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蓉一席話,成功讓我的怒火到達臨界點,歡迎我回來舉辦的晚宴?爲什麼我竟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誰有要歡迎我的意思?
就在我忍不住就要發飆的時候,東方吟適時的拉住我的手,不卑不亢的回答,“姨娘,明天綠裳閣的人要來爲小梨量身形,要趕製出一套衣裳出席一個月後的西山之行,父親叮囑過不能出任何的差池。如果小梨今晚不能好好休息,明早起晚錯過了裁縫……這個責任,您來擔當嗎?”
“你……”,範蓉氣急,還想要說什麼,卻被西鈴打斷。
西鈴冷漠的視線從我身上閃過,輕啓紅脣說出晚宴的結束語,“好了,時間已不早,大家就都散了,回去休息吧!”
“哼!”範蓉冷哼一聲,快步走過我面前,送了一記白眼後走了出去。
“哥,你偏心,就不見你有這樣子偏袒過我!”東方童也施施然走到我身邊,背對着東方吟,用惡毒的眼神盯了我一眼。轉身又變得千嬌百媚的樣子,滿臉都是讓人寒毛倒豎的嗲樣,“我不管,人家都沒有吃飽,你再帶我去外面逛逛。”
說着,也不管東方吟願不願意,拖着他的手便往外面走。
“已經過了門禁時間。”東方吟想要反抗,又害怕弄傷東方童,所以不敢太過用力。但是東方童可沒有顧忌,用力的抓着自己哥哥的手,他一時也沒有掙脫開,便被拖到了門口。
“那我們就隨便去府裡的哪兒走走。”東方童得意的回頭朝我挑釁一眼。拖着東方吟消失不見。
“小梨,你也一起來吧~~~”。遠遠的,還能聽見東方吟傳來的呼喊聲。
我撇嘴,跟東方童一起去散步?恐怕再好的景色,都要大打折扣,我纔不要類!
想起那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婦人,也就是我的祖母,我端起眼前看上去最爲精緻可口的一盤糕點,回頭對素右與九月笑笑。“我們回去吧!”
“小姐,奴婢來帶路。”隱約像是見過的丫鬟走到我面前。恭敬的行禮。
回憶了片刻,才記起來她是下午喚我起牀的那些丫鬟裡面膽子最大的那個。瞅着她看了半晌,她額頭已經沁滿冷汗,我微微而笑,“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林林,從現在開始照顧您的起居。”低着頭不敢擡起來的林林輕聲地開口。
“帶路吧,去敬北軒。”記得那個老婦人所住的地方,是叫敬北軒吧?才過了這麼一會。記憶似乎有些恍惚了。
“敬……敬北軒?”我的話音剛落。林林就仿若吞了一隻蒼蠅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那裡是禁地?”見林林的反應,我不由懷疑。難道。整個左相府除了紅梨園外,還有禁地?
“不……不是。”林林繼續口吃着,因爲過於震驚一直合不上的嘴依然張着,眼看着就要掉下口水來。
“既然不是,帶路!”害怕林林的口水真的掉下來,我微沉臉色,用命令的語氣強硬的說道。
“是……是。”見我就要翻臉,林林忙不迭的答應下來,從一側提起一盞紅色的燈籠,疾步走在前面。
“我可不陪你玩,先回紅梨園等你。”素右摟着那記載着左相府家規的書冊,礙着那個林林在,沒敢對我太無禮,只是湊到我耳邊說了這麼一句,也不待我反應,便自顧自的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我剛想問她識不識路,一想就算迷路也可以問路,又想她居然就這麼將我們拋下,索性也懶得理她。反正素右的武功不差,在這左相府,也遇不到什麼麻煩,就算真有人想找麻煩,大概也會衝着我來。
行了差不多一刻鐘,林林不動了,身體像是在冰裡泡了許久般直打哆嗦。片刻,擡手指着前面雜草從中的那棟破敗的小木屋,“到……到了。”
這孩子,莫不是個結巴吧?我狐疑的看了林林一眼,更加奇怪她那過於激動的反應,“你抖什麼呀?”
雖然已經是深秋,將至秋末冬初,比起夏天是嚴寒了許多,但是怎麼都不到打哆嗦的地步吧?
“奴婢,奴婢沒有抖!”林林手中提着的燈籠都開始隨着她的手晃動,直接導致這裡的光線忽明忽暗,她還敢說她沒有抖?
“快點說實話!”我看了看手中漸漸失去了溫度的糕點,十分不耐的蹙眉看着她。“本小姐可不是好脾氣的人,不想受罰,就快些交代清楚!”
林林一個冷顫,‘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身體依然哆嗦着,“這前面,前面……是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怎麼像是視死如歸的語氣呢?我懷疑的想了想,點了點頭,見她低着頭都不敢看我,只好敷衍的‘嗯’了一聲。
這裡是東方雲奇的娘所住的地方,我早就已經知曉。
“老夫人喜靜,自從她一個人搬到這裡住開始就說過,敢私自來打擾她生活的人,一律打斷腿逐出府去。”林林說出這番話後,從方纔就一直憋着的氣好像順了很多。
“這樣呀!”我瞭然的點點頭,難怪她這麼怕,原來是驚自己被老婦人打斷腿逐出府裡呀!“那你在這裡等着,九月我們過去看看。”
“好。”九月依然害羞的低着頭,輕輕的點頭答應。
“小姐。”林林難以置信的看着我,朦朧的夜色下,隱約可見她的目光寫滿了錯愕。
“還有事?”正打算過去的我,不解的看着她。
“小姐,奴婢方纔說過,擅自打擾老夫人生活的人,是要打斷腿後逐出府去的。”林林焦急的補上一句,“您也一樣。”
原來是在擔心我呀!低頭認真的看了地上的林林一眼。將手中的糕點塞到九月的手上,彎腰將林林扶了起來。“沒關係,不用擔心我!”
林林卻是固執的搖搖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然後探頭靠近了我一些,刻意壓低了聲音,“小姐您是不知道,六年前,五小姐曾經因爲頑劣闖入了老夫人的住所,拔了老夫人的一株花。差點就被老夫人打死!”
“那我不拔她的花就是!”抿嘴笑了笑,拍了拍林林的肩膀。我大膽的踩着雜草邁步走向敬北軒。
“根本就不是花的問題呀!”林林小聲的囁嚅着,然後看着前方已經走遠的背影,她唯有擦冷汗。
還好現在是深秋,不用擔心有蛇出沒,不然在這樣的晚上,我還真不敢亂走。
敬北軒的院門依然關着,我同樣自顧自的將這快要傾塌般的破門推開,走入院內。院內的光芒已熄。即使藉助微弱的月光。也看不清楚什麼。
不過,看這情形,老婦人應該是已經睡下休息。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晚飯呢?
這種情況,倒是沒想過。我還以爲,我眼巴巴的送糕點過來,會被惡狠狠的拒之門外,結果什麼都發生,心裡不由有些微的失落。
微微側頭想了一下,又將四周的情形打量了一番,我從九月的手上端過糕點,放置在小木屋的門口。又繞到另外一邊的窗口,在堆積如山的殘羹冷炙裡細細的搜尋一番,終於被我發現了一個稍大一點的完好瓷碗。
蹙着眉看着眼前的垃圾山,不由感慨這老婦人究竟是扔了多少食物呀?就算咱有錢,也不該如此浪費吧?
不過,現下也不能直接闖進去將已經休息的老人叫起來訓導,抿着脣邁回小木屋的門口,用衣袖將手中的瓷碗擦了擦,再擦了擦,確定乾淨後,蓋在門口的那盤糕點上。
“小姐,裡面住着的人是?”難得九月也有些好奇。
我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拉着她從院子裡退了出去,又輕輕地將快要撐不住的院門關上。
這才鬆了口氣,抿着嘴脣對着九月微笑,“是一位白髮蒼蒼,滿臉皺紋,而且還孤伶伶的老婆婆。”
“那下次,我親手做些好吃的再送過來吧。”儘管已經從林林那裡知道里面之人的身份,九月卻依然接受了我的解釋,同樣微微而笑。
“嗯,九月的手藝那麼好,老婆婆吃了肯定會很高興的。”我用力的點頭,毫不猶豫就贊同了九月的建議。
“小姐還打算來這裡?”看到了所有的過程,正暗自鬆了口氣的林林頓時又緊張起來,像是隨時會昏倒的樣子。
“爲什麼不來?老婆婆一個人住在這裡,多可憐呀!”雖然我不是她的親孫女,好歹也佔了人家的身體,其他人不配我尊敬,對祖母奉獻點孝心,還是沒有問題的。
林林無奈,手中提着的燈籠晃了又晃,朦朧的光線明明滅滅,照耀在我們幾個人的臉上。我認真的看着林林的神色,微微笑了笑,“你是東方吟的人吧?”
除了東方吟的人,還真是想象不到,這個冰冷的左相府,還會有誰關心我呢?
林林卻是緊張的很,慌亂的打量了一番四周,確定無人後才點了點頭。
我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的笑了笑,“帶路吧,我們回紅梨園。”
我卻是不知,在我離開之後,敬北軒突然亮起了燈火,小木屋的門從裡面被打開,那個白髮蒼蒼、滿臉都是皺紋的老婦人顫巍巍的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門口的瓷碗。
老婦人愣了愣,皺紋遍佈的臉上神色僵硬了片刻,困難的彎腰將地上的瓷碗撿了起來。掀開上面蓋着的瓷碗,湊到眼睛邊上纔看清裡面的精緻糕點,老婦人本來有些動容的臉上再次覆滿冰霜。
老婦人冷冷地哼了一聲,用力地一甩手,手中的瓷碗及糕點便呈現拋物線,在空中劃過一個看似美麗的弧度後‘嘭’的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那些看上去精緻可口的糕點,也同樣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