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了??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那有些壓抑的氛圍緩緩上升着??裴笙也不再說話了??頭一直地望着窗外
路並不是裴笙所熟悉的回家的路??他本想問要去哪裡??望了眼裴衍挺直的背脊??還有些許冷硬的面容??他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車子停在了市醫院??一個讓裴笙有着不好的回憶的地方
“下車??”裴衍扯了扯脣角??對裴笙說道
裴笙解下安全帶??走在了裴衍的後面??裴衍腳步微頓??等到裴笙差不多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才一把拉過他??半拉着讓他和自己並肩同行着才放開他的手
這樣的彆扭和小心思??裴笙輕輕地嘆了口氣??與裴衍並肩同心
“去哪裡??”裴笙輕聲問道??語氣平常得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裴衍沉聲道：“你不是剛說完麼??怎麼這樣都還猜不到啊??”
“看望安琉璃??”裴笙語氣微頓??不甚自然地別過頭??他剛剛那些話都是無心的??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兔死狐悲的感傷
裴衍“嗯”了一聲??隨着裴笙漸慢的腳步也隨之放慢了步伐
只是走得再慢??路也盡頭的時候??電梯就更加快到達了??裴衍低聲告訴裴笙：“病房是轉角的那間607號??”
裴笙望了眼裴衍所說的位置??此刻走廊空無一人??旁邊的窗戶打開着??陽光透了進來??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安琉璃的車禍??是因爲她把我推開了纔會傷得比較重的??這一點??我沒有否認??但是造成車禍的原因??還是在琉璃自己身上??如果真的要計較下去??我承認??裡面有我的因素在??”裴衍有些澀然地把目光移開??望着他們那長長的影子說道
那個黃昏??看着安琉璃渾身是血地倒在自己懷裡??而那車子還是不肯停下來??車主稚嫩的臉龐可以看出他年齡並不大??而那一刻??車主臉上滿是猙獰??嘴裡還喊着：“安琉璃你去死吧??”
警鳴聲、救護車的聲音、人聲全部交雜着??吵得人的耳朵都快要炸開了
安琉璃撐着眼皮望着車子的方向??嘴角微動着??裴衍努力去聽清??只聽到依稀是對不起三個字
那天很混亂??裴衍根本沒有回憶起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好像有去醫院??然後又去警察局做筆錄
肇事者是個還沒有成年的高中生??他很坦然地承認自己就是故意的??因爲社會沒有給他父親公道??那麼他只有自己尋找公道
他說：“反正我也什麼都沒有了??要判刑也好??死刑也罷??我都沒有關係??我只恨??爲什麼那些人還沒有死??”
後來那裡的記憶就變得零碎起來??又轉換到了醫院
安琉璃的母親??那個一貫溫婉的蕭素素??坐在手術室門口雙眼通紅地望着他??什麼話也不說??就那麼靜靜地望着他
比大聲的指責更加讓人難受
裴衍沒有辦法說明他那個時候的心情??只能靜靜地蕭素素身旁坐下??然後陪着她等候手術的結束
再後來……
安琉璃的腿真的殘廢了??只要一看到他出現??安琉璃就會變得很暴躁??一直的發脾氣??蕭素素當時說的是：“裴衍??阿姨真的很喜歡你的??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琉璃配不上你??而且阿姨也知道??你並沒有真的對我們琉璃動心??以後??你不要再來了??”
這個時候父親也開始管教他??勒令他不許和安琉璃接觸??與此同時也在挑選着他的下一個未婚妻名單
看着書房的那一大疊的照片??裡面的女孩子或是清純或是可愛或是性感的樣子??裴衍真的很想把它們撕掉
再後來??裴笙終於回來了
看着他的身影緩緩出現時??裴衍無比清晰地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
那個人好像瘦了??下巴尖尖的??卻反而顯得更加的美麗??他的裴笙可真是妖孽……而且??身邊還多了這麼一個人
裴笙無聲地握住了裴衍的手??好像想要給他安慰般
裴衍微笑着證明自己無事??讓裴笙不要擔心：“還好??你終於回來了??裴笙??一個人好難受呀??”
印象中??這是第一次裴衍的示弱??第一次這麼明顯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需要??裴笙的心??那個瞬間柔軟一片
走廊有腳步聲響了起來??裴衍下意識地拉着裴笙閃到一邊
而隨之??則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是他們很熟悉的人說話的聲音??那個他們剛剛分別不久的人
郎浩然
郎浩然好像特別地煩躁??聲音裡透露着無限的疲憊??而他的身邊??李逸羣還在耐心地說着些什麼
距離也不是特別近??所以聽不是很清楚??也或許??他們此刻的心思早已不在那裡了
裴笙幾乎是整個人都窩在裴衍的懷裡??他的腦袋靠着裴衍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響着??那麼規律而重複
郎浩然和李逸羣已經進去了病房??他們卻還是沒有分開
裴衍傾身??在裴笙的耳邊輕聲道：“你還要去看安琉璃嗎??”
呵出的熱氣癢癢的??如同一個羽毛在撓着心間一樣
裴笙搖了搖頭??想起裴衍大概看不見自己搖頭的動作??富又說道：“不了??郎浩然看見你估計又該衝動了??而且??安琉璃也不太希望看見你不是麼??我們回家吧??”
裴衍心底那晦暗的角落中滋生的情緒隨着裴笙的話慢慢地又潛了回去??他脣角微微上揚??輕輕地在裴笙額前印下一吻
“我們回家??”
這一路上??那讓人壓抑的氛圍總算是散去了??他們之間多了股淡淡的默契??空氣中還隱隱有着甜甜的氣息??他們脣角上揚的弧度還有些輕微的相似
只是??有些事情畢竟是一個刺??可能不發作的時候??可以當它不存在??可是一旦復發??那種沒辦法拔掉只能由着它一直痛下去的感覺??是沒有辦法說明的難過
人世間??無能爲力的事情太多太多??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的發生??以及自己的無能爲力??能不能一起走下去的路??有着那麼多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