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覺得和她說話愉悅,周天行竟然有了精神,道:“現下天色尚早,本王無事,不如你寫兩個字來給本王看看吧!”
“我……”
“莫慌!本王不過隨便看看,也好知道本王的執筆郎何時可以上任!”
聞言,蕭予綾不再推辭,走到案前自行磨了墨,攤開乳白宣紙,提筆問道:“王爺要嶺寫什麼?”
“就寫你剛纔的那句話吧。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 ,其孰能譏之乎?”
蕭予綾頷,本來以爲會丟臉,不想筆握於手中,竟然可以運用自如。
她微微吃驚,毛筆字很講究功底,即便從小練習,只要中斷月餘,便又是手抖無力之狀。但,她的手,分明十分熟悉運筆之法。甚至於,她的大腦還沒有意識到,提頓有力的字體便躍然紙上。
這個何語,雖然是大家子,可到底落難三年,竟然對於寫字沒有絲毫生疏。難道說在落難的時候她也還勤加練習嗎?如此說來,當真是文人之後,執着得讓蕭予綾不能理解。
周天行看着那字,也很吃驚,道:“想不到你十一二歲,竟然能寫出一手好字!”
周天行一再提及蕭予綾只有十一二歲,她也沒有澄清,反正這具身體就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
她俯退到一旁,讓周天行上前拿起桌上的字端詳。
他看了一會字,嘶的感嘆一聲,道:“奇怪了,本王怎麼覺得你的這手字十分熟悉呢?是何人教你的?”
蕭予綾愣住,這纔想起何語的父親當年是太傅,是他的老師。何語的字大概傳承父親,他當然會覺得熟悉。
現在情況不明,她如何敢承認自己是何語,最起碼,得弄清楚周天行尋找何語的原因,再作打算。
她作出微微羞怯的樣子,道:“嶺,小時候雖然識過字,但家道中落以後,便搬出了京城遠離了家族,不曾得老師教誨!”
“那這字……”
“這是嶺站於學堂之角,偷偷看先生教習所得!”
蕭予綾知道,這是一個尊重賢士的時代,她如此說法,定能讓周天行心生憐惜和賞識,也能讓他不再深究下去。
周天行看她的眼神,果然變了又變,最後欣慰的頷,甚至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縱使家道中落,可阿嶺到底是士族子弟,未曾忘記奮圖強,值得世人敬佩!”
蕭予綾低眉順目,道:“王爺謬讚!”
“好!甚好!”周天行見她得到讚譽卻面無驕躁之色,心中真的有些喜歡她,一個小孩子,能有此穩重性格,今後倒是可以一用!
他微微停頓,道:“以後,你便做本王的執筆郎吧!”
“謝王爺!”
“嗯!”周天行心情極好,有了處理公事的心思,也有了體恤孩子的想法,道:“你下去吧,剛到府中諸多不適,今天本王便準你休息一天,讓管家找個人帶你熟悉一下王府和咸陽!”
“是!”
蕭予綾退房時,滿手是汗,走到院中,風一吹,才現背部一片冰涼,連後背都是汗。
她不禁苦笑,大概是周天行給她的教訓太深刻,以至於他即便是和顏悅色的面對她,她還是忍不住緊張。
她回頭看了看書房,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舉步正欲前行,卻撞到一人,撞得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屁股摔得一陣火辣辣的疼,不禁委屈的擡頭看向撞到她的元兇。
是個儒雅的中年男子,確切的說,是早晨就已經來找過周天行的男子,好像是姓鄭。
鄭明遠心情不好,走路低着頭想事情,哪知道竟然撞了人,還是一個小少年。他頓覺得愧疚,忙伸手去扶她,道:“對不住,對不住!可曾摔到哪裡?”
“沒,沒有!”知道對方不是有意的,自己也有錯,蕭予綾連忙爬起來,訕訕笑。
鄭明遠看見她的臉,微微一怔,道歉的事情也忘了,脫口便道:“是你!”
呃?難道,大家認識?
見蕭予綾面帶疑惑之色,雙眼圓睜看向他,鄭明遠方覺得自己的話很突兀,忙解釋道:“早些時候老夫面見王爺,便已看到了你,你當時站在邊上。”
“哦!原來是大人!嶺,見過大人!”說着,蕭予綾對他拱手一拜。
“免禮,免禮!”他虛扶她一把,凝視她的臉頰,道:“但不知小公子是何地人,老夫可曾見過你?”
“嶺,乃是山野小民,如何有機會與大人一見?”
“可……老夫覺得你十分熟悉!”她的眉毛和鼻樑之間,都給他故人的感覺,雖然想不起來是誰,但他可以肯定必然見過她,至少見過她這般長相的人!
“人有相似,在所難免!且,嶺長得平庸,時常給人面善之感!”
鄭明遠顯然不能接受她的這番說辭,也不答她的話,徑直問道:“你的父親是……”
“父親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那你如何到這王府來的?”
“嶺,乃是刑風的遠房表弟。經刑風舉薦,幸得周管家賞識,故而到王爺身邊侍候。”
刑風的表弟?那倒是靠得住的人,還有周管家把關,鄭明遠對她的來路沒有半分懷疑。只是,鄭明遠和刑風家素無往來,怎麼會覺得刑風的表弟面善呢?
見鄭明遠恨不得將她的臉看穿,蕭予綾有些不自在,道:“大人是來見王爺的吧,快些進去吧,王爺今天心情不好,大人小心些!”
聞言,鄭明遠心神一凝,向她微微頷,而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