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中,驛卒們都是早早回家,只留了武藝高強之輩駐守,尋常小怪,刀客劍士只要勤修苦練,也能殺死。
魏昊憑藉千牛衛的腰牌,得了一間房住下,是夜,魏昊開始梳理諸多事情的來龍去脈。
對“龍墓”,魏昊現在蒐集到的有效信息足夠了,至於進入“龍墓”之後該如何行事,還不好說。
從“龍墓”撈人的案例有,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龍族大能強闖,然後把自己的至愛親朋救回來。
沒有弱者撈出弱者,一個都沒有。
“小汪,我猜測‘龍墓’應該跟地府也是相通的,只不過,需要一些辦法才能跨越阻隔。”
“興許跟陽世一樣,神州前往他州,也是要漂洋過海。”
“不錯。”
魏昊點了點頭,重新揣摩最初的人龍關係,說平等,談不上,現如今龍族普遍看上去要比人族強,還是因爲龍族的“凡胎**”,在人族這裡,可能就是“人仙”“鬼仙”。
基礎下限不一樣。
但從種種典籍傳說來看,龍族中的強者,應該是跟人族強者結盟,但地位要偏低一些。
帝禹是最近一代人皇,助他的龍神,就有應龍。
而應龍的傳說,比帝禹久遠得多。
從時間線上來判斷,大概就是人祖開始爲人類創造相對適宜生存環境之後,龍的傳說就趨於多樣化,而後人祖不斷征戰,應該是有一個大目標,這個目標可能就在大羅天。
整個遠征的戰場範圍,應該是不斷地縮小廣度,直至侷限在大羅天。
或許這個大羅天比什麼六慾六重天還要廣袤,但某種危害,可能就這樣被人祖們剝離,無法從大羅天向外滲透。
其中龍族扮演的角色,大概率就是人族的盟友。
而後折射在人間的具體關係,就是四瀆四海以及各種山川河流的水君,大抵上,都是龍族。
人族千人千面,龍族雖強,大抵上也是如此。
那麼有造福人類的龍族,
就也會有惡龍、孽龍。
但整體而言,必然是正面的。
“或許,我們還能打聽一下,地府有沒有往來‘龍墓’的同道,如果有,提前知道也好。”
能夠打聽的對象的也不少,秦文弱、牛將軍都可以。
“君子想要從地府走?”
狗子一聽,頓時勸道,“龍墓那裡好歹沒什麼對頭,可地府咱們得罪了不少人啊君子。”
去龍墓不一定要大戰一場,但去地府,肯定要鬥上一場。
“這次去龍墓,可能危險重重,到時候,小汪你就留下,不要前往。”
“君子豈可如此行事!倘使君子龍墓顯威,我豈能不去沾沾光!”
“不行,我獨自一人前往即可。”
魏昊搖了搖頭,“亡者的世界,沒必要有人同路相伴。”
狗子不再爭辯,只是嘆了口氣:“我總覺得,此去君子必然會遭遇算計。”
“毫無疑問的。”
一個“濟水龍神”,就足夠影響龍墓了。
但魏昊還是會去,這也不敢那也不敢,那就什麼都不要做。
更何況,白辰爲什麼丟了龍魄,數百萬生靈都知道。
如果爲衆人獻身者,卻被衆人棄之不顧,那這個族羣,是走不長的。
人族橫穿亙古,強的強,弱的弱,強者大同小異,但弱者,卻是各不相同。
相互扶持、同舟共濟、共克時艱……這是弱者的生存智慧。
而不是獸性十足的弱肉強食。
弱肉強食是現實,是本能。
人族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對抗自己的本能。
這很了不起。
“摘星,大象公這是在重走人祖路!我等還是不要拖後腿!”
燕玄辛此刻是隻家燕模樣,蹲在枕頭旁,高聲說道。
“人祖崛起時,可沒有君子現在這般惡劣。”
古時爭鬥、災難、人口,都沒有現在規模大,人祖大多隻要解決一樣難題,就能受到愛戴、尊崇。
“大巢氏”築巢成家,“大明氏”鑽木取火……
每解決一樣大難題,都能夠大大增加人類的生存率,極大的提高族羣的數量。
現在一個大夏朝的直屬州,就是百萬人口之巨,一州之地,便是古之一國,甚至一朝。
人間的戰爭的規模,也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在不斷升級、加強。
人祖們的崛起、變強,是有一個循序漸進過程的。
而魏昊沒有。
當然,魏昊並非沒有優勢,至少所處的這個時代,人口更多,也不至於鬧市之中擔心猛獸毒蟲。
人類內部的爭鬥、傷害,時不時都要比天災來得還要大一些。
“說起來,如今我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大夏朝的縣城,多以‘五’字開頭。我本以爲是要利用風水五行,現在根據人龍兩族的傳說、典籍,可以肯定不是。”
“君子,這都要去陰間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知道這些,纔是我去龍墓的底氣之一。別忘了,我的天賜流光鎮魂印,可是有兩座城池的份量。”
“這又有什麼干係?”
對於不知道的典故,狗子也是一頭霧水。
“大禹王以‘五’字命名天下縣城,其實就是以‘五’監督天下‘百里侯’。這個五,可以是‘五刑’,但也可以是‘五教’。”
“咦?君子有長進啊,居然知道‘五刑’和‘五教’。”
“……”
狗子一臉欣慰,魏昊則是相當無語。
“‘五教’我知道,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父義。”
燕玄辛也是眼睛一亮,“是極是極,一定是這樣,若無‘五教’,人族不會如此昌盛,遍佈神州,繁衍八方。”
哪怕人族在神州之外的八州過得比較艱苦,但至少有一點比八州生靈要強,那就是八州生靈在神州,基本連做附庸的資格都沒有。
甚至連祭祀,都不會拿來當“犧牲”,不夠資格。
“五行變化其實是表象,修行者以爲如此,實際上,看似多變的五行神通,反而是帝禹不看重的地方。隱藏在背後的‘五教’,纔是構建人類社會的基石。”
換位思考之後,再根據多種信息綜合來看,魏昊覺得人皇不會那麼無聊,就想着做個豬圈養豬。
人祖人皇們不是奶媽,如果什麼都靠他們,人類就徹底成了他們的私產,而不是族羣同胞。
英雄要爲同族而戰,跟同族本身無關,是他個人的意志。
同時,族羣中任何一個人,也沒有資格要求英雄一定要爲他們服務。
想通之後,魏昊頓時把諸多不解的地方都想通透了。
之前在湖神廟跟三公主喝酒時,他也琢磨過爲什麼人祖不直接從大羅天返回,然後把雜七雜八的邪神全部消滅乾淨。
現在卻是明白了,如果什麼都要靠人祖,凡人不如一個個排隊等死。
正如他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如果對方有能力自己反抗,那麼視若罔聞也絕非罪過。
原本複雜的念頭、心緒,瞬間平復,魏昊心中有感,五指伸開,“烈士氣焰”凝聚在掌心,竟是由橙黃帶白逐漸變得湛藍。
狗子見狀,頓時大喜:“君子!你又變強了!”
“可惜我不如你,還能總結成功法。”
要是這本事可以傳授出去,怕是多了一堆強者。
“傳說中人祖講道,那都是飛昇天界之前,期間歷經多少歲月,都是隻傳授‘理’,傳不了道。”
狗子嘿嘿一笑,狗眼放着光,“君子重走人祖路,將來一定三界無敵!”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
魏昊大笑,擡手狂搓狗頭,而後問道,“泥鰍精的蹤跡,可追蹤出來?”
“它雖藏得深,卻也是無用,我不但知道它來了,還知道它給同黨遮掩氣息。那黏液想來是有些門道的,不過我也今非昔比,已經聞出來有幾種妖孽隱藏其中。多有妖魔大軍中的氣息。”
“嚯……”
那就是“巫三太子”這隻小水猴子了。
“說起來,巫三離開五潮縣之後,便沒了消息,它難道真就甘心徹底銷聲匿跡?我料想這水猴子耐不住寂寞,必定要有所動作。不曾想,竟是盯上了‘鯨海三公主’。”
“君子,那水猴子真敢拿龍族的公主做文章?”
“爲什麼不幹?只要有辦法抹平證據,什麼不敢?更何況……”魏昊目光冷冽,“別忘了當初是誰在這裡佈置天羅地網,說要抓捕巫三。”
徐宜孫當時率衆抓猴子,天羅地網是佈置了,結果不巧,猴子不在家。
論誰看了,這就是運氣不好。
但現在打了兩場“五潮縣保衛戰”,又暴露出了袁洪跟大水猴子的潛藏關係,魏昊相信除了自己,不少官場名宿,應該也是心中有數。
沒有證據,是不方便弄徐宜孫,但是想要州府大員再用他信他,要麼蠢要麼壞,要麼又蠢又壞。
“那臭道士跑得倒是快,知道君子不會跟他廢話。”
“徐宜孫已經不可能在明面上左右逢源,賣他面子的封疆大吏,也不會再有。至於互相利用那種,咱們不好多說,但現在徐宜孫的情況,說是人奸並不爲過。也就是還沒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畢竟,過硬的證據,咱們沒有。”
魏昊說罷,冷笑一聲,“但此事需要過硬的證據嗎?死了這麼多人,他能躲藏多久?可此人也不是普通之輩,又一向養尊處優,法力修爲也是了得。只要還想着求長生,必然什麼手段都會用上。”
說到這裡,魏昊手指點了點:“他熟悉北陽府,倘若跟妖王甚至妖皇合作,算計‘鯨海三公主’那個笨蛋,說是裡應外合,都不爲過。有心算無心,三公主就算有甚麼法寶庇護,一旦被摸底,有所針對,下場跟岳陽樓的二公主,區別不會太大。”
“那……君子,咱們要怎麼做?”
狗子發現魏昊其實已經有了大概的構思,於是心中大定,直接問道。
一旁小燕子一臉懵,她都沒搞明白其中的關係,不解地看着魏昊:“大象公,爲何不直接去找徐宜孫?
“因爲徐宜孫即便是合謀之人,但真正下手的,卻未必是他。妖孽一方很容易知道是誰要動手,但是人類這一方, 尤其是大夏朝內部,卻不是徐宜孫能左右的,他最多就是個牽線搭橋的掮客。”
“啊?他是袁洪的弟子,爲何不能是他?”
“因爲想要封一個東海的龍女爲湖神,除了朝中大臣,除妖人算個什麼東西,有資格上朝說話?”
“啊,對對對,還真是如此。”
這下燕玄辛也明白了過來,“鯨海三公主”可是東海龍宮的公主,如今可不僅僅是龍族公主,更是“青蓮聖母”,青蓮湖的水君。
但是封神這件事情,卻是有嚴格官方程序的,走完這個程序,徐宜孫可以幫忙鼓吹鼓吹,甚至疏通門路,但聖旨也好,鴻臚寺及有司也罷,那就不是官場之外的人可以左右染指。
因此,誰促成了此事,誰就是圖謀東海龍女的直接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