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裡還是一片綠,那些樹木花草沒有因爲冬天的到來而脫去涼爽的夏裝,就像校園裡的個別愛美的女生一樣,這在老家的冬天是看不到的。這裡隔三差五就會下場夾着細冰的雨,比家鄉的雨冷,卻沒家鄉的雪柔。九龍原以爲這裡的冬天會好過些,不需要像在家鄉那樣穿得厚厚的,活動不便,還老想睡覺,然而南方潮溼的天氣使得他的這個冬天也不好過。他上身穿了件帶過來的保暖襯衣,卻還得加一件羽絨服才能保暖,想想在老家也沒穿過這麼多。他下身依然穿着老家帶來的緊身棉褲,另加一條運動褲或牛仔褲,而其他同學們大多上身穿得多,下身卻只穿條單褲,料想他們也冷,不然上課時老喜歡兩腿夾緊或有挑二郎腿的毛病。宿舍和教室裡沒有任何公共供暖的,所以那幾個學習好的同學邊做筆記邊不停地往手上哈熱氣,所以多數同學都說自己回到宿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鑽進被窩裡暖暖。
九龍覺得考試成績不高就已經夠敗興的了,然而他最害怕卻最不擔心的事也發生了——掛科,而且是連掛兩門功課。有學生說大學不掛科不完美,這種說法說得好聽些是樂觀,說得難聽是自我安慰。大學不是維納斯,掛科也不是那她那不見的雙臂,因殘缺而完美。他自以爲很清楚掛科的後果,但後來才知道一年內掛科超過二十個學分就得留級。不論任何時候,留級不僅是個可恥的現象,而且會比同一起跑線上的其他同學失去更多的機會。掛科使他好幾個夜晚睡不着,使他不敢再逃課,使他又回到了圖書館的自習室,更使他不願多說話和聯繫朋友,瞭解他的人知道他是沒心情,不瞭解他的人還以爲他是沒時間,酸冷的就像個躊躇滿志的背井離鄉的人,在遙遠的異鄉還沒有打出一片天地取得令自己滿意的成就時,不願意跟很多該聯繫的人聯繫,分享點滴喜悅或訴說任何煩惱,看似薄情無意,其實值得尊重。
寒假還沒有到來,而拉着行李箱離校的學生已日夜不斷,學校內外也洋溢着過年的喜氣。九龍卻實在無法融入如此歡愉的氛圍中,晚上聳拉着腦袋慢悠悠地出入於圖書館和宿舍。公寓門口還是那麼熱鬧,有很多當地的小販擺攤賣特產,前來爲家人和親戚購買特產的外地學生熙熙攘攘地轉悠在各個小攤前,非常認真地選購着。他在軍訓時就想過寒假回家時給家人帶些特產,但這個想法正在一點點被遺忘。當他不由得徘徊在小攤前時,背後突然有個嗓門尖細的女人喊他,回頭見是公寓門口斜對面超市裡的老闆娘,她揮舞着手叫他過去,並非要他買點特產,看她說得那麼苦口婆心,特別是那句“有錢沒錢買特產,不論悲喜回家過年”的話觸動了他,並有所恍然大悟,因此左挑右選最後買了兩大盒檳榔。
他腋下夾着兩盒檳榔無精打采地朝宿舍樓走去。好長一段時間早出晚歸的他已把宿舍當成只是寄存行李和夜晚投宿的“旅店”,而不是很多學生說的那樣——宿舍就是這裡的“家”!他知道宿舍裡面有人,但還是像往常一樣掏出鑰匙去開門,開門前急忙把腋下的檳榔塞進包裡。一進門,他見除了小發外其他室友們正一個不缺地圍坐在兩張書桌旁,桌子上的書本被移到了其他的桌上,換成了一包包瓜子、花生及麻辣食品,桌下還擱着一箱啤酒。他權當沒看見,習慣性地把書包丟在牀上,然後癱坐在牀上玩手機。
“九龍,今天不是任何一個人過生日,也不是什麼特別節日。”有錢派的代表小峰笑眯眯地說,“我們宿舍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這學期大家都過得不是滋味,趁着寒假回家前是該心平氣和地坐下好好聊聊了。”
“九龍,來這邊坐吧。”有錢派裡被同學被稱作“籃球隊長”的金鑫指着身邊的一把凳子說,“這一天我們都期待很久了!”
“給你個杯子。”有錢派裡的最後一個,也是班級中唯一被選爲入黨積極分子的亮亮邊擺放紙杯邊說,“今天大家必須一醉方休,否則就是沒有誠意哦!”
僅僅是簡單的幾句話和幾個動作,卻好比十萬個***,九龍刻意努力去恨他們,才勉強控制住淚水涌上眼窩。他忍不住懷疑這突如其來的“刺激”,放下手機仍然坐着一動不動。
“快過來了——”小週一面硬把他拉過來,一面責備道,“真是的,別像個女生似的!”
小峰很快打開了食物袋,一一攤開擺好,亮亮開了六瓶啤酒。
“小發還沒打完電話。”金鑫大聲喊道,“小發,快回家吃飯了!”
話音剛落,門被猛地一腳踹開,小發拿着手機大步走進來。
“你妹的,給你媽打電話也沒見得說這麼久,是不是電話費不是錢啊?”小峰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要我說別給那女孩打電話了,乾脆喝完酒當面表白得了,不行就拉倒,森林那麼大,何必在她這一棵樹上掛死呢!”
小發擔心被對方聽到,急忙掛掉手機,其他人都笑了,九龍也僵硬地笑了下。
“快把門插上,不要讓別人來打擾我們這次不準說考試,不準談女生,也不準提家裡情況的宿舍會!”亮亮邊關宿舍門邊嚴肅地說,“等會我們就按照我們剛來的正式聚餐時排列的老大、老二的順序說出自己的真心話,當然,自己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自己心裡清楚,我們也聽得明白,只要感覺能對得起大家和自己的良心就隨便說,另外,今晚不管誰的話說的多麼難聽,大家都不準記恨,不管話說的多麼沒水平,也不準有人嘲笑,希望這次非正式的聚餐能夠化解我們這半年來的矛盾和誤解。來,我們先乾一杯!”
按照之前他們根據出生年月日的排序,九龍排第一,因此不得不先開口。可能是被這突來的分文不用花的小聚餐衝昏了頭腦,正欲發言,卻被金鑫搶先了。
“我認爲我們之間的矛盾不是外面傳的什麼有錢沒錢那樣,該是另有不爲人知的原因,而這些原因在日常生活中由於太過細微,因此被一方無意間忽略了,而被另一方銘記在心,久而久之就到了這般地步,有時候想想因爲這些小事鬧成這樣,別怪別人笑話,我們自己也覺得可惜,所以我希望我們都把這些小事說出來,說開了就沒事了。馬上就要放假了,不要把這些事帶回家過年。另外,來年不是要搬到新校區了嘛,那邊都是四人間,我們部分得分開,不管是誰被分出去,都要經常來串門,留下的也該避免之前犯過的錯,好好相處下去,不然剩下的三年半也不好熬,到畢業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金鑫說完後,大家一致看向九龍。
“就像寫作文一樣,就按照時間順序來說吧。若是一一例舉,明早也說不完,我就長話短說,說幾件有轉折性的事件吧。不過提前要聲明一下,有些事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說出來跟當時不一樣,但我只說個人觀點和感受。”本來就不擅長當衆發言的九龍,像擠牙膏似的,想一句說一句,說一句想一句,最終廢話和真話混在一起說了很多。“第一個鬧矛盾的是小峰,從你踩在我丟在地上準備清洗的襪子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恨你了;第二個是隊長金鑫,起因是我多管閒事,小發向你借了五十元,沒幾天你就跟他要錢,我插嘴說你小心眼,這是我錯了,但你脫口罵出一句我認爲很惡毒的話,裡面帶了個‘媽’字,其實那是你的口頭禪,別人覺得無所謂,但我不習慣,既然我錯了,你怎麼罵我我都無話可說,但你罵我家人,這比打我幾巴掌還疼,所以我當時一下子就對你恨到了底;第三個就是亮亮了,在路上我每次都是主動跟你打招呼,而你卻愛理不理的,好像我們不認識一樣,也好像我會給你丟臉一樣,後來我就不想再問你,因爲我覺得自己不比你低一等;第四個是小發,你先開始自成一派,但後來偏向了他們那邊,你是知道的,我跟他們水火不容,而你就像一塊木頭一樣,偏向哪邊都得徹底融爲一體,要麼火把你燒成灰,要麼水把你泡成獎,於此同時會惹麻煩上身,所以是我不想跟你說話的;至於我跟小周還保持着作爲室友起碼的交流,雖然我們有一段時間走得很近,但後來因爲各自忙各自的,所以沒吵沒鬧自然而然地就疏遠了。到這裡我說完了,你們也聽完了,你們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或許是我錯怪了你們,其實我很希望是自己錯怪了你們。”他又補充道,“人家都說缺點像星星,優點像太陽,太陽出來的時候星星就看不見了,而我們似乎恰好都弄反了!”
“聽得出,你說得很保守!”小峰嬉皮笑臉地說,“至於你說我的那個什麼高傲,我認可,也不止你一個人這樣說我,但我改不了,就是說我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的,我對誰都是這樣,我希望你能慢慢習慣。”
“我的那句口頭禪也不是一時半緩兒能改掉的。”金鑫滿不在乎地說,“這杯我喝了!”
“九龍,你說的對,是我當初有點瞧不起你,所以我無話可說。”亮亮苦笑道,“這杯我幹了!”
“什麼星星太陽的,反了不反的,我聽不懂,九龍你不反了就行了。”小發似乎在開玩笑地說,“這杯我幹了!”
小周沒說什麼,微笑着喝了杯酒。
九龍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自己上當受騙一樣,把很多真話參和到他們的酒裡,然後被他們喝到肚子,酒能傷了他們的胃,而那些真話是要傷到他們的心了。他意識到自己在剛纔的紙杯相碰的瞬間只看到了眼神,而忽略了心。如此一來,他覺得第一個說真話可虧大了,還可能要節外生枝了。在現實生活中,說假話的人多,說真話的人少,所以假話多如糞土,而真話千金難買,而往往不僅說假話比說真話好,就連不說話也比說真話好。假話是諷刺的撫摸,真話是哲理的巴掌。假話太假只失信譽,而真話太真必惹橫禍!
“輪到我了,我……”
排在第二的金鑫突然玩弄着個籃球,不慌不忙地說着,而九龍只顧想自己的。
等一一說完後,已是凌晨兩點多了,期間的談話早已偏離了主題,說起了很多家庭、協會、部門及學習類的事,最終以一首讚美兄弟情深的歌曲結束了。九龍躺在牀上看着從未拉過簾子的大窗戶的外面,漆黑的夜空星光點點,模糊紛亂的心情很快清晰並平靜下來,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夜晚和情景,自己還是自己,他們還是他們!他不得不承認在這次突如其來的宿舍會中輸掉了自己的部分誠實,卻贏得了一個當面訴說心聲的機會,同時收穫了一個久違的思考。小峰因曾對父母說過“您們知道什麼呀”而當着大家的面悔恨流淚,那自己曾幾何時未嘗沒有對父母說過類似的話。是啊,自己無非是躲在被窩裡聽見了幾通雷聲和隔着窗戶看見了幾道閃電,便覺得看慣了自然中的狂風暴雨;自己無非是喝過幾杯家人端來糖水和吃過幾碗或冷或熱的酸辣麪條,便覺得嚐盡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自己無非是因成績好得了幾張獎狀和某次考不好捱了幾頓莫名的批評,便覺得歷盡了人世間的喜怒哀懼,難道不該爲自己的幼稚而悔恨嗎?他捫心自問
長這麼大有沒有哪個晚上在學校裡因爲想父母而失眠,有沒有因爲聽說父母頭疼感冒而上課走神,有沒有獨自靜坐時甜
美地回憶過父母曾經爲我們做過的一些事呢?感動過無數次,卻行動過幾次呢?恐怕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就忘記了一次次的感動吧!
正是春運高分期,學生和農民工都在這個時間段返鄉,因此平日空蕩蕩的車廂裡擠得水泄不通,而賣新鮮水果和菸酒副食的車子還要強行擠過人羣,逼得很多站在過道上的人們不得不見縫就鑽,有的擠進坐着的人縫裡,有的被逼進廁所裡,也有的被迫暫坐在了座位的靠背上,惹來的笑聲和怨聲此起彼伏,但似乎爲漫長而枯燥的旅途添加了幾分情趣。由於季節的不同,窗外的風景與來的時候也大不一樣,但回家的心情並不受到影響,想必很多人都如此吧。
九龍還在火車上的時候,大剛就打來電話說要來車站接他,但被他拒絕了,因爲他得知父親提前兩天就來到哥家並等他回來的事。在他眼裡一向鐵石心腸的父親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這令他更多的是感動,卻又有一絲的恐懼。感動是因爲他從上小學到高中畢業的這十幾個年頭裡,不知有多少次他渴望過父親能夠像別人的父親一樣接送他,好比期末考試(小學)需要去鎮上時,第一次騎自行車念初中時,每次開學和放假需要接送行李時,生病了(高中)不得不回家治病時……,結果每一次都令他很失望,也很傷心。記憶最深的一次是他上小學的最後一次期末考試。那時哥在外地打工,姐在縣城打工,都不在家。考試那天,母親大清早就去賣豆腐了,父親在院子裡翻騰着玉米棒,既不送他去考試,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託別的家長順便送他去,而是叫他自己騎自行車去,他站在大門口看着巷口被大人帶着絡繹不絕閃過的同學們,急得直跺腳,一氣之下把文具盒仍在地上,用力踩了兩腳,父親見狀丟下鐵鍬朝他快步走來,當時他不僅站着一動不動,而且怒視着父親,父親朝他的屁股上踹了兩腳,他哭着撿起癟了的文具盒,灰溜溜地騎着自行車走了。考試期間,他被鎮上的頑皮學生欺負了也不敢啃聲,在回來的路上有同學的家長問他爲什麼沒人送,他頓時眼淚簌簌地流出來,心裡非常恨父親,所以回來後好幾天沒有跟父親說過話,後來才知道其實那天父親騎自行車一直跟在他的後面,也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恐懼是因爲他害怕與父親的相聚次數就像父親的病一樣朝不保夕,也害怕畢業後像村裡部分大學生那樣無所事事而令父親及家人和朋友失望。總之,父親越是關心他,他心裡就越愧疚。
九龍下火車後打車來到哥家,就父親一人在,哥嫂帶着孩子去嫂子孃家了。已是下午兩點鐘,九龍父親還沒有吃午飯,餓着肚子專等他回來後才做飯。飯菜很簡單,但特別可口,父親做的大燴菜油水不大,但味重,與母親恰好相反,吃慣了母親做的飯菜,偶爾吃父親做的,的確別有一番滋味。飯後,他給父親點了支菸,然後從行李箱掏出一小盒(一大盒裝有十小盒)檳榔,拆開遞給父親一塊,並告訴他怎麼吃,還開玩笑說“檳榔加煙,無法無天”。父親嚼了幾下,覺得受不了,就吐在手裡丟進了垃圾桶。他對此只是苦笑了一下,看着略微胖了點的父親,覺得很欣慰。在哥嫂一家人回來前,他跟父親斷斷續續聊了很多學校和家裡及村裡的瑣事,才知大剛受了傷,是母親代替他去看望的大剛,並聽說寒梅、宇飛和彩子也去看望了他。
連續幾天,天空都是陰沉沉的,這是下大雪的預兆,但並不會影響到過年的喜慶氣氛。家家戶戶爲這一天忙得不可開交,且其樂融融。村人們首先要打掃和裝飾庭院,像屋裡屋外要掛彩燈,院門上要掛大紅燈籠,要粉刷牆壁,要擦玻璃糊窗花紙等,然後是換洗被套、褥單、窗簾、桌布等,最後是置辦年貨,像壓土豆粉條,殺雞宰豬羊,蒸花饃饃等,直到舊年的最後一天也不能絲毫閒着,還要貼春聯、壘旺火、包餃子、祭祖宗等,好像怎麼忙都忙不完,除非大年夜響過煙花爆竹後纔算真的忙完了,即便是沒有忙完的也算忙完了,因爲再忙已經沒有意義了。
臘月二十八這天下午,寒梅家炸出了麻花,她急忙打電話叫九龍、大剛、彩子和宇飛前來品嚐,說是品嚐,其實走的時候少不了給每人帶一包回去。過去這個時候村裡炸麻花的人家也不少,但由於會搓麻花的人較少,且費時費事也不宜保存,所以現在炸麻花的人家越來越少,但很少有人們會爲了吃幾根麻花而刻意去買,所以過年能吃到麻花也是個稀罕事。九龍去寒梅家時特意帶了六小盒檳榔,給他們每人送一盒,然後剩下的兩盒作爲這個下午的消遣,他的這番心意也算是對別人的一種物質補償,因爲他將可能是這個下午的主角。接到電話的半個小時後,他們陸續來到寒梅家。寒梅早已備好了花生、瓜子、糖果、蘋果及麻花同茶水。對於九龍帶去的檳榔,寒梅和彩子都不喜歡吃,而大剛和宇飛嚼得很帶勁,還不停地抽菸。他們在一起剛開始邊吃邊聊了些關於過年準備的事,然後當九龍問及他們這半年的生活經歷時,他們各自都覺得不足爲奇,所以三言兩語帶過,而很快輪到九龍該說自己在大學的生活趣事了。
“九龍,大學裡到底有多麼熱鬧啊?”彩子首先問道。
“天天像趕集一樣吧。”九龍言簡意賅地說,“不過,我現在是在老校區,遠離城市靠近鄉鎮,若是明年搬到坐落在市裡的新校區,那可就更加熱鬧了。我就去過一次新校區,那是我們專業這一屆的兩個班一起乘坐學校的大巴車去那邊做化學實驗時去的,新校區分爲本部和涉外兩部分,被一條街隔開,四周又是街道,街上滿滿的都是商店、鋪子和小攤,加上學校裡本身有好幾萬學生,熱鬧得分不清是在學校,還是在鬧市,而且白天和夜晚一樣熱鬧!”
“我恨不得在你們學校裡開個刀削麪館,肯定比呆在村裡賺錢。”大剛喃喃自語道,“只可惜放心不下我媽,而且也不大現實,開店面可不是一時半緩兒就能有模有樣的。”
“知道就好!”彩子瞥了大剛一眼,轉過頭向九龍問道,“九龍,你們在老校區平時玩什麼呢?”
“有各種各樣的活動,不同的活動裡又有五花八門的遊戲。”九龍吸了口煙接着說,“那些活動和遊戲要麼是爲了快速花掉班費,像什麼去燒烤啦,農家樂啦、唱歌啦等等,要麼是以團結爲名而實則是爲促成情侶,像男生和女生間用嘴巴含着紙杯互相傳遞倒水啦、大羣男生拉起手接高處掉下的女生啦、男生們擡着女生穿過專門用繩子製作的帶有大小高低不一的洞的網啦等等,在外人看來很有意思和情調,其實玩的人有苦難言!”
“那你豈不是佔了很多便宜嗎?”宇飛開玩笑道。
“那不也是逼不得已嘛。”九龍淡定地說,“剛開始大家都不好意思,但後來玩得次數多了也就無所謂了,抱一抱腰、拉一拉手、碰一碰臉要不會少塊肉啊!”
“那你們有多少時間是在玩耍,又有多少時間是在上課學習呢?”大剛補充道,“聽說你們是不用上課學習的!”
“用,怎麼會不用呢。”九龍頓了頓自嘲道,“只是不像高中那麼辛苦,跟讀小學差不多吧,甚至跟讀託兒所差不多。呵呵,開玩笑呢,其實玩耍和上課的時間幾乎各佔一半,玩耍的時間又有一半由自己支配。有個別的學生一直在學習,也有一直在玩耍的!”
“也難怪啊,在那樣充滿誘惑的環境和氛圍中想不偷懶都難!”彩子不禁搶着問道,“那你屬於哪一類呢?”
“我都嘗試過了——”九龍若有所思道,“我想我最終會屬於各佔一半的那類。”
“你在那裡想家嗎?”一直沉默的寒梅突然連住問了兩個問題。“想家時怎麼辦呢?”
“說實話,真正想家的時候並不多,只有在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會想家。”九龍搖搖頭嘆息道,“想家的時候還能怎麼樣,無非是找個偏僻的地方給家裡打個電話罷了!”
“什麼時候心情特別不好呢?”寒梅雞蛋裡挑骨頭似的問。
“在——”九龍突然眉頭緊鎖,不難看出,他嚥下了要說的話,卻滿臉堆笑道,“算是打個比方,其實也沒什麼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
“你們竟問些沒用的,還是我替你們問個你們都真正想問的問題吧。”宇飛點了支菸,並嬉皮笑臉地說,“九龍,我們聽說你有過一段失敗的三角戀愛,你就多喝點水給我們詳細說說吧,怎麼樣?”
“都是過去的——”九龍見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便點了支菸侃侃而談道,“全說出來也無妨了!這事是發生在我所在的協會裡。我剛進協會時對我們部門的那個部長李學姐的印象不錯,她個子中等,身材微胖,皮膚白皙,長相也說得過去,主要是人比較開朗隨和,而且她對我也不錯,比較重視和認可,還經常叫我幫她一起組織部門裡的活動。她經常在協會的辦公室裡上自習,那時無聊的我就有意無意地會找藉口也去辦公室,然後就跟她在一起聊聊天、談談心,有時候還一起在學校裡轉悠、購物、吃飯等,在不認識的學生眼裡,我們就像是情侶,有一陣子我也這麼認爲。有天下午,協會的辦公室裡除了我和李學姐外,還有一個其他部門的學哥也在,他平時是很少來的:
‘九龍,你覺得李學姐怎麼樣?’那個學哥突然半開玩笑地問我。
‘很好’我說。
‘好到什麼程度呢?’他又問。
我看着那李學姐笑而不答。
‘其實你們倆很般配,可以做情侶了!’他遲疑了一會又說,‘你李學姐這邊沒問題,就看你那邊了,怎麼樣?’
我仍然笑而不答;
‘不回答就是同意了,那我就可以把事情說出去了!’他試探性地說。
‘事情來得很突然,還是考慮一下以後再說吧。’我急忙紅着臉說。
若是幾天前我們協會和另外一個大協會沒有舉辦那個大型聯誼活動,我想我當時是會答應的。只可惜聯誼活動的那天,在吃午飯時,那邊協會有個孫學姐主動跟我打招呼,並坐在一張餐桌上說了一些話,當時互相沒有留號碼,但這令我興奮不已。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道她是那個協會的副會長,並有“美女會長”的稱號。她的美不是因爲有陽光般的笑容和非比尋常的氣質,而是有如花似玉的外貌和婀娜多姿的身材。
那次聊天后我就忘不了她了,而且滿腦子都是她,而恰好李學姐向我的間接表白是在這個時候,所以我沒有答應。後來我就從別人那裡獲得孫學姐的號碼,並找機會給她發短信,
沒想到她每次都回復了,有時候我們能聊到凌晨一兩點,而且除了男女之間的事其他的什麼都聊。唉,,是我錯把友情當愛情。聖誕節晚上我們協會的部門裡聚餐,我多喝了幾杯就當着李姐的面提起那位孫學姐,誇她怎麼怎麼好,幾個會友跟我開玩笑叫我打電話向她表白,我便照做了,還開了擴音器,結果被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而當時李姐氣得端起滿滿一杯啤酒,一飲而盡,抓起皮包含着淚走了。從此,我就一個學姐也沒了,李學姐不理我了,我也不敢去打擾孫學姐。我本以爲跟孫學姐的事就此完了,可沒想到這件事很快傳遍了我們的整個協會,並有負責人私下找我談話,說我不要胡思亂想,甚至異想天開,言外之意就是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爲此,我煩惱過一段時間,沒幾天就想通了,權當他們放屁!”
“這還得了,見了更好的就忘了好的,那不是見了最好的連更好的也不要了嗎?”大剛提醒他道,“最後小心只能找個差的吧!”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彩子反駁大剛道,“我覺得九龍做的很正常,只是——”
“寒梅,這不就有了答案了嘛。”宇飛故作無意間打斷彩子的話,強裝得意地對寒梅說,“九龍剛纔說的纔是他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
“呵呵,是啊。”寒梅笑得很不自在。“不說這些了,說點別的吧!”
後面他們又聊了很多,但自始至終九龍沒有說自己與室友們相處得不好,也沒有提到自己掛科的事。他也沒有故意去問寒梅相親的事和關於彩子在編織廠的流言蜚語,以及彩子和宇飛現如今的實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