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去哪裡?
安柏被翠孃的話問的愣住了,他還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
本來要是沒有殺楊修,那麼去邊關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嘛
恐怕沒人敢冒着得罪世家的風險收留一個殺人犯。
這麼看來,投身黃巾好像是最後的選擇了啊。
“帶你去找個人。”
他輕聲說道。
“找誰?”
翠娘看着地上雜亂的屍體,表情迷茫且惶恐,忍不住再次問道:“如果我沒拉着你,你一定會救他們的對吧?”
安柏聞言愣了愣,注意到她的狀態有些不對,思索片刻後,點頭道:“或許會的吧。”
“我我.”
翠娘聞言後表情鬆了鬆,但很快又變得頹喪起來。
她希望安柏是個好人,所以纔會一直問這個問題,現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更大的內疚卻在啃噬着她的心靈。
“別想那麼多,走吧。”
安柏找來一匹僥倖逃過一劫的馬,將翠娘抱了上去,然後直接策馬離開。
變成兩半的小將屍體招來了許多蒼蠅,以及躲藏起來的野狗。
或許他本可以名揚天下,但此時卻只剩下了一堆爛肉。
半個月後。
鉅鹿。
作爲黃巾軍的大本營,這裡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全軍事化管理的地方,隨處可見的營帳,以及頭戴黃巾的士卒,都在說明着它跟以往的不同。
“大賢良師,有人自稱是你的故人.”
一名黃巾力士急匆匆的跑到了主營外,這讓正在進行會議的張角跟幾位渠帥眉頭都是一皺。
“混賬!他說是故人就是故人嗎?”
長着絡腮鬍的馬元義怒斥道:“將人綁了,好好審問一下再說!”
“渠帥,不是我們不想綁,實在是那人太厲害了。”
黃巾力士有苦難言。
聽到這話,張角微微一愣,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樣子來。
“那人有沒有說自己叫什麼?”
“回大賢良師,他只說他姓安。”
黃巾力士立刻回答。
還真是他
張角長出一口氣,衝看過來的幾個渠帥道:“剛剛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我留在鉅鹿吸引注意,你們去做該做的事情吧,如今萬事俱備,就看能不能在下雪之前合圍洛陽了。”
“大賢良師放心,我這一路已經有接近十萬的黃巾士卒,而且每天都在增加,完全可以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再拿下幾個重鎮。”
馬元義信心滿滿的說道。
“嗯。”
張角輕輕點頭,“諸位,爲了天下,拜託了!”
“諾!”
衆渠帥拱手應下。
解決完這邊的事情,張角立刻跟着黃巾力士離開大營,朝着外面走去。
等來到營口的位置,果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安小哥,沒想到我們竟然還能再見。”
他臉上掛着故人重逢的喜悅。
“我也沒想到。”
安柏隨口道:“你看起來老了很多啊。”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張角還是青年模樣,此刻看起來最少大了十歲。
“漢庭龍氣未絕,要想改天換地,就必須得斷其根本,所以遭到了反噬。”
對於安柏,張角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反而非常坦誠:“小哥這次來,是準備做什麼?”
“呃,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成事,你這應該不差我這一口吃的吧?”
安柏撓了撓頭,同時還悄悄地拉了一把身邊已經完全呆住的翠娘。
後者如夢初醒,連忙躲到了他的身後。
早在前年開始,大漢全國各地就災害不斷,而今年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旱災,活不下去的百姓不知多少。
方家村光是餓死的就有近百人,最後還是碰到了席捲而來的黃巾軍,這才得以存活下來。
所以,底層的人對這位大賢良師,是帶着幾乎朝聖的心情的。
“當然不缺,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小哥伱給我堅定了決心。”
張角的眸子依舊純淨,好像他依舊是那個四處施符的道人,而不是一聲令下,就能讓百萬黃巾齊赴死的黃巾首領,大賢良師。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
安柏其實也很想看看,對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張角微笑點頭,本來有些沉重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偌大的營地裡多兩個人,就像是海水中多了兩滴水一般,完全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本來那些渠帥們還有些擔心,畢竟張角的態度有些曖昧,但隨着安柏跟翠孃的深居簡出,這事情也就被淡忘了。
隨着時間推移,張角的計劃得到了充分的貫徹,黃巾所過之處勢如破竹,很快就拿下了大漢中原腹地的幾個重鎮,甚至還拿下了一個完整的州。
本來還在跟皇帝扯皮的世家們一看這情況,紛紛感覺到了不妙。
都不用劉宏說什麼,很快就拉起了平叛的隊伍。
由當世大儒盧植率領大軍征討黃巾。
只是這人太過剛直,尤其是厭惡宦官,哪怕連戰連捷,也依舊撤掉了職位。
隨後朝廷再派將領,由皇甫嵩接替盧植的位置。
此刻天下兵馬已經匯聚的差不多,其中涼州董卓率領的涼州騎兵大放異彩,本來聲勢浩大的黃巾被打的潰不成軍。
不過好在兵源隨處都是,那些渠帥很快又拉起了隊伍,殺都殺不完。
也就在這個時候,本該總管全局的張角,已經扛不住了。
夜。
鉅鹿的大營中。
“你再這麼下去,恐怕活不過三個月。”
看着已經形容枯槁的道人,安柏提着酒葫蘆道。
他已經在黃巾軍裡呆了大半年,看到無數因爲飢餓活不下去的人拿起扁擔鋤頭去跟那些全副武裝的漢軍拼命,一開始還有些不忍,到現在已經完全麻木了。
“生死貧道早已經不在意了。”
張角看着地圖,上面標註着很多地方,當席捲之勢被迫停下,就註定了這場起義已經失敗。
但他卻非常不甘心。
“你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那些黃巾士卒可是把你當成精神支柱,如果你沒了,恐怕本就艱難的局面會瞬間崩潰。”
安柏懶懶的說道。
“那又如何?”
張角臉色越發的蒼白,但眼神卻無比明亮:“在死之前,能將漢庭拉着一起陪葬,又有何不可?”
一陣劇烈的咳嗽從他嘴裡響起,好似剛剛的話已經消耗了所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