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往下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腳下是萬丈深淵,不時有森森的寒氣噴涌出來。
這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正中央是一塊空地,距離張小凡這裡得有十米的距離,除非是鳥才能飛過去。
那塊空地面積不大,十平米左右,插着橫七豎八的劍戟。組成空地的是一種非常奇怪的岩石。在黑夜裡閃着星點的光亮,很是夢幻。
無法過去。
“看來今天就只能到這裡了,這位兄弟,感謝你救大夥之命。”身後一個健壯的莊稼漢子說。
“老規矩。咱們這些人,沒啥東西報答你,所以我們剛剛討論了一下,決定每人給你一個銀白內丹。這足以在黑市上換到三兩銀子了。”那莊稼漢擲地有聲地說。
其他人在背後說起了悄悄的話,但交流了一會,是肯定了那個健壯莊稼漢的建議。畢竟做這行最重要的是感謝救命之恩。
“對,兄弟,這是你應得的。我們做這行,不知何時就像吳老漢一樣伸腿歸西了。所以救命之恩還是儘早回報了吧!”
王順飛背對着他們,和張小凡站在懸崖口,聽到這話,試探性看了看有些虛弱的張小凡。
張小凡呵呵一笑。
“鄉親們,我張小凡雖說不諳世事,但是這救命是救我的命,所以大家沒必要有負擔。況且,這銀白丹是你們千辛萬苦得到的,你們要養活家裡的老婆孩子吧?趕緊出去給老婆孩子買點肉吃!”
張小凡大人似的把手一擺,拒絕了方纔那個莊稼漢遞過來的一個銀白內丹。王順飛抿着嘴脣望着張小凡,眼圈有些發紅。
“小兄弟,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啊。做哪行就有做哪行的規矩,萬一你沒有得到回報,傳了出去,那可就坑了這一個行的人吶!”那莊稼漢頭一扭,執意把內丹遞過來。“我們執意要給救命之恩的人回報,是爲了下次再遇到危險,別的有能力的人能夠因爲有回報而幫助我們,而不坐等兇獸殺死我們再行動!”
張小凡一怔。
忽然不知道怎麼拒絕了。
一圈黑光忽然從那塊空地上噴散出來!張小凡急忙後退,衆人見狀也紛紛從內室入口退出來。
接着是一陣陣的轟鳴。那黑光發源之地,正是張小凡剛剛不知爲何看到的那個箱子發出來的。
“黑...黑色?”衆人驚駭。
“看來,我們要交待在這裡了。”人羣裡有人說了這一句。
“爲何?”張小凡轉頭問他們。
“見到了凡人不該見的。”王順飛平靜地說。“呵呵,凡人,呵呵。”王順飛情緒有些激動。
果不其然,這玉門遺蹟外圍傳來了無數的腳步聲。忽然間出現這麼沉悶的腳步聲,就像是一直在玉門遺蹟等待着。藉着微弱的光,張小凡看到他們的全都是面無表情的死灰。
“陳玉貴,家住車門鎮最東,有2畝田,家有一男孩,3歲。”靠近張小凡左邊的那個人說。
外圍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這裡。而這裡卻是死一般的安靜,大家圍着一圈坐在這裡,張小凡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謹記”其他人很整齊地說了一句。
“王舉人,家有個裁縫鋪,無田,有老婆孩子,有老母,中風在牀。”張小凡對面的那個人說道。
“謹記”又是一陣整齊的聲音。
張小凡明白了,這是在交待後事。
忽然在張小凡對面的那個年紀略長的人抽噎了一聲,嘆道:“我劉慶,半生給人家當奴才,後來患骨痛之病,患病時無法動彈。被趕回家來。本以爲就此可以了斷一生,誰知在回家路上撿回一女,脖子上有一玉牌,上寫任天敏。現在撫養已至豆蔻之年,小女亭亭玉立,絲毫不落大戶人家的閨女。而我劉慶是個粗人,但也知道她不落俗套。提婚媒婆數不勝數,我卻要她走修仙的路子。現在無奈,你們誰有幸出去,切記要幫她尋個好人家。我劉慶在陰曹地府也跪泣恩人慈悲。”
張小凡默默地呆在圈子裡,認真而又出神地聽着大夥的話。方纔張小凡只認爲他們是一羣人,現在開始藉着微弱的光來仔細打量這些爲了家庭而又身不由己的漢子們了。包括自己在內一共六個人,從張小凡順時針起分別叫陳玉貴,王舉人,劉慶,李阿三,王順飛。誰要是能夠從今日一劫中逃脫,定要照顧好死者家屬。張小凡覺得肩膀有些沉了,忽然又想到了死去的爹,嘆了口氣。
……
“王順飛,21歲,父亡,母癱瘓。自己攜一小妹和娘在紅坊樓過活。”王順飛道。語氣裡滿是不甘。張小凡坐在他旁邊,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發抖的身體。張小凡只能緊緊挽住他的手臂。
衆人望向了自己。內室的黑光輻散越來越兇猛,撞擊着洞口的牆壁轟鳴作響。張小凡把身體往內室門外挪了挪,瞥了一眼內室的劇變後,清了清嗓子,道:“我,張小凡,18歲,家有一母,爹剛亡。還有,我從不相信命運!”
說罷,他噌地一下站起來,這靶子形狀的地宮,不能就這樣等死。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大家,那些修仙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時間緊迫,說句實話,你們這樣等死,真的對不起現在正在家裡亮着燈等你們的親人!”張小凡對着垂喪着頭的五個人說。王順飛忽然把頭一擡,想起方纔這個殺了兇獸的人,眼睛忽然有了神韻。
聽到親人二字,這些漢子心猛地被擊中,望着眼前這個年輕的人。
“可這地宮構造一般,幾乎是下來的人都能碰個會面,我們早躲晚躲終歸是死啊。”
“小兄弟,方纔你的能力我們看到過了,可這修仙者的陰險與手段你是沒見識過的。”
“小凡,我跟你幹。”王順飛堅定地站了起來。
張小凡望着其餘四個人。
他們先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是起身了。
“爲了我們的家!”
“好!”
華夏國因脈氣的修煉而有國力爲國。所以無論那個門派都異常重視修煉脈氣的方法。自然那些吸收上古濃郁脈氣的靈獸的內丹是每個門派必求之物。所以在每個已發現的遺蹟洞口,都有無數服從於不同門派的窺探者。
時常出去於遺蹟旁邊的酒肆,茶館,以刺探情報。今天巧了,地宗唐家得到情報說車門有一靈獸之穴,於林中,立一木門,其下爲穴。唐宗主唐萬元便讓愛子去試煉試煉,沒想到那遺蹟竟然是傳說中的玉門遺蹟,且恰巧是月亮最虧之際,也是這靈獸最弱之時。殺了靈獸是沒錯,可這蛇在《尋覓》中提到“善藏寶。”
所以那行人無功而返也是正常。
話說,在唐家掃蕩完這遺蹟之後,按理說那些窺探者應該打道回府上報情況了。
可是,有個叫賈德的人因爲守了一個月的洞口卻被大門派給端了,心裡實在不是滋味,就沒有回去,在紅坊樓使勁灌酒,就是白天吆喝着王順飛上酒的那位。夜裡趁着酒興,浪蕩到自己守了一個月快生褥瘡的地方,心生感慨。
忽然,洞口傳來一陣黑光,這黑光竟然有隱約的觸感。打在玉門上,玉門閃閃發光,之後光芒四射。微微有龍吟,賈德再仔細看向雕龍的門杆,那玉龍竟然被黑氣腐蝕了!
他不敢怠慢,一封特急信號彈在黑夜裡綻放。
不遠處同門派的人看到這彈,紛紛停下了尋寶、奪丹、睡覺的事情。刷刷刷地趕來。沒用幾分鐘,那人身邊就站了二三十個同樣服飾的人。古裝雲鬢,霞袂長衫。手執長扇,風度翩翩。腰間一塊刻了大大的“天”字玉佩由爲顯眼。
“如何?”一個領頭劍眉的人望着那探子。
“黑器,屬兇,可能是仙階。”賈德嚴肅起來,萬一真的是仙階之物,那可不是他這個門派承受得起的,可是,要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仙器收入囊中,自己這個鎮級小門派可一躍成爲中上級門派!這仙器還可催生同級別的修仙人,要是真的有此佳緣,那麼與三大門派抗衡也未必可知!
“路遇人,殺之。”那劍眉男子道。
刷刷刷——
二三十人全都躍進地宮,留有方纔那探子在洞口繼續守望。
賈德往洞口旁邊一坐,屁股硌了什麼東西,他一掏,是一個繩頭,繩子連着下面。
看來裡面真的有人,他微微一笑,用繩子下地宮的人,看來又是哪個車門鎮掙外快的人了。他把繩頭提起來要扔出去,忽然,那繩子自己擰了一下,接着蛇形似的往外翻卷。
這人下意識地把繩子一扔,那繩子頓時光芒大震,“嗡!”眨眼間那繩子竟然閃着金光飛走了!他愣在原地,這發生得太突然,難道地宮裡還有什麼高人?狐疑的他悄悄溜到更遠的地方。
方纔進入地宮的門派是天絕門,千餘人,是車門鎮影響力較大的門派之一。
門主李刀,是個生性放浪之輩,因少時得一道人脈氣修煉之法,加上天資聰穎,很快入選地宗弟子班“疾”班修煉,卻因偷看女弟子洗澡被逐出師門,後憑藉特有的“玉”脈之法,在車門鎮吸引不少徒弟。
這“玉”脈之法,實爲玄妙,即呼吸吐納之時,以玉附掌心,平靜時體悟玉之清涼,恍惚時以玉定心。是一君子修煉之法,李刀這等風流人物竟也可悟其真意,真讓人刮目相看。李刀不惑之年,其第三十六房秋姨終於誕下一子,李刀喜不自禁,視之爲掌中之寶,盡之所能授其“玉”脈之術。
這孩子叫李晗,劍眉,雲鬢,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因遺傳了李刀的聰穎,修行很快,十六歲入初窺一級。後放浪形骸於閨家大院,深得許多美人之心。連縣太爺沈方之女沈秋鈺也爲之傾倒,非他不嫁,碎了無數好男兒的心。沈秋鈺終日以淚洗面,盼望李晗能出現在眼前。每想念深時,便作一首。
最有名的當是《與李晗》:黃花落時草木稀,逢君如添三月衣。無葉梧桐棲寒雀,隔窗尤當春萬里。
但要是她見到此時黑夜裡冷血無情的心上人,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李晗一行人遁入地宮不久,發現甬道里被一面牆隔住,正是張小凡衆人碰到的機關牆。而此時李晗一行人在牆的後面,並沒有發現那兇獸的屍體,要是他們發現了兇獸的死狀,恐怕會立即打道回府吧!
“奇怪,按理來說這靶狀地宮該不會有隔牆纔對。”李晗自言自語。
“少爺,這裡還有通道,我們從這裡進去。”
由於時間緊迫,也沒那麼多計較了,拿到洞穴寶物要緊。不一會,他們就進入到了最靠近內室的甬道里。轉了一圈,發現進入內室只有一個道口。
李晗望着正在輻散出濃濃黑氣的那塊空地,心裡一驚。
“你們守着洞口。”
說罷,執扇拂衫,羽毛一樣飄飄乎落於中央的神秘之地。
李晗到了空地之上,見那星光點點之地滿是屍體,有的只剩下骷髏了。毫無疑問是那些擅自尋寶之人被兇蛇所殺。李晗皺着眉頭從滿是屍體的地方走過,徑自來到了黑光的發源地。
竟然是一個木頭箱子!
很普通的木頭箱子,要不是它正往外輻射奇異的能量,李晗還真以爲是某個盜寶者帶來的東西。李晗湊近一看,那箱子有的地方已經發黑,像是直接晶體化了。有的地方被灼得起泡。起泡的位置裂開就是點點的星光。箱子頂端有塊亞麻布,蒙了許多灰塵。李晗微微拂去。
這纔看到布上之天地。
布上有畫,模糊不堪。可能是時間久遠之因,顏料已經暗灰。是一狗麪人身,手執一黑色之劍,對着面前一朵妖豔的花。 在畫的左邊還有兩行字。道:
“紅塵劫數多,兄弟相煎何?夢中畫是非,棋子燈花落。”
李晗看得入迷,盯着這畫的每個線條,神思開始遊離。
忽覺悲從中來,卻又泣不出,像是被人鎖住喉嚨。
終於,他看到畫布的玄妙之處,原來畫布左上還畫着一物,不過被抹除。
看層次不一,應是後來之事。這擋住的是此狗人的兄弟?這狗的左耳大,右耳小。像是爲了區分,而不是所謂的審美。
李晗的心揪得緊了,目光拔不出來,深陷其中。此時,腰間一玉忽然光芒四射,清涼之感瞬時遊滿奇經八脈。李晗猛地把眼神一收,大口喘着粗氣。這時,門口的弟兄接到賈德的消息,說是無數人往這個方向涌過來了。
李晗眉頭緊鎖,方纔這被攝魂之事,真是心有餘悸。若不是腰間一祖傳之玉,恐怕自己當葬命畫中了。
李晗當即力斷,掀開了箱子。
空空如也!
李晗眉頭鎖得更深了。
忽然,那畫布“鏗”地發出了響聲。李晗盯着畫布的黑劍的位置,被石頭磕出了一枚黑色的針。他走過前去仔細查看,忽然,他的眼神一變,臉卻極其詭異地笑了起來。
“我李晗當名揚天下了!”他咬着牙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