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宗務,遠遠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簡單,它不是一個散修者每天爲了修行用的法寶、丹藥、材料操操心就可以全然不顧其它的事件。它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需要去權衡方方面面的處境的至高難題。
嘯月宗在靈洲經營多年,門人弟子數十近百萬,雖然實力參差不齊,但經歷一場場變故之後,這個集團已經變得越發的穩固。
身爲天宗首腦,自紅杏夫人、風絕羽開始,往下到聶人狂、項破天、蕭嶽河、飯五斗幾個老怪物,再到廣霄真人、上官若凡、封一血、章元澤等人,以及更多更多風絕羽結識的好友,甚至於家人們,還有那些隨同雲義、慕容浩而融合進來的門人弟子們,每一個身上所擁有的修爲、名聲,那都是這個巨大利益集團的集中體現。
用風絕羽的一句話來說,我已經吃過最肥最香肉了,那就不能連一點清湯寡水都不給下面的人留。
我自己想成神,其它人也一樣。
身爲一宗之主,一宗之首腦,無論是風絕羽,還是紅杏夫人,都無法不去考慮門人弟子的想法。
也許,在宗門遇到難纏的麻煩的時候,他可以選擇退避,但真的要退了,這個巨大的利益集團是不是會受到一些影響呢?
打個比方,就拿山海書院來說,它身爲七霞界的巨頭,掌握着整個東境的大量資源,這些資源都是從哪來的?
山海書院固然擁有自己的地盤,擁有自己的領地,其中礦脈開發、藥園佔領等等各種有關於修煉資源的東西那都不是憑空掉下來的,山海書院再大,也不可能霸佔整個東境,在東境中,很多大小門派都需要山海書院來照顧,有的時候,某個門派受到來自七霞界以外的勢力騷擾,當他們應對不暇的時候,山海書院就必須出面幫助調停,甚至於給予武力的支持,而受到山海書院恩惠的同時,那些個小的門派天宗,也會投挑報李的,每隔一段時間,向山海書院進貢大量的寶物和材料,以示感激。
一個巨頭天宗,多年來霸據東境,受到山海書院照顧的天宗有很多,山海書院從這些天宗身上獲取的利益也是不在少數,而如果山海書院一遇到事就躲,會不會被人認爲,它已經無法照看東境了呢?
這種名聲、聲望一旦受到打壓甚至破壞,那些受到其照看的天宗是不是就不用再向山海書院進貢繳納更多的材料呢?
如果沒有這些材料和財寶,山海書院多達百餘萬的弟子,還哪有可觀的資源去修煉。
這只是一個方面,天宗宗務涉及到了遠遠不止這些,更甚至包括整個七霞界對其它界山的所擁有影響什麼的,都包括在內。
換作嘯月宗,也是同樣的道理,今天嘯月宗遇到事躲了,明天就會有人爬到嘯月宗的頭上肆意妄爲。
就好比現在的嘯月宗,雖然在靈洲坐穩第一的寶座時間不久,但近年來,向嘯月宗示好的靈洲本地的天宗門派,或多或少就有一些人開始向嘯月宗進貢繳納大量的財寶,以求周護的同時,也是給嘯月宗的弟子帶來更多的便利。
而做爲嘯月宗,自然樂得這種情況發生,畢竟,偌大一個天宗,單憑自己的力量去開發更多的資源留給門人弟子使用,在數量方面那是遠遠不夠的。
項破天並不是提出反對的意見,而是基於這方面問題提出了疑難。
聶人狂掃了他一眼道:“話雖如此,但眼前的小利對比上山海書院的威脅來說,簡直不值一提,除非我們有抗衡山海書院的能力,否則鬧不好,就是宗毀人亡的下場。”
二人爭辯的時候都很冷靜,但場上的氣氛也是變得古怪了起來。
蕭洪章做爲一個外人沒吭聲,微笑連連的看着衆人,紅杏夫人掃視大殿問道:“有多少人贊同先行暫避鋒芒的?”
話落,殿內不少人舉起了手,但數量也就只有一半左右。
紅杏夫人一樂:“看來這個決定還真不好做啊?”
殿下,蕭祿契和黃英奇做爲晚輩能列席已是無上的榮光,但二人並沒有什麼發言的權力,蕭祿契到是躍躍欲試,不過卻是被黃英奇用目光攔了回去。
“小契,別出聲,有什麼想法待會再說。”
蕭祿契聞言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我知道,我是晚輩,夫人還沒發話呢,我自然不會亂開口。”
二人正說着,紅杏夫人目光掃向蕭嶽河,因爲此時的嘯月宗各種決策大權,基本上都在幾個老怪物手裡,他們的意見很是重要,聶人狂這邊和項破天已經形成了兩種不統一的意見,他還要聽取蕭嶽河的想法。
蕭嶽河搓着手指頭道:“我到是贊同老聶和雲、胡兩位長老的意思,本宗根基尚且不穩,若一力頑抗下去,本宗必會付出慘痛的代價,而且這件事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如何平息干戈,而不是開戰,暫且避一避,損失點名聲也沒什麼,不過我覺得,風副宗主的意見還是極爲重要的,他那邊是什麼意思?”
紅杏夫人聞言擡起了頭道:“他的意思是在他回來之前,暫且先按兵不動,畢竟這一次,咱們讓人給算計了。”
“老項。”蕭嶽河聽完便轉向項破天。
後者是個好戰分子,但還是以大局爲重道:“有點道理,我聽你們的,不過山海書院要是真的咄咄逼人,那我老項也不會當縮頭烏龜,大不了,把九彩叱天蝶請出來,跟他刀對刀、槍對槍的幹上一場。”
嘯月宗如日中天,也並非浪得虛名,當年風絕羽從極樂仙境救下了九彩叱天蝶,就是想讓嘯月宗多出一份保障,那頭道武境大妖,如今養在禁地,幾年的光景,早已恢復如初,雖然它只聽風絕羽的,但嘯月宗要是有難,自然也能請出來遮風擋雨。
話到這,蕭洪章笑着開口了:“呵呵,其實這事還是怪我那位風老弟,哈哈,他每次都會惹上不小的麻煩,一點給宗主發展的時間都不留,不過無論如何,若是需要幫忙,夫人儘可支會一場,本帝總不能什麼忙都不幫,用着金霄塔吧。”
衆人聽到這,皆是一樂,殿中的氣氛緩和了不少,有蕭洪章坐鎮,只要不是跟山海書院徹底開戰,嘯月宗目前也不必懼怕。
紅杏夫人笑了笑,拍板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麼定了,山海書院這次聲討,我們先不必與其徹底撕破臉皮,但也沒有必要躲着,一切事宜,待山海書院的人到了再說,不過有一點,希望大家傳達下去,若是山海書院的人到了,本宗弟子豈不可胡言亂語,激化矛盾,山上城內的弟子需各安本分,切勿焦躁。”
“是,宗主。”衆人起身,大事便算敲定。
紅杏夫人點了下頭,開始安排道:“與山海書院一事,暫且先這樣辦,不過這件事背後的細節,我們也不可置之不理,真是挑起事端的人必須找出來,章元澤、封一血,你等二人負責此事,本宗將蕭祿契、黃英奇派給你二人供你調遣,日前風副宗主已經將此事通知了暗潮,皓元方面也有人相助,打探消息,你二人再聯絡一下天坊,讓沐坊主出些人手追查,儘快弄出一個結果。”
“錚!”
正當紅杏夫人下令徹查巫映雪遇害一案的時候,偌大個嘯月宗山門,陡然傳來一陣錚鳴的琴瑟之音,這陣琴瑟之音極其響亮,幾乎就在傳來的片刻,整座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當然,其中可不包括有着道武境修爲的蕭洪章。
但由於這陣錚鳴的琴瑟之音來的瑟爲突兀,導致蕭洪章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也是臉色一變,連忙催動神識守住了元神,並且在琴音響徹的一息之後,他猛後拍椅子扶手,身形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原地。
規模宏偉的嘯月大殿,被琴音震的劇烈搖晃了一陣,隨後衆人便聽到山門方向響起了蕭洪章嘹亮且義憤的喝聲。
“堂堂道武境高手,居然用琴音偷襲傷人,閣下未免有失身份了。”
這道喝聲,是蕭洪章故意喊出來的,其間蘊藏的強大真義,瞬間衝散了瀰漫在嘯月山上的錚鳴琴音,使得那琴音爲之一蕩,片刻後,紅杏夫人等人方纔從痛苦中掙扎出來,但這個時候,大殿中已經有不少有吐血,臉色蒼白的摔倒在地,大殿一片狼籍,哀痛聲不斷。
最先清醒過來的是衆人當中實力最強的聶人狂和項破天,兩個人恢復了氣色之後臉色陰沉的要死,交換了下眼神驚呼道:“是琴帝修鈺仲來了?”
“這琴音雖未聽過,但絕不像是一般的乾坤境高手所出,蕭洪章也在外面喊了,看來真的是修鈺仲到了,他怎麼來的這樣快?”蕭嶽河恢復了一下氣血,略顯狼狽的問道。
“出去瞧瞧……”紅杏夫人捂着胸口,艱難的冷哼了一聲,隨即帶着人奔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