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的日子比較有限, 蕭逸與我交談也甚少,他偶爾出門買一些糕點與那一干小藥童們品嚐,剩下的時間不是他在房間裡休息, 就是我給一羣孩子們講故事——有時, 趁孩子們休息後我也會偷偷地回憶九陰真經的內容, 試圖能夠更進一步, 將宋青書擊敗。
這麼點燈熬油的結果, 卻是越深加研究,越心寒。
宋青書今生的短短數年,到底是怎麼練就那樣積澱內力、卻是正統武學的功力?是我天資不夠, 還是他天賦奇才?
難道,是前世之時, 他在無憂宮有什麼絕世秘籍幫助他?就像是張無忌能在掉下懸崖後, 吃仙桃, 拿秘籍一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畢竟這都是命運。
只是, 心有不甘。
我低頭看着挽留我的小茶,她閃着眼睛,軟糯地開口:“神仙姐姐,別走……”
他們都叫我神仙姐姐,雖然更正過數次也沒能改回來, 也就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稱呼。心裡倒是沾沾自喜, 畢竟江湖人可能會因爲功利之事而誇讚我傾國傾城, 但孩子卻不會說這樣違心的話。
只是容顏之下, 皆爲白骨, 表象聲色,又有什麼意義。
走是必然的, 我不可能一直在這裡養傷不問世事。丁師姐她們都在等我回來,重掌峨嵋,同少林他們揮師而下。若是作爲聞岫玉,我自然可以不加理會這些事情,但是作爲峨嵋掌門卻要承擔這些。
我微微嘆氣,轉身時看見蕭逸溫和的面容。
他微笑,眼角是細微的皺紋,滄桑而無奈:“要走了?”
我點點頭,略微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紙包——百花糕……我只不過無意中說過我偏好百花糕,這完全是因爲丁師姐的原因,而蕭逸卻記在心裡……
心下,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有些彆扭地想要對他溫柔起來?我接過百花糕的紙包,蕭逸含笑道:“一路多加小心,此處離峨嵋尚有一段距離,約有一兩日時程。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遠送,還望聞掌門見諒。”
要事?
幾乎是瞬間,我心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頷首微笑:“多謝,先生同樣要保重。”
說罷我翻身上馬,勒緊馬頭調轉方向,披着斗篷向城門外飛奔而去。手中的信鴿也撲扇翅膀飛向天際,我俯身加快了速度,心中萬分焦急,只想第一時間回到峨嵋,然後……然後來參加蕭逸口中的“要事”。
那件要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少林寺舉辦了屠獅大會,要天下英雄會聚一堂,來爭奪謝遜的項上人頭,當然還有那柄衆人不知我卻知的屠龍刀。我對這兩樣都不感興趣,首先我對謝遜沒有什麼恩怨,次之,屠龍刀已經不在他手上,大約是在孤島的某個廢墟處吧。
只是,屠獅大會中,無憂宮會參加。
丁師姐爲了穩住峨嵋衆人的心,對外宣佈我已經回到了峨嵋,只是閉關修煉暫不出門罷了。而此時少林寺又發來了密函,說是要趁此機會一同絞殺無憂宮的衆人。至於明教一定會來屠獅大會拯救謝遜,少林寺爲了做順水人情,已經通知各路豪傑不要多加爭鬥,只需要同意對抗無憂宮便可。
也就是說,丁師姐和師父所說的未來,本來是成昆設計的屠獅大會來消滅天下英雄,但如今因爲無憂宮的存在,少林寺不得不糾集天下豪傑來一起對抗無憂宮。
所以屠獅大會只是個幌子,明教根本不需要太過緊張。
只是這個緣由,還不清楚明教之人是否知道。
我沒有那個義務告訴他們,反正結果一樣,心裡緊張點又算的了什麼?說了只會讓蕭逸更加猜忌我罷了,我們本就是敵對的陣營。
目標再怎麼一樣,也改變不了日後兵刃相見的結果。
我迎着烈風,有些心中不是滋味地閉了閉眼睛,眼眶酸澀——蕭逸對我的影響太大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值得我爲他思考這麼多。雖然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他好的事情,但是心緒已經亂了,就無法控制了。
失控。
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這個詞的一員。
次日凌晨,天剛露出一絲白色時,我回到了峨嵋。
貝師姐和丁師姐知道我是剛回來的,就連忙讓我休息,因爲三個時辰之後就要前往屠獅大會的少林寺場地了,我若是精神不濟,也無法將峨嵋整體的士氣帶動起來。畢竟,我算是峨嵋中武功最爲高強的存在了,丁師姐……她不算在內,我永遠也無法知道她的真實情況。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貝師姐爲我忙前忙後,連忙按住她:“貝師姐,忙什麼呀,我坐一會就算是休息了,哪裡有這麼嬌弱……還要紅豆湯、銀耳湯的……”
貝師姐停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要趕着走那麼多路,也不知道你的傷好沒好全了,我這不是擔心麼!瞧你臉色這麼蒼白,一看就是這些天沒有照顧好自己。”
我握住她的手,微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哪裡有傷?”
她回握住,皺眉說道:“以爲我不知道?你傷在了腦袋上啊,當我是傻子不成?以後要好好保重自己。小時候你是個麪糰子的時候,就不消停。雖然天縱奇才,卻是不安分地到處亂跑亂跳,沒少磕傷自己,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和其他師姐師妹都擔心得要命,怕你留下什麼傷疤……日後尋不到好的夫君……”
我見她話語裡都有了顫音,連忙安撫她:“現下不是什麼事都沒有麼?”
竟讓她們這麼擔心,我從未注意到過。往日一直覺得自己是最讓師姐們省心的孩子了,因爲事事都能做到完美,偶爾的一些無稽話語和舉動應該也是無傷大雅,卻害得她們這般爲我,我實在是……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只能反過來好生照顧她們了。
這時候貝師姐才輕輕點點頭,將白玉色的碗放在桌子上,用袖子擦拭了下隱約的淚珠:“慢些喝了這些,我去召集衆弟子一同趕往少林寺。”
她轉身離開後,我一舉碗就喝乾了所有的湯水,連忙起身去牀上休息。
幾個時辰後,我醒來打理自己,弟子敲門進來,報備說所有精銳的峨嵋弟子都已經整裝待發,就等我一聲令下,前往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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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撫摸着手指上的鐵指環,平靜地帶領着峨嵋弟子下山。
此番前往,意在對抗無憂宮。
我毫無心理壓力,因爲我與宋青書交往不多,也不記得前世兄妹之誼,自然下手沒有什麼顧忌。而反之,他對我……算了,居然可以痛下殺手,我也沒什麼可以期待他能對我手下留情的,只要對一個對上他的人不是我而是張無忌,那就萬事大吉了。
相信張無忌會爲了謝遜,第一個就出場的。
當初一個人單挑六大派不也是一樣麼?我倒是很期待這次他能不能抵擋住宋青書,畢竟宋青書一個人就趕上六大派了。
宋青書應該是會蒙面,並且很難在第一場就上來比武。雖然我知道宋青書並不知道什麼是低調,從他任由蘇凜殺了三派掌門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完全沒有什麼對強弱的概念。也許,在他眼中,只有該殺和不該殺。
我恰巧屬於該殺系列的吧?
與張無忌第一個對上的應該是蘇凜,畢竟蘇凜對戰鬥的渴望,或者說他的任性程度要遠遠高於宋青書。到時候若是他需要我共同對付蘇凜或者宋青書,我自然會答應。因爲,張無忌要對抗的遠遠不只有蘇凜和宋青書。
原本我還沒想要對抗宋青書,心中還隱隱期待着宋青書對峨嵋的特殊,而與他們交好,趁此機會了卻一個強大的敵人。
結果卻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宋青書恨我離開他,蘇凜恨我欺騙、陷害他,峨嵋幾乎是和無憂宮正面對上了。此時不拉上有共同利益的明教,若是峨嵋葬送在我手中,師父現下還沒死也要被我氣死了!
我心下凌亂如麻,有些厭煩地閉眼。
丁師姐走在我身邊低聲問道:“怎麼了?”
我將我想和明教聯手對抗無憂宮的事情和她說了個大概,丁師姐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當然好,只是要記得用完了就扔,千萬別念舊。明教若是扯上了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日後想逃脫都不好使——少林寺有個成昆是謝遜的師父,武當有個張翠山是張無忌的父親,三大門派裡只有峨嵋還沒沾邊……”
她忽然語調冷下來,輕聲道:“若是峨嵋再步後塵,天下可真就是明教的天下了。到時候想要圍剿明教,談何容易?”
我一驚,皺眉:“爲何不這麼說?六大門派裡除了峨嵋以外都與明教有聯繫,而峨嵋聯繫最多的魔教是無憂宮——你、我和師父與宋青書的關係,周師妹和蘇凜的關係,這都是逃不掉的!爲何不將這些關係轉到明教上?無憂宮勢力再大也是衆矢之的,聯盟沒有好處,現下魔教只有一方獨大了。”
……何況,我心底隱隱不願與明教爲敵。
如果到時候與蕭逸兵戎相見,我可能會心軟?不,我也許會把他交給丁師姐處理。
丁師姐神色莫測地看看我,微微一笑,:“怎麼忽然這麼維護明教了?我記得你最討厭魔教了,不過現在我終於知道你心裡想了什麼,怎麼,喜歡上張無忌了?”
我:“……”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