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過後, 漆黑的房間裡又接連傳來幾下撞擊聲,估計他們摸黑下牀撞到牀邊還是哪裡。等在外面的人,全嚇得哆嗦。鍾承希更是一把拉住我的手, 推我往房裡去。年希堯搶到鍾承希身前硬是攔下他。我藉着月光看到害怕卻又硬撐擋住鍾承希的年希堯, 對啊, 他是我年容瑤的哥哥, 出了事他的第一反應是保護自己妹妹。年張氏站在旁邊, 扭着手中的帕望着我們,什麼都不敢說。我知道在裡面的是她的女兒,她當然想維護, 但我是她丈夫的妹妹,難道她就真的能開口求我進去送死。
房間裡的蠟燭被點亮。見我居然還不進去, 等德不耐煩的禛氣得抓狂說:“還不進來!你們年家是不是想朕治你們個□□朕的罪名!”我推開鍾承希, 看了眼年希堯讓他不用擔心, 自己舉步走進屋。
一進屋,還沒等我把門關上。禛就指着我狂罵道:“敢情你將爺當成窯子裡的姐兒!你想找誰爬我的牀就叫誰來爬我的牀!”
我忙把門關上, 回身朝禛的方向福下身說:“回皇上,您誤會了。那張牀是容兒的。容兒頂多也就是讓自己侄女爬自己的牀。”
“你……你……”我以爲禛是給我氣到你不下去,我還等着他下一句卻聽到年娉婷驚叫道:“皇上……”
我猛一擡頭就看見禛臉色蒼白的單手按住右側的腹部。我轉頭就想叫外面的鐘承希進來,禛比我更快道:“不用傳。你不和我說清楚,今晚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就誰都不許進這扇門。”
禛說完, 身子晃了下, 看得出來他痛得很厲害。我一咬牙, 站直身就說:“那皇上要我說什麼?”
他忍着疼指着衣冠不整地跪在地上的年娉婷。我看了看屋頂忍住眼淚說:“這還需要說嗎?娉婷是我最漂亮的侄女, 我們年家想把她獻給皇上您。”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禛難以置信望着我說。
“我們年家想讓娉婷侍侯皇上。”我忍住心裡涌出的嫉妒說。
不知道是我的話讓禛感到疼, 還是身體的痛楚令他死死抓緊自己身上的馬甲,才硬是把痛楚忍耐下來。他聽到我說年家像是抓到個希望忙道:“你是說年家逼你把她送來給朕?”他想把今晚事情歸咎於政治, 而不是我與他兩個人的問題。
他緊抓衣裳的那五根發白的指尖,刺到我心裡很疼,我撐出個不是笑容的笑容說:“年容瑤也是年家的人。年家的決定便是我年容瑤的決定。”
他聽見我的話,腳步虛浮得連退幾步撞到一旁的櫃邊才靠着櫃子站定,低頭看了好一會地上才張嘴說:“年家想送人入宮,朕可以答應。甚至……甚至年家想多要一位皇子……我……不,朕也可以給你們。”我知道他在退讓,希望我們兩人逃過一個最可怕的結果。
“禛,這話真不像你會說的。年家有福慧這位皇子,已經是天大的福分。”我說完定定的看着他。寧爲玉碎不作瓦全,既然得不到全部,那不如自己先拋棄。我嚐到自己滑到嘴邊的鹹苦眼淚道:“容兒希望自己的侄女能侍侯四爺。”
這句一出萬劫不復。不是臣子想攀附皇室的手段,而是容兒和四爺間的了斷。愛,只要有愛便伴隨着獨佔欲。不再奢望獨佔,那便是愛已過去。禛聽完我的話,全身軟軟的沿着櫃子滑到地上,他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不可能,容兒不可能這樣對我。”
“我們不過兩天沒見,我不明白,你爲什麼突然要這樣。”禛擡起頭來目無表情的望着問我。禛是太過傷心了吧。所以他把自己所有的悲傷都隱藏了起來。
我躲開他的眼光,對地上的娉婷喝道:“還不去扶皇上起來。”
娉婷早已被禛的暴怒嚇呆,被我喝後估計大腦都沒反應過來就依着我的話去做。倒在地上的禛根本不肯給她碰,伸手用力就把她推開。我迎上起扶住給推開的娉婷,把她拉到禛面前說:“娉婷是我家最美麗的女孩。皇上若不喜歡,我讓其他女孩也進來,讓皇上你選?”
禛睜大眼睛,悲哀的望着我無力地說:“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說!”
我站着低頭看着倒在地上他說:“你能讓劉佳氏夜夜到五更,爲什麼就不能讓我的侄女分幾分寵愛。你不是說自己是皇帝,所以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那讓我的侄女也來沾些雨露,那有什麼不可以的。爲什麼還要來問我爲什麼。這些都是你自己給定的規矩啊!”
禛伸起手來似乎想幫我擦掉眼淚說:“別哭,容兒別哭,是因爲劉佳氏?”他再怎麼伸手也夠不到我的臉,我想就如我們間的距離那麼近又那麼遠。
“不是因爲劉佳氏。沒有她還會有其他人。”我哭着笑道。
“有人來向你搬弄了是非?不是你大哥,他不感。”禛冷靜下來分析道。他邊說着邊要站起來但剛支身體就因不夠力氣而跌回地上。
我搖着頭退後幾步說:“我喜歡你,禛,我真的喜歡你,我想天天伴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我。我不在乎外人說我是禍害。若你只是位皇子親王,我一定學端慧那樣把你整個人獨佔下來。但你是皇帝,我沒有這樣的資格與權力。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忍不住要與後宮中人甚至朝堂的大臣們爭個高下。到那時候,柔伊說的就會成真。我們不如乘着現在,我還比較能控制住自己分開吧。”我說完全身都好象脫力一般軟軟的倒到地上。
“還愣着做什麼,快去扶你姑姑起來。她身上有傷,坐地上會着涼。”禛沒答我反而朝一旁聽到目瞪口呆的年娉婷喝道。
娉婷爬到我身邊,出盡全身的力氣才把我扶了起來。我靠着娉婷歪歪的站起來,對還在地上的禛說:“讓娉婷扶你起來,傳鍾承希進來好嗎?”
他默默點了點頭。娉婷扶我坐到椅上後,小心翼翼的走近禛身邊,可能剛纔的事情已經把她嚇怕,她根本不感碰禛,還是禛主動伸出手去搭着她的肩膀借力走回牀邊坐下。我擦乾自己臉上的眼淚,又等禛和娉婷各自把衣服整理過,才提聲嚮往外喊:“鍾承希快進來。”
門剛打開,鍾承希才進了個頭,就聽見坐在牀邊的禛冷聲道:“這個世間上只有一個年容瑤。朕心中的例外不多,她算一個。其他人還喜歡自己的腦袋的話,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鍾承希在太醫院那麼久,知道皇家隱秘不能亂說的道理,因此聽到這話不過愣了下便從容過來。只可憐仍舊站在牀邊的娉婷,被嚇得全身哆嗦遍好象狂風中的落樹。我沒吭聲,事情做到這份上,我仍舊是禛心裡那爲數不多的例外嗎?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恍惚中,鍾承希走近我身邊想幫我把脈。我一下反應過來,衝他問:“皇上怎麼樣?”
鍾承希把手指放到嘴邊噓了聲,才壓得聲量道:“用過成藥已經睡下了。讓下官幫格格診脈。”
“睡下了?”我喃喃道忙轉頭看向牀那邊,禛居然睡在我的牀上。我忙說:“皇上,皇上不回宮嗎?”
“格格,你別爲難老頭子了。先給老頭子給您請過脈去回話,好不?”鍾承希老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一處說。
我唯有伸出手去,任他拿手絹蓋上。他仔細打完脈才說:“皇上說現在宮門已關,回去會驚擾到不少人,就不用多事了。他仍舊留在這裡宿一夜。”
“嗯。”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鍾承希衝我比了個眼色似乎叫我放心,才走回牀邊小聲的不知道回了禛些什麼話。
鍾承希回完話後退了出去,房間裡只剩我和禛。我坐在炕牀上,房間裡的蠟燭已經被人吹熄。冷冷的月光透過窗戶射入房內。內外都安靜了下來,就像之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去休息吧。”木牀那邊傳來禛的聲音。
我摸了摸炕牀上擺放着的被褥,大哥他們是要我在這過一夜吧。我拉開被子,把整個人埋進去。現在還沒入秋,我之前因爲病着所以畏寒,今天晚上我是更加的覺得全身發涼。
雖然四周的靜悄悄的,我是怎麼也睡不着。我躺了下來見不到牀那邊的狀況,不過我還是開口小聲的問:“生我的氣嗎?”
“生氣。”禛答我說。
“討厭我了嗎?”我再問。
“你小時候比較討人喜歡。”禛說
“不知道劉佳氏懷的是皇子還是公主?”我突然感慨地說。
“她要真的懷孕。朕立刻把她打入冷宮!”禛語調一下冷下幾分道。
“你……”我說不下去。那是他的孩子,他怎麼能那麼忍心。雖然我妒忌劉佳氏,但一想到她肚子裡那是禛的孩子,我就對這個沒出生的孩子生出好幾分喜歡。我氣悶得不再開口。
禛見我久久不開聲,老鬱悶地呢喃道:“容兒,你變蠢了。”
“是,我是豬頭,大大的豬頭!”我答完惱得拉被子把頭蓋住。
“好了。睡覺吧。身體不好就不要熬夜。”禛這話,其實應該說他自己。我和他說過這些,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好象鬆了些,迷迷糊糊的睡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