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流夜倒是想早些迎娶,畢竟把人娶到手才能心安。誰知道……這回西行,又出耽擱多少時間雖然籌備工作會難一點,但以賢妃的能力,應該能打理得不丟份兒。可蘇一一卻堅定地表示,要從西部回來之後再舉行婚禮。姬流夜本想用身份來制衡,誰知她竟不吃這一套
“我的心野着呢,這趟要是去不了,就算留在皇子府裡,也是坐臥難安。流夜,你說過不會勉強我做任何事的,對不對?”
姬流夜頓時在心裡敲響了警鐘,每逢蘇一一用這種語氣說開場白,大約是要設計一個人罷?
“但這件事不同,你知道的,這是我們的終身大事。夜長夢多……”
蘇一一眉眼微挑,輕嗔薄怨:“姬流夜,你這是不信任自己,還是不相信我呢?喂,對自己有一點信心啦,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比你更英俊瀟灑的人啦”
“你”姬流夜不適應這樣赤-裸裸的讚美,頓時可疑地紅了臉。
“至於我嘛……我對你也很有信心啊,從我無權無勢的時候你就喜歡上了我,我從敦煌轉一圈兒回來,更是家財萬貫,你哪捨得把我丟下啊”
看着她自得其樂地誇完,姬流夜也只得摸着鼻子苦笑。算了,蘇一一決定的事,誰還能阻止不成?縱然一萬個不情願,也只得盡力替她打點。
繡梨姐妹自然收拾了一大車的東西,蘇一一看着眼前成車的行李,鬱悶地發現,看來天底下的侍女都是這麼一個德性
“你們當我是搬家?繡桔,我上次不是告訴你了嗎?”她無奈地開腔,示意繡梨把東西搬下去,“只留兩身替換的衣服,路上換洗就夠了。到了草原,我們總要入鄉隨俗,這些漢服便不適合穿了。”
繡桔委屈道:“原本已經拿下去了,可是還有好多東西啊……再加上姐姐也收拾了不少。知道小姐不喜歡帶着大宗行李,這都是已經去蕪存精了。”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行了,給我收拾出一個包袱,可以搭在馬背上。繡桔你自己也帶上一個,不許多帶,你當我們的馬是驢子呢”
“可是……”繡梨還想要表示意見,蘇一一卻已經下了最後通諜。
“繡桔,如果讓我看到趕過一個包袱的行李,你就直接和行李一起留下來吧。”
“放心吧,小姐,絕不會超過的。”繡桔急忙站起身,果斷地回答,很麻利地把東西又收回了宅子。
繡梨在一邊蹙着細細的眉:“小姐,這一去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總要把東西準備得更充分一些才行。若是遇上些什麼事兒,難免會措手不及。”
“知道你是我的全能大管家,可就是因爲出去的時間長,又是全程騎馬,纔不能拖拖帶帶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去逃難呢好了好了,繡梨,不用替我們擔心,保證毫髮無傷地把你妹妹帶回來。”
蘇一一笑嘻嘻地說着,很滿意地看到最後整理出來的行李,果然只有兩個包袱。雖然——鼓了那麼一點兒,至少在數量上沒有超額,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眼PASS了。
姬流夜親自把她送出京城,臨行也沒有去尚書府。若是被蘇慶華知道,大約又叫好一頓的數落,她早就想好了主意不聲不響地離開。反正如今爲了她的婚事,蘇慶華正覺老懷大慰,不過是讓夫人隔三差五地送些吃食或者衣料過來。等他知道蘇一一又不知所蹤的時候,已經是半月以後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姬流夜又把道理掰開了說,可蘇一一笑着點頭,卻根本不往心裡去。他只得憋着氣,點了一干親信要員,跟着蘇一一出關。
“真沒有危險……”蘇一一再三保證,還是沒有能換得姬流夜的臉色更開朗一分。他心裡窩着火,爲什麼這女人總是不肯聽自己的話呢?這一路上有些什麼狀況,他怕是不能及時知道啊
這顆心,怕是要跟着蘇一一往西行了姬流夜黯然神傷:“看來,我無論如何也是留你不住的了。”
蘇一一心虛地低頭,這話好像沒有說錯兒。想到自己在北劉的時候日夜擔憂姬流夜的安危,一顆心便也釋然了,少不得做小伏低,才哄得姬流夜哭笑不得:“你呀……”
既然遠行在即,姬流夜也顧不得再和蘇一一打冷戰,更何況,蘇一一說得天花亂墜,彷彿這一去是替他出力,心裡雖是不捨,卻也感動。所以盡心替她打點,並親籤軍令,着人在少洛城等她。
“你動用了邊關的軍隊,不會有什麼麻煩吧?”蘇一一擔憂地問,“這種時候,可別惹惱了皇上,到時候你板上釘釘的事兒都會黃了。若真有什麼難處,弄上幾十個人意思意思吧”
說到板上釘釘,自然是儲君之位的問題。儘管朝廷上還有站隊的問題,但對於姬流夜一系的人來說,這太子之位雖非囊中取物,也有五分以上的可能。而蘇一一在姬流夜全無背景與實力時就選擇了支持,這會兒自然指望他能順利繼位。畢竟,姬流夜的下聘,已經讓她光明正大地打上了五皇子系的烙印。皇帝私下裡又已經許諾,只要不出什麼大錯兒,這儲君之位應該如探囊取物了吧?
姬流夜理想得以實現,蘇一一自然是高興的。可是隻要一想到最近京城名媛們發過來的請柬,她又覺得以前隱在幕後的日子,簡直就跟天堂似的。倒不是對京城的小姐太太們有什麼意見,而是覺得一場場趕着飲宴,實在是浪費時間和精力,所得遠遠償不了所失。
所以,以探望七公主爲名出塞,倒是最好的藉口。原本還想與姬流夜在京裡多聚些日子,這時候也早打了退堂鼓。還是躲個清靜自在些,早些把絲綢之路給打通了,也能好好考慮與姬流夜的婚事。嫁還是不嫁,逃還是不逃?
蘇一一轉了無數個念頭,興許是這個時代還沒有人做出“逃婚”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來,所以姬流夜壓根兒沒想到蘇一一居然打起了這個主意。
“婚禮的事兒,你不用擔心。父皇已經全權交由皇后和賢妃打理,有她兩個坐鎮,總能辦得風風光光。皇后雖然不忿太子儲君之位被廢,但事到如今,也只得認了。況且,太子被廢,我並沒有出面,總和她存着一分香火情。若是惹惱了父皇,失了中宮之位,廢太子的處境,便更是艱難。前兒我上書父皇,請封廢太子爲理王,皇后也是知道的,很是承情。”姬流夜見她神色微有怔忡,雖對她前次的言語多有不虞,這時候也只得好生地勸慰着。
看來,皇帝家的兒子,天生就是玩陰謀的高手。
“嗯,我明白。”蘇一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倒不在乎風光與否,娶我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身份所以,萬事從簡,我還只有高興的份兒呢”
姬流夜笑道:“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真性情,從一開始,你就不曾把我當成皇子。不過,畢竟是皇子正妃,一應都有定例。其實,我倒是想冊了太子再娶你,又怕時間太長,我可等不及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這哪算委屈啊……就算是皇子,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並沒有比別人多長出什麼東西來”蘇一一強打精神,“別擔心我,有劉氏兄弟在身邊,我那便宜父親也留了這一隊親衛,再加上你撥給我的那幾百人,就算真碰上了戰爭,也有自保之力。”
“你說得倒是輕巧”姬流夜埋怨,“你若真要我放心,又怎會不顧我的勸告,執意要往西去?那地方,我們大周勢力不到,萬一有個什麼……你讓我怎麼辦?”
蘇一一做了個鬼臉:“怎麼辦?涼拌着唄你仍是做你的皇子,每逢清明和七月十五,記得替我上柱香就夠了。”
“依依”姬流夜厲聲喝道,瞪大了雙眼看向她,竟是不能再說。
“鬼神不忌,我不過開句玩笑。”蘇一一這纔想起,不管是多麼英明的人,都有其時代的侷限性。就比如姬流夜,說他天資聰慧,大約也沒有人反對。但他對鬼神,也另有種蘇一一永遠不瞭解的敬畏。
“這種事,也能開玩笑的嗎?”姬流夜臉色青黑,“往後再說……我……我直接把心掏出來給你瞧,才能放得下心。我待你的心,到如今還要相疑嗎?”
“不是這個意思。”蘇一一頭疼如裂。這就是幾千年文明造成的代溝,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姬流夜明白?略略思忖,她終於以手勾頸,把姬流夜的頭勾下來,在他的頰上蜻蜓點水般地親吻了一下。
佳人主動邀吻的動作,總算把姬流夜的不安,生生壓進了胸腔。“往後不許再用這樣激烈的言辭來試探我的心,咱們相交非止十年,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怎麼又繞回來了?看來,自己這美女的魅力,可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