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
“嗯。”
翟景軒沉重點下頭,這件事,他早就計劃好了。有的事,總要面對,去接受,他要去那個地方看看。
此番回國,翟景軒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一是出於安全考慮,再者,他不希望被打擾,所以選擇了凌晨深夜出發。
只是原本的一人行,變成了四人行。穆煜澤和舒靜曼說是臨時決定也要回國,至於齊睿,說是厭倦了意大利夏季炎熱乾燥的氣候,才住幾天他皮膚就糟透了,想來還是a市雖然悶熱但溼潤的空氣更適合他。
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也沒有動用私人飛機,而是選擇了航空公司包機。夜裡的機場,夜風微涼,加上是郊外,涼意更填幾分,舒靜曼縮了縮脖子,同時不自覺挽緊了身旁的人。穿着裙子就出門,應該拿件外套在手裡的。
穆煜澤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剛要脫下西服外套給她披上,手剛觸到衣服,一件黑色西服外套已經落在了舒靜曼肩頭。
是走舒靜曼左邊從別墅外上車後就沒說過一句話的翟景軒。
“天涼,別感冒了。”
舒靜曼一愣,感受着外套上的餘熱,心下一暖:“謝謝景軒。”
翟景軒笑,不自覺摸頭的小動作出了他的不自然,很顯然,做這樣的事,對於他是陌生的。
脫下西裝外套,襯衫下還沒發育完全的身子十分其實瘦削,肩膀也不寬闊,但他確是**間長大了,西裝革履,剪了職業精神的短髮,收起了一身的狂傲肆意。
他所鍾愛的那些個性t恤,破洞牛仔褲,千奇百怪的骷髏狀人字拖,全都收起來了,塵封在別墅一個最隱蔽的角落。
然而此刻靦腆羞澀的真實反應,是屬於少年的。
到a市時也是夜晚,飛機降落在半山別墅後寬敞的草坪上。三人還有事要商量,舒靜曼先上了樓。等穆煜澤上樓時,洗漱後換上睡衣的她已經睡着了,蜷着身子,皺着眉。
第一次見她睡顏,是一個晚上,他開車差點撞上她,結果只是她酒醉,他無奈把她領回他公寓,當時她睡着的樣子,也是如此。
缺乏安全感的人,在睡着時,纔會把自己無意識縮成刺蝟,最大可能地保護自己。
看着她皺起的眉心,穆煜澤忍不住伸手想去撫平,馬上就要觸碰到時,卻又一下縮回,改成了蜻蜓點水式的一個親吻。
她曾經受到過的傷害,留下的傷疤,他都很想替她一一撫平,但他又無比理解她的選擇記憶,有的傷害,是適合放在最最隱秘的地方,省得一不小心觸碰着疼得無以復加。
他在她旁邊輕身躺下,伸手習慣性去摟住她時,可能是察覺到身旁的體溫,睡着的人翻了個身。就在他緊張着要不要把手放下時,她卻向他方向靠來,無意識地動來動去,最後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安靜了下來。再不復之前保護性的刺蝟睡姿。
穆煜澤先是一愣,隨後聽着她清淺的呼吸,露出了笑。
舒靜曼一覺醒來,翟景軒和上次離開a市一樣,在她睡着時悄然離開了。
這次還留了紙條。
“回去時我就不經過a市了,姐,你多保重。”
“怎麼走都不說一聲,景軒這小破孩……”
喃喃中,是她掩飾不住的失落,更是不捨。
離別,總是傷感的,或許離開的人,也是怕面對這分不捨。
張媽走過來抱住了她,用她走了大半輩子的人生經歷,溫聲安慰:“沒有人能陪誰一輩子。翟小少爺的路,終究還是要他自己去走,靜曼你能陪他走一程,兩程,但不能陪他走完所有路程啊。”
舒靜曼悵然地點頭,這樣的道理,她何嘗不知道。
還有一人也給她留了紙條,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我會保護少爺的。”歪歪扭扭的字跡,甚至比景軒糟糕的中文書寫還糟糕。
是那位身材魁梧的保鏢,他的體型看似還有些笨重,長相也頗有些憨厚老實,更甚至是看起來木訥。但她卻見過他動作迅速敏捷地給景軒擋下刀子,巍然不動地站在景軒面前不發一言保護着景軒,還有在景軒最無助時,唯有他一人能守在屋內,要知道,景軒身旁,一直還跟着好幾位其他保鏢的。
事後她才從景軒口中輕描淡寫得知,另外的那幾人,都被翟零收買了。景軒親身跟隨的保鏢都是他父親從小就安排在他身旁的,論忠心肯定都是一等一,顯然這種收買顯然不是一天一日,大家都是保鏢,彼此底細也都清清楚楚,能在衆人皆叛卻獨樹一幟始終忠心耿耿的,舒靜曼打從心底佩服。
在意大利時,就只剩這位魁梧的保鏢還站在景軒身旁,大多數時候,甚至是寸步不離。
天天都在一棟別墅見面,舒靜曼也和保鏢熟了,知道他叫阿武,從一開始見面的點點頭,到彼此能微笑,到後來還能說上一兩句話。
“小姐,我整條命都是少爺的!如不是少爺當初可憐我,收留了我,就沒有現在的阿武!我的一切都是少爺給的,就連名字,也是他賜予的!”
當她問他爲什麼對景軒好時,這位保鏢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般,憤憤地一口氣說出了這段話。
她問景軒,才知道,原來阿武,並不是特地爲他訓練自小跟着他的保鏢,是他一次在華人區撿到的,當時阿武是個無父無母、衣衫襤褸的街頭乞丐,被其他乞丐打得奄奄一息時,他正巧路過,救了下來,還給了他一筆錢。本來也沒啥私心,沒想到阿武竟然不要錢,撲通一聲跪下求他收留,願爲他做牛走馬。他竟然也答應了,也說了自己的條件。他身邊不需要閒人,當時跟着他的其他人可都是絕對的武力智力好手。想着阿武定跟不到半天,定會知難而退,拿錢走人,哪隻這普普通通甚至一開始渾身髒兮兮的乞丐,硬是自己練就了一身蠻力,就此留了下來。他沒有名字,他就給他取名阿武。
“阿武?那姓什麼呢?”
“這個……我當時中文不太好,詞彙量也不多,就覺得‘武’字形容他很合適啊。再說,我後來中文好了,想着給他換個威風點的名字,是他自己不願意的。”
景軒這次來中國,她早就猜到他的目的,更是想到他會悄悄一個人前去。
所以她當時找到阿武,說:“景軒,就交給你了,麻煩你,照顧好他。”
“放心吧,小姐,我會照顧好少爺的。”這是阿武的原話。
老實的人,說的話,都不摻任何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