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沒有他，她的人還在外四處漂泊。
倘若沒有他，她的心也還在四處漂泊。
他是她身心的歸宿。
方可晴真的感恩，在自己在那種幾乎走投無路的時間，時光讓他遇上了她。
……
蘭博基尼駛進東院，遠遠就見到鍾傑和何濤他們守在門外。
臉上似乎有急色。
方可晴直覺有事發生，難道是霍老爺子又搞出新花樣兒來？
他們才下車，鍾傑和何濤就迎了上來。
“什麼事？”霍連城微微蹙眉。
“少爺，是夫人，夫人她病倒了。”
原來是霍夫人出事了。
方可晴皺起眉頭，不由自主地問“霍夫人什麼事？”
意識到自己不該先開口問的，她暗暗咬舌頭。
“陳醫生說，這次夫人的病情很嚴重，希望少爺能去探看一下夫人。”鍾傑顫巍巍地說道。
霍連城的臉色陰沉下來。
不知道是因爲聽聞霍夫人的病情嚴重，還是因爲這些手下竟然讓他去看望他最討厭的女人。
鍾傑和何濤感受到自家少爺身上的氣息轉冷，都有點怯意。
自上次霍夫人大鬧東院，差點殺了霍老爺子之後，霍夫人仍然是這座帝豪苑裡的禁忌，任何人不得提起，不能說起。
而因爲霍老爺子的這層關係，大家對霍夫人比起之前更諱忌莫深。
無論是霍連城還是霍老爺子，因爲他們各自的原因，都不許提起這個女人。
可是，這個女人卻始終都是少爺霍連城的母親，少爺對她的態度雖然冷漠，甚至可以說是無情，不過，上次他卻在霍老爺子的面前力保她，如果真的無情，又怎麼會不惜跟霍老爺子翻臉也要保她一命？
他的態度曖昧不明，下面的人更是猜測不透，他對霍夫人這個親生母親的感情，到底還剩多少。
會不會在她病重的時候，去看她一眼？
“病倒了讓陳醫生去治她。”霍連城聽聞是霍夫人的事，目不斜視地向裡走。
方可晴叫住他：“霍連城……”
他聽若未聞，猜到方可晴又想爲霍夫人求情，霍連城連她都未予理會，一路徑直上了書房。
方可晴明白，每逢有人提起霍夫人，都會引起他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
當年只有十歲的他，那個因爲年輕稚幼而脆弱的他，如今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他一個人的肩膀能夠承擔起很多常人無法理解的壓力和困難，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他的手上，都能輕易解決，的確，他是個喜歡將所有都掌握在手裡的男人，他也有這樣的能力。
可是，偏偏就是那樣的一段慘痛經歷，永遠都會是他心中的死結。
連她，都沒有辦法去撼動。
“叩叩叩。”
方可晴輕輕地敲書房的門。
他把自己關在裡面，連她也不想理。
自然，得不到他的迴應。
方可晴再輕敲幾下：“老公，我進來了哦。”
推開門，他正立在落地窗前，一個人悶悶地吃煙。
這抹高大挺撥的背影，在倘大的房間裡，莫名顯得特別的孤寂。
方可晴輕輕走過去，來到他的身後，伸出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
“霍連城。”她喚他。
“嗯。”他輕答她。
方可晴把臉蛋埋在他的背上，將自己的身體貼近他，貼近些，再貼近些。
希望可以將身上的溫暖，傳遞到他的心上去。
“你又想起那件事了嗎？”
霍連城眉宇間那抹清冷和疼痛，被她這樣一個帶着安慰意味的擁抱給抹去，目光也跟着有了溫度。
將香菸熄滅，他轉身，將她抱入懷內。
“可晴，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無情？”
方可晴在他的懷裡搖頭：“沒有，你那樣做是有原因的。”
看似無情，其實卻是至情至聖。
如果不愛，他可以絕情至極，但如果愛，他會死心塌地。
他對待愛情是這樣的。
而對待親情，他是因爲被深深傷害過。
十歲那年發生的綁架事件，被痛不欲生地折磨了兩個星期，還要被迫着吃下人肉，那種痛苦和畏懼、陰影到底有多大，常人無法想象。
她很心疼他。
他抱住她，有些用力。
他又情不自禁地，回憶起那段往事。
那道深刻的傷疤就像一幅拉上了鏈的黑暗之畫，只要見到那個女人，甚至有人提起那個女人，那幅畫的鏈子就被拉開了一樣，重現在眼前。
“連城，你聽我說，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了，如果你不想面對，不願再想起，那麼就永遠不要想起好了。”方可晴溫柔地勸說道，用她的手在他的背上輕撫。
男人將臉埋到她的項脖裡，他的脆弱，只在她一個人的面前展現，也只在過她的面前展現。
霍連城，也會有這種想找個人依靠的時候，他的那道心門，只爲她打開。
方可晴慶幸自己能成爲這個唯一。
如果沒有她，他是不是還在無數個黑夜裡，一個人靜靜地舔着傷口？
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可晴，謝謝你。”
她微微一笑：“我理解你。”
她想要勸他的話，那天晚上最終還是藏在了心裡，說不出口。
也許她沒有辦法想象，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教唆別人綁架了自己，經歷半個月的魔鬼式折磨之後，心裡的陰影到底有多大，但她知道，連霍連城這樣的人都邁不過去的坎，必定是常人更難接受的。
虎毒還不吃兒呢。
霍夫人當年那樣做，雖然也有她的原因和理由，不過，用自己的兒子來報復自己丈夫的背叛，未免過於自私。
落到瘋瘋顛顛、被禁閉半生，活死人一般的下場，她想已經夠了吧。
兩母子之間的隔閡，就讓它在合適的時機才化解吧。
……
這個“合適的時機”，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經準確診斷，霍夫人得的是急性白血病，也就是血癌。
得到這個消息，方可晴呆了好久。
一股莫名的悲傷，在心頭蔓延。
霍夫人雖然與她只見過幾面，要是，她畢竟是霍連城的生母，而且，那一次，她握過自己的手，那麼真心慈祥地對她笑。
她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也是個容易被感動的人。
至少，她得去看看這個苦命的女人。
方可晴偷偷來到北院，被門外的保鏢了攔住了。
“走開，我要進去看看霍夫人。”
“少奶，少爺的禁令您是知道的，沒有經得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北院，更別說進去看夫人了。”保鏢恭敬地提醒。
方可晴只一心想進去看看霍夫人到底病成怎樣了：“我是你們的少奶，你們連我都要攔嗎？信不信我到時候讓霍連城炒了你們？”
她這是第一次在這些手下面前耍官派，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如果告訴了霍連城，一來又會惹他不高興，二來，他未必會放行。
自從上次霍老爺子差點把霍夫人抓去了瘋人院（或是殺掉）之後，北院的防守比以前更是嚴密，方可晴知道，這其實也是保護霍夫人的一種表現。
如果不是霍連城那時候的態度強硬，霍夫人真的很可能已經遭遇毒手。
保鏢一臉的爲難：“少奶，您就放過我們吧，我們已經守在帝豪苑好多年了，您把我們炒了，我們都有一家大小等着我們供養，如果……”
“好了好了，都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了，我不進去了，不進去了好嗎？我現在就滾，不爲難你們！”方可晴阻止住了保鏢繼續訴苦下去。
這些人都不知道是從哪裡得知的，她這個人特別善良，特別體恤別人，她每次做一些他們少爺不允許做的事情時，只要他們在她面前好好地裝裝可憐，說幾聲軟，讓她體諒他們的苦處，她立馬就蔫了，不會再亂來。
保鏢們如釋重負，恭敬地道：“少奶請慢走，小心路滑。”
作出恭請的姿勢。
方可晴嘟嘴，轉身離開。
霍連城對霍夫人的病不聞不問，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們倆母子連最後都一面都見不着了。
陳醫生找到她，託她告訴少爺一聲。
作爲醫生的他不親自告訴霍連城，之所以讓方可晴去開這個口，自然是因爲看準了，整個帝豪苑，甚至整個世界，也許只有少奶的話，少爺會聽得進去。
由她去說，結果可能會大大不一樣。
她要告訴霍連城，他的媽媽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病不久矣。
簡直有點害怕面對他聽聞這個消息之後的那個表情。
無論是冷漠寡淡，還是痛苦不堪、或是追悔莫及，都是她不想見到的。
同時，她也很慶幸，在這種時候，有她陪伴着他。
他在游泳。
方可晴緩緩從落地窗處走下去，坐到池邊的椅子上，看着他如飛魚一般，在水中獨來獨往。
不知道他在水裡飛弛的時候，腦海裡有沒有閃過霍夫人那張病容？抑或他記憶起的，統統都是霍夫人曾經對他做過的那些母親不該做的殘忍事情？
遊過數圈，他從泳裡躍起。
從梯子走上來，身上的水光在月亮的銀光照灑下，如抹上了一層太陽油。
身上的肌理分明清晰，體魄看起來更強勁了。
方可晴笑着迎過去，熟練地帶的毛巾爲他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