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手心都有熟悉的微涼傳過來,沈涼晨已經醒了,可是沒有動,眼皮沒有睜開。桑桑吸了吸鼻子,“怪我不好,我不該跟你慪氣……”
沈涼晨手指的神經輕顫了一下,但是桑桑沉浸在傷心裡,沒有發現。她的眼淚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熱熱的。
“我錯了,涼子。我不該利用你的縱容,孟瑞成說的對,我不該恣意揮霍你給的縱容。我錯了……”
桑桑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砸在他的手心手指上。他輕輕挑開了眼皮,眼睛裡疲憊明顯,“下雨了嗎?”
他的聲音透着無力,可是終是說話了鈸。
桑桑心頭一喜,眼睛裡已經有了喜色,“你醒了!”
“我再不醒來,會被眼淚給淹了。”沈涼晨說。
桑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說的,你都聽見了?銀”
“沒有。”沈涼晨搖搖頭。“你說什麼了?”
他擺明了是故意的,桑桑鼓了鼓嘴,“受這麼重的傷,還壞!”
沈涼晨笑了笑,“那我該怎麼樣呢?哭?哎喲,好疼……”他忽然叫了起來。
桑桑大驚,忙站了起來,一時之間手足無措,“我去叫醫生,你忍一下!”
“桑桑!”沈涼晨的手臂忽然間伸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桑桑回頭,但見他眸光灼灼,“別走”
“我去叫醫生。”桑桑說。
沈涼晨脣角一勾,蒼白的臉上綻出一抹笑來,“你真傻!”
桑桑怔了怔,忽然間明白了什麼,氣得要拿拳頭砸他,拳頭都揚起來了又忽然間意識到,他可能禁不住她半個拳頭。她鼓了嘴哼了一聲,“肋骨都折了,還壞!”
“肋骨折了,也可以壞!”沈涼晨在牽動傷口輕嘶了一聲後對着她挑挑眉毛。
這男人簡直沒救了,桑桑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了。
沈涼晨的眸光沒有離開她的臉,好久沒有這麼好好地看看她了,“坐近一點兒……”
明明全身那麼無力,胸口生疼,可是他還是這麼說。
桑桑的身形往前挪了挪,他的灼灼眸光讓她有些羞澀。他的手擡起來,輕輕落在她的臉頰上,眼下的她是這麼溫順,讓人疼愛。他的手指輕輕在她的臉頰上撫挲,感覺那久違的細膩。桑桑輕攥住了他的手,兩個人在無聲中,彼此的心已經貼近。
涼悅和林小會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微微舒了口氣。林小會擺擺手,示意涼悅出去,兩人輕輕地又帶上了病房的門。屋子裡的人渾然沒有發現房間裡曾經有人進來過。
桑桑感受着那男性手掌的溫熱,雖然不像以往那般的結實有力,可那是他的手掌,帶着他的體溫,讓她心安。
王若茹來了,身邊還跟着周綺珊。
“這孩子,真是執拗,傷成這樣子了,還惦記那個女人。”王若茹埋怨的聲音傳進來,桑桑耳根一跳。
周綺珊說:“伯母,您別擔心,涼子吉人自有天相。”兩個人邊說着邊推開了病房的門。
桑桑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可是手卻在下一刻被沈涼晨攥緊。
“別怕。”
他的聲音堅定着她的意志,桑桑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王若茹看見桑桑,神情變冷,周綺珊挑挑眉,“喲,桑桑在呀!”
“我來看看涼晨。”桑桑說。心頭有些忐忑,畢竟,沈涼晨是爲她受傷的。
王若茹道:“看什麼啊?你離他遠一點兒就好。”
作爲一個母親,當然因着兒子的傷而揪心,何況還是爲了她不喜歡的女人受的傷,王若茹說話涼涼的,有些譏諷的味道。
桑桑沒言語,她能理解王若茹的心情,她沒有直接捱罵已經是好事了。
“媽,我跟桑桑早就有夫妻之實,她雖不是我名義上的妻子,可早已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她離開我。”沈涼晨攥緊了她的手,雖然那手仍然有些無力,可仍然儘可能地攥緊了。用他的掌心和手指來給她以安慰。桑桑很感動,原來自己一直不應該質疑他的感情,她錯了。
王若茹一時之間無話可說了。周綺珊笑道:“你們感情可真好。桑桑,涼子愛你,你好好把握吧!”
桑桑微微垂了頭,她當然不會相信周綺珊會希望她和沈涼晨和好,而王若茹,她很擔心,也有些難以名狀的不安,她和沈涼晨不會得到他父母的祝福,那麼她和他,該何去何從呢?
彼此都站在那裡,氣氛有些凝滯,“涼晨,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桑桑轉頭對沈涼晨說。
沈涼晨攥緊了她的手,“爲什麼走?留下來陪着我,我可是爲你受傷的”
他聲音帶了幾分霸道,不容桑桑拒絕,桑桑看看王若茹,王若茹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周綺珊道:“涼子,你要多休息,小心話說多了牽動傷口。”
“我會注意。”沈涼晨涼涼地說,周綺珊關上了病房的門,沈涼晨忽然間鬆開了桑桑的手,哎呀了一聲。
桑桑驚問:“傷口疼了是不是?”
沈涼晨嗯了一聲,咬着牙,臉上有汗珠冒出來。桑桑忙按了急救鈴,護士匆匆跑進來,“怎麼回事?”
“護士,他傷口很疼。”桑桑忙說。
護士便詢問沈涼晨剛剛做了什麼,沈涼晨說什麼都沒有做。那護士皺皺眉出去了,不一會兒主治醫生被叫了進來。
“真的什麼都沒做?”醫生皺着眉問。
沈涼晨咬着牙說:“沒做。就是拉我女朋友的手來着。”
護士一聽撲地笑了,桑桑又窘又氣,那醫生重重的哼了一聲,給沈涼晨做了做檢查,然後叮囑道:“注意點兒,現在傷口正在癒合的關鍵階段,別做太劇烈的動作。”
那醫生幾乎是一語雙關了,桑桑窘得快要找地縫鑽進去了,她真的沒和他做什麼好不好!
沈涼晨笑笑,咳了一聲,“我知道了。”
醫生這纔出去了,桑桑就差罵他了,這人真能讓人誤會。
沈涼晨又看看他的女友,疲憊地說道:“我要睡了,你別走,坐這兒等我醒來。”
他在給她下命令了,桑桑皺皺眉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他的手就輕攥着她的,然後閉上了眼睛。
桑桑在那裡坐了很久,沈涼晨似是疲憊之極,一直睡,睡到桑桑都有點兒不放心了,伸手去探他的額頭,被他輕攥住了她手,輕聲說道:“我沒事。”
他眼都沒睜,輕吐出幾個字來。
桑桑放下心來。
“你餓不餓,都晚上了。”
“還好。”沈涼晨一直在輸液,肚子裡沒有飢餓感。桑桑道:“我給你去買點兒吃的吧!”
“也好,就要那家宮廷御膳的,別忘了要一份秘製調料。”沈涼晨閉着眼睛輕吟似地說。
桑桑心頭一跳,他也吃那個地方的東西,而且喜歡那種調料?她疑惑不已,沈涼晨卻不再說話了。桑桑自然不知道,她那天去給葉皓南買飯的時候,被沈涼晨看見了,還有那份秘製調料已經成了他的心病。
桑桑唔了一聲,“我去了,你等着我。”
“嗯。”
桑桑從病房裡出來,輕輕帶上了門,沈涼晨這才張開了眼皮,輕輕望向她的身影,他的脣角勾出一抹舒心的微笑來。
桑桑去了那次給葉皓南買外賣的飯店,宮廷御廚的後人開設,那幾道菜都是那個老闆親自做的。外附一份秘製的醬料。
桑桑拎着餐盒來到醫院,沈涼晨正躺着和小護工說話,雖然眉眼間仍有深深的不適,可是他仍然是那個頗有幾分風流的沈涼晨。小護工面對着這樣一個超級無敵又溫和的大帥哥,心頭很激動,不知沈涼晨和她說起了什麼,她的臉都紅了。此刻羞怯地低着頭,揪扯着衣角。
桑桑推門進來,沈涼晨的眸光立即望了過來,小護工便悄悄退到了一旁,沈涼晨眉眼溫朗,“這麼快。”
桑桑把餐盒在牀頭櫃子上放下,有些沒好氣兒地說道:“我要是再不回來,你還不得調/戲人家小姑娘。”
“你瞧我這樣子,跟個癱子似的,調/戲誰呀?”沈涼晨自嘲似地說。
桑桑扁扁嘴,她分明看見他臉色刷白,可還和小護工有說有笑地熱鬧。
“你出去吧!”桑桑對小護工說。
小護工轉身出去了,桑桑把餐盒打開,飯菜端出來。
“餵我。”沈涼晨溫醇的聲音以一種難以抗拒的磁性滑過桑桑的耳膜,桑桑擡頭,看到那人辣的目光。
她把一勺子飯菜塞進了他的嘴裡。讓他在這裡魅惑人!沈涼晨的嘴裡被塞滿了東西,便呃了一聲。
他把那些東西都嚼嚼嚥下,說了句:“真難吃!”
桑桑皺眉道:“這不是你點的嗎?宮廷御廚的後人做的。”
沈涼晨自是不會告訴她,他爲什麼點這幾個菜,他一笑道:“就是沒有想象中好吃。”
桑桑扁扁嘴,“那你也吃了吧,這麼貴的東西,別糟蹋了。”
沈涼晨臉上一黑,眉毛鼻子都是一抽,看起來他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他不得不吃掉了大半飯菜。最後實在吃不下了,桑桑纔不再喂他。
“我……我要尿尿。”他又忽然間說道。
桑桑臉上一燒。“我……我怎麼幫你。”
“你叫護工進來好了。”
桑桑纔不會叫護工進來呢,那麼隱秘的事情怎麼能讓護工做?她轉身進了衛生間,眸光在裡面一找,便拿了一個男士的尿壺出來,“諾。”
她把尿壺遞給了他。
沈涼晨也有些汗顏。他再怎麼開朗再怎麼不和她見外,可是這種事情,他倒寧可讓那個小護工做。
他低着頭,臉上發燒地接過了那個尿壺。放進被子裡。
但是尿不出來。
他費了好半天勁,才方便完,然後不好意思地把尿壺遞了出來。桑桑接過往衛生間走去。
她回來的時候,沈涼晨已經合上被子躺好了。桑桑在他身旁坐下了,他閉着眼睛,好像要睡了。
“你困了嗎?”桑桑問。
沈涼晨嗯了一聲。
桑桑幫他掖了掖被子,“那你就睡吧,我在這兒看着你。”
沈涼晨攥住了她的手,“我很想你能在這裡陪着我,”他目光灼灼凝視着她的眼睛,“但是,也不能累着你。你還是回去吧,明天早上再過來。”
桑桑望了望他,他的眼睛裡分明寫着不捨。
“我留在這裡好了。”
桑桑走到沙發旁躺下,“我就在這裡睡。”
“那裡怎麼行?睡醒了還不得腰痠背痛。聽話,回家吧!”沈涼晨有點兒着急了。
桑桑說:“沒關係。”她實在太困了,話一說完,就閉上眼睛了。而且很快就睡着了。
桑桑夢到沈涼晨的肋骨長好了,可是她一碰,便又斷了。於是驚叫着醒過來。病房裡開着一盞小燈。她看到沈涼晨正手撐着牀要坐起來,“怎麼了?”他滿臉憂急地問。
桑桑擦了一把眼睛,心顫地說:“我夢見你的肋骨又折了。”
沈涼晨鬆了一口氣,“折一次還不夠嗎?傻女人,嚇人倒怪的,快睡吧!”他的身體慢慢放倒了,躺下的同時,眉心擰緊,發出了一聲輕嘶。
桑桑走了過來,“是不是碰到傷口了?你怎麼可以自己坐起來呢?”
“還不是你那裡大喊大叫,還哭!”沈涼晨不無埋怨地說。
桑桑囧。
“要不要叫醫生給你看看?”
“不要。”沈涼晨輕碰了碰她的手,“我沒事,你去睡吧!”
“不,我還是守着你吧!”桑桑固執地說。剛纔的夢把她嚇壞了。沈涼晨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幾天前還對他冷眼相向的女人。他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頭,“傻姑娘,快去睡吧,我在這兒躺着,不會再骨折了。”
桑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好吧。”她起身又回到了沙發旁,躺下,兩隻眼睛毫無睡意地凝視着他的方向,他也望着她,兩個人,無聲的用眼睛表達着他們的愛意。
桑桑慢慢地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很安靜,沙發上並不好受,但她蜷起了身體,一直睡到了天亮。
“……對,買剛出鍋的燒餅,不要合上餐盒,那樣燒餅就會失去脆性。”
是沈涼晨的聲音,他在和小護工說話。桑桑睜開眼睛,只見那小護工不停地嗯着。
“去吧,她醒來一定會餓的。”
沈涼晨又說。
小護工忙轉身走了。
桑桑坐了起來,頭沒梳臉沒洗的,有些狼狽。沈涼晨望了過來,“我讓她去買早點了,時間還早,你吃完早點,趕緊回家去換件衣服去上班吧!”
“哦。”桑桑走過來,在他牀邊上坐下,黑眸凝視着他。
“昨晚有沒有疼?”
“有點兒,不重。”他含笑說。
“哦。”桑桑有種頭暈的感覺,渾身的骨節也不太得勁兒。她邊往衛生間走邊伸拳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護工把早點買回來了。桑桑和沈涼晨兩人在一起用早餐。用過早餐,她就匆匆離開了。回家換了衣服然後匆匆奔去了學校。
上午還給沈涼晨打了個電話過去,詢問他一個上午的情形,液輸上沒有,查房的時候,醫生說了什麼,以及,是誰在陪着他。他都一一做答了。桑桑放下心來,眼看着用餐時間到了,桑桑去了餐廳。
蘇漫雪端着個餐盤走了過來,“老師,您沒事兒吧?昨天聽說您差點兒被車撞到。”
“沒事。”桑桑搖搖頭。
蘇漫雪又道:“那個車子找到沒有啊?開車的是個什麼人?”
桑桑搖搖頭。
蘇漫雪顯得有點兒失望,罵了一句,“誰這麼狠毒,老師,那人抓到一定得關他個幾十年!”
桑桑端起了水杯,沒說話,她也在思索着那輛車子究竟是什麼人開的,爲什麼會突然間撞向她,是醉酒,還是故意而爲。
“秦老師。”陳輝走了過來,看看身旁的蘇漫雪,才坐下說道:“秦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桑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