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浪子著
金羿輕聲一嘆,望着那緊緊相擁的一家子,羨慕得一笑,牛郎織女雖是一年相聚一次,平素隔河仍相望,君居天河左,我住天河右,終日思君念君,情思化作天河水。
氤氳渺渺織女閣,仙草萋萋牛郎洲。
只是這仙界一年,人間三百六十年,爲何那一對兒女卻還是這般年幼,難道是因爲這對兒女乃是肉體凡胎,即便是在仙界之中也如人間一般,一年便是一年,一天便是一天,哎,可憐的孩子,難爲你們了。
此刻鵲橋之上,牛郎一家相擁散卻,夫妻二人各自抱起一個孩子,執手並立鵲橋之上,俯望那天河此刻的五色波光,一時無語。
無語的傾情,勝過萬千甜言蜜語,無語的靜立,感受彼此手間那絲溫熱體溫,依舊還是那般撩人心扉。
良久,織女伸出芊芊玉手,拭去郎君、孩兒眼角的淚痕,似笑含嗔的瞪了一眼,嫣然笑道:“郎哥……”
她預還言,卻被牛郎伸手堵住,滿是老繭的手掌,廝磨着織女那張吹彈即破的粉頰,緩緩上移,爲她抹去那玉靨之上的兩滴玉珠,嘴脣盍動,顫聲道:“織妹,你受苦了……”短短的五個字,雖是不長,也不復雜,但牛郎說起來卻是極爲吃力,一年不見,望着妻子那張憔悴益美的臉,他卻是有種說出的歉疚。
歉疚,他能沒有嗎?做爲一個男人,哪怕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卻坐看自己妻子孤身一人,在那對岸織女閣中受罰,毫無一點辦法,他心中苦楚不言而喻。
織女哽咽了聲音,慼慼然道:“奴家不苦,奴家在織女閣日夜不息,趕製那雲錦天衣,不求他想,但求能博得陛下、娘娘歡心,早日赦免我等,也好讓咱們一家四口早日團聚。”
牛郎聽言也不答話,默默點頭,心中苦道:“或許他們還想得起有我們一家人的存在吧。”
織女螓首微低,驀然瞧見牛郎懷中天兒,身上滿是天河泥沙,略帶責備得道:“天兒,都這麼大還是這般頑皮,看看,這嶄新的衣服上沾了這麼多的河沙。”
天兒似乎有些害怕母親生氣,怯怯得低下了小腦袋,不敢多言半句,倒是一邊的鵲兒見弟弟捱了孃親的責備,仍不住辯解道:“孃親,弟弟其實很懂事的,這身河沙是方纔……”她說道這看了父親眼色,微覺不對,立馬閉口不言。
織女玲瓏,蕙質蘭心,哪有看不出的道理,睜着一雙妙目,緊緊得盯着牛郎,那意思再是明顯不過。
牛郎見隱瞞不過自己這個聰慧的妻子,便將先前天河邊上的事情一一道了出來,末了道:“我方纔示意鵲兒乃是不想讓你擔心,是我沒有照顧好天兒,還請娘子原諒。”
夫妻情深,織女斷然不會爲此怪罪牛郎,她瞟眼看了那天河邊上,默然佇立遙望自己一家的金羿,駕起雲朵,帶着家人,飛了過來。
祥雲飄飄,仙氣了了,牛郎一家瞬息便到了天河之畔,再次道謝金羿,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客套。
片刻過後,金羿靈識感悟一番,深深看了一眼牛郎,道:“牛兄,我觀你們一家四口中,唯有嫂子才身具法力,而你與天兒、鵲兒皆是凡人之身……”
他說道這裡微微一頓,卻不接道,臉上露出一副憂慮至極的表情。
牛郎看在眼裡,卻也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問道:“兄弟,有話但說無妨!”
金羿搖了搖頭,嘆道:“嫂子乃是仙人之身,若無大劫,自可不死不滅,但你們三人,百年之後,便是一具枯骨……”
他此番話語明瞭至極,牛郎即便再笨,也是聽得出來,臉色慘然,緊了一緊妻子的手,滿面悲色,悶道:“兄弟所言即是,我也不是不知,織妹天生仙人,沒有凡人修真之法,而我等皆是重罪之身,衆仙皆不願與我等相交,更別說傳道授術了。非吾不願,實則不能啊!”
金羿一聽,牛郎所言也確實如此,禁慾大忌,位列天條首戒,牛郎說白了又是玉帝侄女婿,這當頭之上哪個仙人敢來暗中相助,除非他是壽星上吊嫌命太長。
他暗中扯下一片布條,念動地煞七十二變,那布條黃光一閃,赫然變成一本薄薄的冊子,他隨手一拋,丟與牛郎,看着牛郎一臉驚詫的樣子,似笑非笑,自言自語道:“哎,今個是這麼了,我那冊子不知被我遺失到哪兒去了,倒黴!倒黴!”
織女聰慧,看着金羿這掩耳盜鈴的樣子,輕輕一拉丈夫,將那小小冊子輕輕揣入他懷抱之中,無聲得衝着金羿福了一福,眼中滿是感激之色。
“身似浮雲心如絮,天涯處處爲我家……”金羿隨意跨着步子,沿着天河向前行去,看着那滿頭白髮,牛郎莫名一陣心酸,道:“織妹,金羿兄弟想來也是孤苦中人。”
“嗒嗒嗒嗒……”
金羿方行出百步之遙,一羣天馬自牛郎織女身側馳騁而過,向着金羿急追而去,天馬之上,除了那原本牧馬的御馬監小廝外,還有多了二十幾位金甲仙人,隊伍首位是一位手持黃金槍的高大天將,看那滿臉的煞氣,一看便知是來者不善。
織女看着那高大天降,面色有異,喃喃道:“怎麼回事?天崴元帥不在天河駐守,縱馬上岸又是所爲何事?”
牛郎望着那幾個青衫馬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擔憂,道:“走,娘子,我們過去看看,或許……,我只是說或許!”
“咿嘶嘶……”
馬隊齊嘶,前蹄飛揚,蕩起無數天河沙、水,一如先前一般,又是濺了金羿一身。
饒是金羿脾氣再好,也不由得有些怒了,眉頭一皺,冷眼瞧了這一干仙人。
衆天兵在那高大天將帶領下,將金羿圍在中央,馭馬打着轉兒,好整以暇般的望着金羿。
天降一揮黃金槍,大喝一聲,道:“馬老大,你可看好了,的卻是這小子驚了武曲星君坐騎‘玉照雪獅子’,迄今爲止還未找到?”
馬隊之中一位青衫馬倌,有些歉然得看了金羿一眼,道:“回稟天崴元帥,卻是此人。”心道:“小子,你莫怪我,武曲星君我一個養馬的可得罪不起,要不是你先前驚走了星君寶駒,我也不會拉你墊背。”
聽他二人對話,金羿恍然,想來便是先前自己搭救牛郎父子時所施展的法力,將那馬羣驚散,至今尚有天馬還未找回,人家找自己麻煩來了。相通此節,金羿心中怒火全消,也不多言,靜靜等候,看看這幫傢伙想做什麼。
天崴元帥見金羿莫不吱聲,顯然已是默認,槍尖向前一抵,喝道:“小子,竟然是你驚走了星君寶駒,那麼請你自縛雙臂,隨我等前去武曲府靜候星君處置。”
天崴元帥統帥天河八萬水兵,位高權重,但他昔年未曾發跡之時,曾是武曲星君座下一員仙將,受武曲星君極力提拔,舉薦,纔在天蓬元帥被貶之後做上了這天河元帥之位,是以對這曾經的上司極是奉承。今番聽着馬倌說起那玉照雪獅子被人驚跑在這天河之畔,可是大大嚇了一跳,要知道昔年武曲星君爲了這馬,可是吃了不少那孫猴子的苦頭。
得知此事後,一方面傳令水兵沿河搜尋,一方面隨手點了二十名親兵,沿着天河追來,誓要抓到這驚馬之人。
殊不知,他這番話卻是重新點燃了金羿的怒火,若是他好言相說,金羿定然也會因事由己起,斷然不會拒絕,可是見了他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這傲氣一犯,就是不從。
天崴元帥也看到了金羿的臉色,冷笑一聲,對着二十名親兵使了一個臉色,一時間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元帥,還請元帥放過金兄弟一把,我等一家定然幫武曲星君找回寶駒。”織女的聲音傳來,頓時將氣勢微微緩和。
天崴元帥冷眼瞧了織女一眼,渾不在意,諷刺道:“重罪之囚,還有何本錢替人求情,你當是你還是昔年的織女公主嗎?”
織女聽他譏諷之言,不由得秀眉倒立,就欲發作,但隨即一想,卻是隱忍下來,衝着天崴元帥拱了拱手,極力壓抑住憤怒,道:“還請元帥網開一面,放了金兄弟。”
金羿瞟眼瞧了一瞧那馬背之上那囂張跋扈的天崴元帥,回首感激得看了織女一眼,道:“嫂子,你且回去,犯不着和這個敗類多言。”
天崴元帥聽這眼前滿頭白髮的仙人,當着自己手下的面諷刺自己這個統帥八萬水兵的天河元帥爲敗類,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喝道:“小子,你找死!”提槍縱馬偷襲殺來。
“小心!”牛郎織女、鵲兒天兒齊齊驚呼。
“找死!”金羿頭也不回,隨手卷出一道五彩氣勁,直接轟擊天崴而去。
“五行神力,你是金羿神君,啊……”一聲慘叫,自天崴元帥口中發出,想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在自己面前的白髮仙人就是最近風傳仙界最爲神秘的金羿。
昊天金闕,凌霄寶殿。
玉帝端坐九龍寶座,瞟眼看着一干仙界衆臣。
武曲星君越衆而出,俯身拜倒,哭訴道:“懇請陛下爲天崴元帥做主啊!”
玉帝悚然一驚,道:“天崴元帥統領仙界水兵八萬,有何人能夠招惹與他,愛卿切莫妄言。”
武曲星君伏地不起,續道:“陛下在上,非臣妄言。陛下且看,看過即明。”他雙手一拍,四位天河水
兵,擡着一個擔架快步行來,擔架之上,天崴元帥甲冑碎裂,血跡斑斑,躺在其上,不醒人事。
見此情景,羣仙大譁,這天崴元帥這麼說也是大羅金仙后期的人,怎麼被人傷成這般樣子。玉帝立案而起,踏步下來,詫然問道:“天崴元帥乃是爲何人所傷,盡然傷得這般嚴重。”
一位水兵單膝跪倒,抱拳一禮,道:“回稟陛下,傷天崴元帥之人不是別人……”,他懦懦得看了玉帝一眼,卻不說出下文,顯得極爲懼怕那人。
玉帝縱聲怒道:“究竟是何人?”
那水兵見玉帝龍顏大怒,也不敢再有隱瞞,高聲道:“是金羿!”
“金羿!”
羣仙再譁,竊竊私語起來。
“嗯,朕已知曉,來人將天崴元帥好生擡下,令藥王、醫仙好生治理,不得有誤。”玉帝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下,低頭扶起武曲星君,兩人目中同時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