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利麼?呵呵!”褚天凌冷笑:“倭人要的就是這份不利,既如此,本宮成全他們便是!”
目光一凜,沐之秋的手不由地握緊了。
馬青山思忖片刻道:“可是,局勢一旦動盪,倭人必會趁虛而入,倘若他們圍困皇都如何?”
“那就全部放進來吧!”褚天凌面色如常,只是一雙眸子冷得能結冰:“來了,便不要再走了!”
沐之秋暗自讚歎,曾幾何時,也有個人說過這樣的話,便是那份氣度與膽識,不知不覺就征服了她的心。
舅舅褚雲鵬是個強悍好戰之人,沐之秋一直覺得舅舅沒有蕭逸善良感性,但舅舅的張狂與野心卻更甚蕭逸。然,表哥褚天凌雖有勇有謀,王者氣度盡顯,可身上卻總缺少一份狂傲,顯得陰柔有餘霸氣不足。
褚天凌這樣的人,當個守城的皇帝再合適不過了,興許還能將褚國建設得不現今更加繁榮昌盛。但若想像舅舅那般不斷擴張領土,實現一統四海八荒的野心,褚天凌估計做不到。性格決定命運,性格也決定人的選擇。歸根結底,沐之秋還是認爲褚天凌更像蕭震天的兒子,工於心計卻愛好和平,而蕭逸,纔是舅舅褚雲鵬那樣的蓋世梟雄。
以前,沐之秋始終給褚天凌定義爲溫室裡的花朵,始終認爲褚天凌身上的陰柔乃是缺少歷練所致。此番遭遇,顯然讓褚天凌完全褪去了青澀,變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帝王。便是褚天凌現在生出野心,今後想要與蕭逸抗衡天下,也未必沒有可能。
對於生在皇家的子孫來說,這應該是好事,但是,作爲一個不喜歡殺人,崇尚和平安寧的人來說,沐之秋又覺得非常遺憾。
尤其是作爲蕭逸的妻子,她甚至更希望褚天凌永遠沉迷於溫柔鄉中,永遠都像以前那樣明珠蒙塵,碌碌無爲下去纔好。
第二日,太子褚天凌將褚雲鵬駕崩的消息昭告天下,由他暫行監國,代行國君之職。
頃刻間,舉國上下陷入悲拗哀悼聲中。滿朝文武在午門外身披重孝長跪不起,聲稱嚴懲兇手。
李丞相手持沐之秋遺失在褚雲鵬龍牀下的藥丸獨立承擔罪責,血濺當場撞柱而亡。褚雲鵬暴斃的真相被李丞相這般一攪合,倒掩飾住不少,便是有大臣懷疑,卻感念皇上的餘威與李丞相的恩德將滿腔疑惑壓在心底。一場謀殺便轟轟烈烈地隱沒在動盪之中。
褚天凌以李丞相乃三朝元老忠心耿耿,以保晚節死而後已爲由,下旨將他與褚雲鵬合葬,生生世世在褚雲鵬御前懺悔贖罪,並不追究其九族連坐之責。
不少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陳書上表,懇請太子下達全國備戰令,痛擊倭人的入侵以慰皇上在天之靈。然,太子褚天凌卻以傷心過度爲由罷朝不問任何國事,只在後宮爲皇上操持盛大的葬禮。
褚天凌如此放縱兇手又不作爲,令文武百官痛心疾首心懷不滿,一時間江山不穩社稷動盪,人人怨聲載道,彷彿一夕之間,褚國這個稱霸四海八荒數百年的大帝國便有了滅亡之勢。
一月十五深夜,一干人等聚在養心殿,面色皆異常凝重。
看一眼面若凝霜的褚天凌,沐之秋問:“表哥?你決定了嗎?”
“決定了!”褚天凌淡然道:“涼城乃是我褚國最大的糧草供應後方,不能毀。黑土城又是石油基地,潛水艇的動力能源皆要靠它,也不能棄之。所以,我們要硬奪。”
點點頭,沐之秋道:“表哥說得是,涼城和黑土城雖不是軍事要塞,卻是褚國最大的物資儲備基地,倭人這一招又準又狠。然,硬奪並不是好辦法。”
賽廣和王德脫口問道:“靖王妃可有更好的辦法?”
沐之秋拍拍手掌,養心殿內倏地多出一個人來,卻不言語,只是單膝着地衝沐之秋行了一禮,雙手捧上一物,便又如閃電般迅速遁去。
賽廣不由讚道:“靖王妃調教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便是我都沒看清沐雷的身形,想必夜襲兄弟的輕功也更加出神入化了吧?”
沐之秋和褚天凌同時扭頭去看夜襲,夜襲卻只衝沐之秋點點頭,對褚天凌理也不理。
褚天凌頗爲自嘲道:“當日夜襲等人來涼城找我時,我也險些看不清楚他們的身形,想來夜襲眼下的輕功已在我之上了,秋兒訓練的法子果真不容小覷。”
褚天凌既有玉蝴蝶之稱,輕功自然了得,夜襲等人經過魔鬼訓練,武功和輕功雖精進不少,但要說已超過了褚天凌,沐之秋當真不信。
正要接嘴,卻聽夜襲漠然道:“我家王妃整日爲國事操勞,哪裡像太子殿下那般瀟灑自在?故,並非我等精進太快,實乃太子殿下玩物喪志退步了!”
“咳咳!”褚天凌嗆咳兩聲,下意識地看向沐之秋。
他最怕夜襲將那日他在回春院中廝混的情形告訴秋兒,所以這些日子,便是對所有的人橫眉冷對,對夜襲,褚天凌總要勾勾脣角。
秋兒此番帶來的人神出鬼沒,彷彿隨處可在,又彷彿無影無蹤,幾天過去了,褚天凌連秋兒到底帶來了多少兵力都不知道。這些人既然有這等本事,秋兒知道他的放浪形骸也沒什麼稀奇,但有些事情不說出來多少還能留點臉面,他只要裝死就成。現下,夜襲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揭他的老底,便是他臉皮再厚,此時也不由面紅耳赤。
“秋兒?”衝沐之秋笑笑,褚天凌難隱尷尬和諂媚:“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嗯!”
沐之秋點頭,面上表情淡然,像是並未注意夜襲的話一般,褚天凌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褚天凌的所作所爲便是夜襲不說沐之秋也能猜出大概,更何況夜襲是誰?怎麼可能瞞着她?早在舅舅暴斃的當晚,夜襲便將前往涼城的經過詳詳細細地向她做了述職,連褚天凌狎妓時那兩個倭人女子穿的是紅衣還是綠衣都沒有落下。
這些日子,每天看着褚天凌不要命地籌劃部署,沐之秋多少有點動容,此時她實在不宜再雪上加霜地打擊褚天凌,便是玩笑也不能開。所以,褚天凌裝死只用一雙眸子賊兮兮地觀察她的神色,她也裝糊塗好了。
嘿!也虧得是惜字如金的夜襲,纔會用一個冷笑話逼出褚天凌的笑容,這也算意外收穫吧!
讓夜襲將養心殿內的案几全部拼湊在一起,沐之秋纔將手裡的東西打開平鋪在上面。
衆人頓覺眼睛一亮,隨即紛紛離座圍了過來。
呈現在大夥兒眼前的乃是一副巨型地圖,不知是用什麼材質製成,很有點像海盜們用的厚油氈紙。不過很顯然,這種材質比油氈紙細膩輕薄許多,便是方纔靖王妃捲起來未打開時也不過小小一塊。
材質倒是其次,重點是這幅地圖的繪製手法,乃是包括褚天凌在內誰也沒有見過的法子。
只看地圖的形狀,便知是褚國版圖無異。然,與普通的作戰圖不一樣的是,這張圖上不光畫出了城池的形狀和周邊環境,連山巒、湖泊和附近的無名小島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且此圖的最精妙之處還不在於此,乃是在於這張圖以形象具體的繪製手法將各州郡之間的距離、道路、以及城防兵力皆標註得詳細無比,甚至連各城池內的衙門、商號和人羣密集區都標註了出來。
就算是褚國水師的秘密戰略部署圖也沒這個詳細,哪怕從來沒有來過褚國的人,只要手持這樣一份地圖,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將褚國所有的兵力一網打盡。
“秋兒?”褚天凌瞪着驚詫的眼睛望向沐之秋:“這是你繪製的?
“我哪裡有這樣的本事?”沐之秋淺笑道:“這是夜襲手下的水鬼技術兵用了整整十天時間踏遍褚國每一寸土地後繪製的。”
“十天時間?”褚天凌一愣:“是這幾日才繪製的嗎?”
“當然!上面墨跡未乾,方纔才全部完成。”夜襲驕傲地一挺胸膛,接口道:“此圖雖不是我家王妃親手繪製,卻是在我家王妃的指揮下繪製而成的,說是我家王妃親手繪製的也無不可!”
唔!這牛吹得是不是太大了呀?她不過是紙上談兵,交代了一下方法而已,具體操作,乃至繪圖,都是水鬼們做的好不好?
還有,我家王妃?夜襲這是說上癮了嗎?一句話倒是要說三個我家王妃,這也要分我家你家的,難不成夜襲不強調,人家就不知道她沐之秋是靖王妃麼?
衆人心頭凜然,十天時間,靖王妃抵達皇都也不過十日,也就是說,從靖王妃踏上褚國的土地開始,就已經開始着手實施反攻了。而他們所謂的謀劃,不過是一堆烏合之衆罷了。
在座諸位皆知靖王妃手中有一支名喚水鬼的秘密野戰部隊,然,這個秘密部隊到底有什麼本事,有多少人,爲何要喚作水鬼卻無人知曉。
眼下,不過是靖王妃手底下一些無名小卒便有如此通天本領,若是整個水鬼部隊全部出動,豈不是要天下大亂?諸人不由暗捏一把冷汗,幸好褚國已與靜安王朝結盟,倘若爲敵,便是這麼一張圖,都不知會有多少褚國將士馬革裹屍枉死疆場。
這般深謀遠慮運籌帷幄的本領,便是皇上重生,也未必能與之匹敵。原本還憂心忡忡瞻前顧後的賽廣等人,頓覺眼前充滿了希望。
“來,你們看這裡!”沐之秋素手一伸,已指向與皇都和涼城成三角對峙的一處城池,道:“這裡是大尾嶼,你們覺得如何?”
“大尾嶼?”褚天凌沉思片刻,眼眸一亮,問道:“秋兒的意思是說此番倭軍不僅僅會重用大尾嶼,還有可能將大尾嶼作爲進攻我褚國的軍事要塞?”
衆人面面相覷,大尾嶼這個地方非常特殊,本應是褚國領土,卻偏偏在海界之外,相當於褚國和倭國之間的一座孤島。因其地理位置特殊,長年被暴風雨侵襲肆虐。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人丁不旺土地貧瘠的局面。正因此,褚國曆代國君都不看重此地,便是野心勃勃的褚雲鵬,也對大尾嶼這塊雞肋睜隻眼閉隻眼。
難道,這麼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孤島,真的會成爲倭皇眼睛裡的聚寶盆?
“表哥才思敏捷目光犀利,實乃褚國幸事。”衝褚天凌投去讚賞的一瞥,沐之秋道:“此番褚國不僅僅是有可能將大尾嶼作爲他們的軍事要塞,而是確確實實將大尾嶼當成了他們的大本營,若我所猜不錯的話,倭軍主帥現下就應該在大尾嶼親自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