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從納爾艦隊指揮官嘴裡拷問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奎斯又如法炮製,從俘虜的幾名元素薩滿處驗證了一遍,基本上肯定了之前關於格爾桑身份問題的猜測。
雖然他還不清楚駝人皇帝如何聯繫上底棲魔魚爲其臂助,但是關於爲何要處心積慮地殺死格爾桑,少年藍龍倒是理解了許多。
畢竟放任一個曾經手握大權的軍閥在“臥榻旁邊酣睡”,哪個統治者都不會如此大度。
至於說那個駝神爲何對格爾桑青睞有加,恐怕和他的行爲有着莫大關係。
之前奎斯與聖武士詹森討論過關於“信仰”的問題——對於一個虔誠的信徒來說,信仰並不僅僅是一種精神上的依託,更是其行爲從事的準則。
反過來說,就神明而言,凡人信徒所行之事是否踐行了祂的理念,也遠比信徒因精神傷的依賴而禱告、祭拜來得更重要一些,對神明本身的影響也更大。
格爾桑之前作爲一名軍閥,在雙峰貴族之中有着衆多擁躉,其力主“駝人不能安於現狀,應該未雨綢繆,隨時準備向底棲魔魚發動戰爭”的理念,應該是得到了神明的認可。
從格爾桑的角度出發,他確實是心存善念,想要團結陸地種族,爲所有人未來的自由、安定生活而努力——“戰爭”只是手段,而並非目的。
但是,從神明的角度考慮,在島嶼世界祂的發展的確已經達到了瓶頸,爲了從半神轉而成爲微弱神力,“戰爭”也許纔是最好選擇。
“你或許得感謝我,”分析清楚了諸般線索,奎斯還是決定執行原來的計劃,“不過,想要‘戰爭’領域的神職怕是癡心妄想了,也不知道‘戰敗’領域能不能讓你有所突破。”
邁步走出這座竹屋,少年藍龍極目遠眺,海灣之外那處爆發的火山已經停歇,一座由凝固的岩漿形成的島嶼業已成型,與他腳下這座月牙狀的島嶼遙遙相對。
駝人帝國納爾艦隊的艦船——包括在火山爆發時想要逃走的那些,都被龍軀狀態下的奎斯捕獲,丟棄在小島的淺灘上,和已經焚燬了的兩座環形基地殘骸置於一處。
在執行“清理”任務時,原本被駝人陸戰隊漏掉的變異浮筏人,也被隨後通過跨位面傳送門來到此處的龍眷氏族戰士找到。
憑藉着敏銳的嗅覺,沙漠狗頭人翻找了整座島嶼之後,終於在距離其聚居點不遠一處崖壁下方的半水下洞窟裡,找到了那羣躲在其中、長腮的浮筏人倖存者。
得到少年藍龍授命的科斯——男孩沒什麼反抗情緒,很容易就接受了奎斯是一頭巨龍的事實,並且依舊願意服從“船長大人”這位強者——他此刻正在龍眷氏族戰士的保護下,在做着被“帶回來”變異浮筏人倖存者的思想工作。
“我是你們的同胞,”科斯肯挈地說道,“除了沒有長出腮以外,我和你們沒什麼不同。我在不久之前就生活在一座環形基地上,在和駝人帝國做交易的時候,被捲入了一場陰謀……”
他的略微哽咽了一下,調整了情緒後繼續說道:“駝人帝國高層的陰謀。你們之中有些人應該略有所知曉,也的確該對此負有一定責任。債務總是需要償還的,可是債主卻並非昨日收割你們性命的那羣駝人……”
“那個男孩幹得不錯,”走在奎斯身邊的斯內德稱讚道,“感同身受式的‘蠱惑’、鼓舞人心的‘勸慰’,即便是一個卓爾精靈外交官,能做得也不過如此。”
對此,少年藍龍不置可否,他之前對科斯使用過偵測陣營的法術,結果顯示這個男孩的陣營色調是黃色偏淺綠——也就是其本身是中立陣營,甚至還有一點善良。
那能夠擁有這樣的口才,真的是某種意義上的天賦能力。而且就自己和其接觸之後,面臨危機時總是相對其照拂一二的情況來看,科斯本身的魅力屬性也並不低。
“發現這個位面是一次機遇,”走過變異浮筏人聚居點的殘垣斷壁,奎斯和斯內德走到了海邊的淺灘,“但想要摘取豐厚的果實,也會有一些風險。”
“原始神明的力量微弱,亦無神國可以庇護自身,小心應對未必不能謀劃成功,”蒸汽朋克風格的半巫妖顯然聽懂少年藍龍的話語,“除此之外,大洋深處還有底棲魔魚徘徊。”
奎斯點了點頭,認可了法術顧問的判斷,“駝人帝國的那位,我有自己的打算,”他指了指一望無際的大海,“底棲魔魚無法登陸,唯一的顧慮就是其麾下的怪物大軍,數量繁多——”
“——數量從來不是問題,”蒸汽朋克半巫妖很識趣,“論到暴兵,亡靈法師從沒有怕過誰。”
……
爲何要攻略島嶼世界,或者說奎斯想要從這個位面獲得什麼,理由有很多種:
和灰燼世界相比,堪稱“廉價”的黃金;食人魔美食家喜歡的全新食材;食人魔巫醫可以用來製作全新藥劑的各種草藥;實力弱小,但身負神能卻不摻假的各路原始神明……
理由有的時候就是藉口,願意去找肯定能有。
但最本質的原因,還是在於“落後就要捱打”,這條毋須證僞的真命題。
奎斯最初並非沒有想要使用貿易手段進行溝通的意願,可是初次嘗試接觸就被捲入了一系列的陰謀之中——即便再弱小世界的統治者,也都可以稱得上是居心叵測。
而且少年藍龍還有一場血戰沒有打完,“血戰戰時休假”的時限,也已經過去了四分之一左右。
如果奎斯想要再回到血戰戰場時,手中多存有一些底牌,那麼島嶼世界的這些資源,對他來講真的可以算是勢在必得。
“徐徐圖之”的想法既然已經被無情的現實打破,那麼他只能重新打鼓另開張,切換回五色巨龍的行事方式——先搶爲敬,其他的,然後在說。
當然,奎斯並不想舉世爲敵、開啓全面戰爭。
本着“遠交近攻”的原則,對於厚堅島的極地熊人聯邦——尚未交惡,他會以永序之鱗商會的商品爲武器,進行循序漸進式的商業掠奪。
如果合作順利,他甚至還考慮對其進行一些補償,比如傳授冶煉金屬的技藝、幫助他們的文明進展到更高層次的階段,等等。
但是對於駝人帝國,鑑於與其世俗的最高統治者、駝人皇帝之間的關係已經難以轉圜。
雖然由於消息封鎖得非常及時,對方應該還不知道納爾艦隊已經全軍覆沒,但那位皇帝一旦知曉了這個消息,想必“復仇”會成爲他唯一的選擇。
事實上,那位駝人皇帝此時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對於任何一名統治者來說,一支艦隊都不是可以隨時拋棄的棋子。
按照“清理”計劃的安排,原本應該已經回到秘密船塢修整的艦隊突然失聯,駝人皇帝自然派出了許多船隻,在其必經的航路上搜尋艦隊的行蹤。
然而結果卻非常令人疑惑。
“陛下,”單峰駝人近侍帶來了最新的消息,“搜尋船隊遇到了麻煩,據隨行的元素薩滿彙報,他們在航行途中受到了一種名叫‘海坊主’的怪物襲擊,許多船隻被其傾覆……”
“海坊主?”
海坊主是一種棲居於航道或者是沿海城市附近水域的不死生物,它們有着如同烏賊般的膠皮狀黑色軀體,在普通人眼中,它們像是由海洋自身的深黯黑水所構成的。
其實構成這種怪物的,是那些葬身大海者不息的恐懼和絕望——如果一艘船隻傾覆,船員統統溺斃,那他們死前積攢的怨怒和恐懼會將其靈魂結合起來,化爲恐怖的海坊主。
和熄靈一樣,海坊主也是半巫妖斯內德的手筆。而他所使用的“原材料”,則正是之前那場大海嘯發生後,落入海中溺斃的無辜死難者飽含怨忿和驚懼的靈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頭海坊主被其創造者派來封鎖駝人帝國的海域,以防止無名小島附近消息外泄,倒真的算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這麼說,”聽聞有海坊主出現,駝人皇帝反而平靜下來,開始思考其背後的各種可能,“不是底棲魔魚突然返回——之前艦隊播撒的‘毒魚藥劑’並非沒有效果,”他的眉頭緊鎖,“納爾艦隊可能是遭遇了海坊主的襲擊,現在已經全軍覆沒。”
“不,陛下,”事態緊急,單峰駝人近侍也不拘泥於禮儀,他接着皇帝的話語立刻開口:“搜尋船上的元素薩滿在付出了幾艘船隻之後都能夠驅逐那個怪物,沒道理納爾艦隊上的薩滿會比他們弱。而且海坊主誕生的時間也有問題,按照與之交手的薩滿估計,那頭海坊主……其實比較弱,也就是說它才誕生沒有多久,應該就是在這幾日突然出現。”
“你的意思是,”駝人皇帝想了又想,還是沒什麼頭緒,“底棲魔魚的那個七腮議會,在這兩日造出一個不怕‘毒魚藥劑’海坊主,專門用來對付帝國的艦隊。”
“有這種可能,畢竟帝國和聯邦均沒有製造高級亡靈的技術,至少元素薩滿沒有這個本事……”
經驗主義帶來的錯誤觀點,讓駝人帝國統治者的思路逐漸步入了死衚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