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勤政殿,朱駿看到這一份劉國軒傳來的奏摺,不由笑,此次登陸作戰的效果來看,應當算是失敗的,事實上,自從江南一役以來,整個大明朝野都瀰漫着空前自傲的情緒,對滿人不屑於顧,自視甚高,許多人甚至提出幾萬大軍北伐便可光復關內,就連朱駿也衝昏了頭,沉浸在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中。
這種情緒也並非沒有根據,由於長江以南的清軍大部分是以綠營爲主,這些由漢人組成的漢奸部隊雖然人數衆多,但是作戰能力低下,士氣普遍不高,偶爾極容易被南北鎮府司滲透,因此明軍才能以一擋十,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可是清軍並非只是綠營組成,尤其是北方,滿蒙八旗雖然在入關之後戰力有所下降,戰力仍然不容小覷。
小桂子小心翼翼的站在朱駿的身畔,不斷的瞄着朱駿的神色,原以爲皇上會因爲這份奏摺而發怒,他去內閣接摺子時就聽過內閣大學士楊肆德的安囑,讓他小心伺候,因此頗有些膽戰心驚。
朱駿伸了個懶腰,將摺子放下:“小桂子,去禮部問問,祭祀大典的文準備好了沒有?朕要閱覽。”
小桂子見朱駿臉色平靜,也不知是喜是怒,連忙應了一聲,剛要下玉階,冷不防伴了一腳,竟自玉階上滾了下去。
朱駿擡眸一看,看到小桂子已摔了個四腳朝天,卻不敢吱聲喊痛,不由得笑了起來:“怎麼了?今日怎麼心神不寧的?有沒有事,若是有事自己去太醫院開服藥吧。”
小桂子連忙爬起來:“沒事,沒事,奴才摔慣了的,皇上,您今日的心情是不是不太順暢?”
朱駿聽到摔慣了的這四個字時已冷峻不禁地又笑了起來:“哦?你又不是朕肚子裡的:~蟲,如何知道朕心情是好是壞?”
小桂子吞了吞口水,大着膽子道:“山東來的急奏皇上沒有看嗎?往常的軍報都是報捷的,此次卻是求援的,皇上難道不生氣?”
朱駿板起了臉,原本想斥責他干涉國政,但是又想及小桂子並沒有說什麼政務,只是揣摩自己的心意而已:“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劉國軒並未完敗,只是沒有完成預定戰略而已,這一次試探卻並非沒有任何利處,至少可以讓人收起狂傲,不要再小視敵人,你快去吧,這些原本都不是你過問地事。”
小桂子點了點頭。小跑着去了。
朱駿伸了伸懶腰。心裡想着山東地事。爲了這次行動。各個戰線地明軍可謂是勞師動衆。從蘇南到四川。從武漢到朝鮮。幾乎能夠出動擾敵地軍隊都出動了。突襲地水師陸戰隊也是最優秀地士兵。裝備配備上也絕對超過了普通部隊。偏偏計劃還是不能得以實現。甚至連北京城牆都沒有看到。實在是有夠失敗。朱駿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
滿蒙八旗?朱駿知道。所謂地滿人和蒙古人地結合並非完全是鐵板一塊。清初時蒙古主要分爲漠南、漠北、漠西以及遼東於林間蒙古人地地方(他們是蒙古人。但不同於草原上游牧地蒙古人。他們是靠打獵爲生)清初時。滿人制服了遼東地林間蒙古部族。並且與之結盟。隨後又逐漸地收攏了漠南蒙古。可是對於漠北、漠西地蒙古部族地統治力度顯然就有些力不從心了。現今滿人重要籠絡地對象也是林間、漠南地蒙古各王。在各部族之間厚此薄彼。而大部分地漠北、漠西蒙古人並沒有得到太大地實惠。不但如此。爲了防備蒙古人。甚至在滿人入關時也不允許蒙古人進入。若不是南明崛起。滿人地兵力捉襟見腹。恐怕也不會責令蒙古各王地兵馬進京。
朱駿最熟悉地自然是準噶爾叛亂。根據現在朱駿所掌握地情報。蒙古四部中。以漠西準噶爾部勢力最強。先後兼併了土爾扈特部及和碩部地牧地。迫使土爾扈特人轉牧於額濟勒河(今伏爾加河)流域。和碩特人遷居青海。爾丹在吞併了新疆境內地杜爾伯特和原隸屬於土爾扈特地輝特部後。進佔青海地和碩特部。又攻佔了南疆維吾爾族聚居地諸城。隨着準爾勢力範圍地不斷擴大。爾丹分裂割據地野心愈益膨脹。在歷史中。爾丹與俄羅斯人勾結在了一起。在康熙朝中期發動了叛亂。
但是由於一系列地蝴蝶效應。如今地滿人與俄羅斯人已經締結了盟約。俄羅斯人更多地精力應該在中歐應付奧斯曼帝國地戰爭。所
幾十年內。絕對不可能與葛爾丹有過多地糾纏。但。爾丹地野心絕非是俄羅斯人挑起地。而要縱容葛爾丹。唯有一個強大地幕後推手給予他足夠地支持那麼提前發動叛亂並非沒有可能。
只要葛爾丹在漠西對東、南蒙古各部採取一定的壓力,逐漸侵吞各部族的領地,那麼蒙古各部不可能將自己的子弟兵還放在北京,爲了自保,唯一的辦法要嘛向清廷求援,無果之後單方面調回子弟兵,畢竟跟着滿人大哥吃香喝辣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一旦要各部拋去牧場、牛羊、奴隸去支持帶頭大哥的傻鳥並不多,一旦漠南、漠北、遼東的蒙古部落自身難保,而滿人爲了防禦清軍也不可能對蒙古各部進行多少有效的支持,那麼整個盟約就形同了一張廢紙,失去了蒙古的滿人實力至少下降一個檔次,屆時若是養精蓄銳的明軍全線出擊,整個戰略的疆域豈不是就打破了?
朱駿理清了思緒,腦海中豁然開朗起來,正在這個時候,小桂子抱着一疊文本進來:“皇上,這是禮部的祭文帶來了。”
朱駿看到那一掌厚的文本不由得嚇了一跳:“這些全部是?”
小桂子道:“是,這是禮部尚書親自親自提筆撰寫的。”
朱駿擺了擺手,皺眉道:“不必看了,走,隨朕四處轉轉,北鎮府司的衙門在哪裡?”
朱駿想到北鎮撫司,是不知道北鎮撫司是否在漠西有探子存在,如果有,那麼事情就順利多了。…………………………
南京原本就是大城,雖然是幾年前遭受了滿人的破壞,但是輪廓都還在,經過恢復,以及大批工匠的修繕,如今比之海都城尚要繁華幾倍,南人人口衆多,頭腦靈活,朝廷自開海、鼓勵經商之後,各種商鋪、工廠猶如雨後春筍一般拔地而起,再加上在這裡下定了都城,許多商人自然是看好南京的前景,前期已將產業搬遷過來,如今人口已超過了七十萬,源源不斷的人流仍然在往這邊趕。
人類有史以來,聚羣而居,人口的鼎盛纔是繁華的關鍵所在,南京地處長江下游,下連江南,北連長江出海口,往北便是千里沃原,都說金陵王氣盡失,可是這繁華卻是任何城池都不能比擬的。
朱駿坐在馬車上,隨着車軲轆的轉動轉過幾個街角,因時微服出訪,因此侍從並不多,除了周圍裝作客商的侍衛之外,明面上的從人只有十幾個,爲首的自然是上次那個歷史中鄭成功屬下五虎之首,在瓊州用身體掩護朱駿的甘輝。
等到了北鎮撫司衙門,這裡坐落在一處小巷子裡,門可雀羅,雖然錦衣衛校尉的形象改變了不少,但是留存給南人的陰影仍在,因此,沒有人願意在這裡多待一會,就算是路過也是匆匆而行。
朱駿下了馬車,小桂子已經進去傳報了,待朱駿登上兩座石獅相交的臺階,鎮府司的大小坐堂官員已連忙出來迎駕,朱駿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禮,正要進堂,卻聽到了一陣爭吵聲。
“皇上,這……小人這就去驅人。”坐堂的指揮使同知一臉尷尬。
朱駿淡然的擺了擺手:“驅人就不必了,去看看怎麼回事吧。”說完揹着手當先入衙,那同知又告了一聲罪,急匆匆的去了,聲音是邊上的巷子傳來的,顯然是聚了很多人,否則也不會如此嘈雜。
朱駿在堂前坐下,便開始問起漠西的事,北鎮撫司的檔事一臉激動的去查找,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北鎮撫司在那裡設了一個百戶所,只是因爲路途遙遠,而且與大明的干係並不大,所以只有一個掛職的百戶在那裡守着,光桿司令,這還是司衙給了極高的補貼,又給了他一個百戶的世襲頭銜人家才願意去的,否則在那茫茫大漠,千里無人煙的漠北,恐怕任何一個南人都熬不住。
朱駿點了點頭,他並不指望北鎮撫司能把觸手伸到數千裡之外的大漠去,能有個人掛在那裡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派可信之人前去傳信,讓百戶儘量與葛爾丹聯繫,不管用什麼手段。”
檔事莊重的將朱駿的話記下:“回稟皇上,用什麼名義接觸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