!”
王藹:“嗯嗯,沒什麼沒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