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物品順利競拍成功了,也算是開了個好頭。
司儀抽出袖子裡的帕子掩了掩嘴角,抽出空的一隻手揮了揮,第二個姑娘上前來。
“各位大人,請看第二件。”
小姑娘把畫軸徐徐攤開來,向周圍展示了一圈。
“緋青公子的《青竹圖》。”
落瑤看到章仇沫聽聞,也端坐了身子眯眼看那幅畫。
他旁邊的章仇念彤原先也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聽到緋青公子四個字的時候一瞬間恢復了神采。
落瑤心中一動,看向那幅《青竹圖》,畫上筆韻神動,筆筆得勢得神,顯露出生氣,使人如入一片青鬱蔥翠的竹林。
凡懂一點畫畫的人都知道,竹子畫葉最難,而此畫的竹葉下筆如有神,墨色深淺合宜,幼嫩瀟灑有致,筆法有力,勢如破竹一氣呵成,分明是手到擒來的大家手法。
落瑤雖然沒見過緋青,但是見畫如見人,這畫怕是連弗止也要自嘆不如,這位緋青公子想必是個不屑功名,清高拔俗之人。難怪,拍賣會有他的做派,居然不現身,看來是極不喜歡這種充滿銅臭味的拍賣會吧。
可惜的是這幅畫僅僅只是畫,如果題上一首詩就更妙。
落瑤突然想起在上次在段府看到的那幅《令海賦》,眼神不由自主往段詢的位置看了一眼,這兩人一個善書一個善畫,如果搭檔起來,豈不妙哉?
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問旁邊看得興致勃勃的珍珠:“爲什麼是緋青公子的畫?這裡不是還有個李畫師嗎?段侯爺經常讓他畫圖樣的,難道緋青公子畫得比他好?”
珍珠想了想說道,“誰畫得更好我倒不知道,這要內行人才看得出來,不過李畫師已經對外宣稱封筆了,不會再有作品流傳出來,最多也就給段詢畫畫圖樣。”
落瑤道:“段詢和李畫師關係那麼好,怎麼沒讓他也畫一幅呢。”
珍珠眼睛盯着臺上,不以爲意地說道:“也許正是因爲關係好,纔不想讓他做不喜歡的事情吧。”
落瑤點點頭,這小丫頭看着花癡的模樣,有時候思路倒是通透得很,可是爲什麼對自己的事情就這麼大條呢,想起紀大哥老實的模樣,落瑤無聲地笑了笑,這兩人最後會不會在一起呢,落瑤很好奇。
這時,段詢跟司儀招了招手,司儀連忙走過去,段詢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司儀點點頭又走上臺前,說道:“侯爺說,緋青公子能體民之所苦,慰民之所疾,特特獻出他的墨寶一幅,聊表心意。其心之所向,讓人敬佩,按緋青公子的意思,起價,一萬兩。”
這個起價定得不高不低,不卑不亢,落瑤對這個緋青公子又多了些好感。
其實不管他的定價是多少,以緋青公子的盛名,必然會拍得一個好價錢,這個起價,只是表明了他的一個態度而已。
他的本意應該是,不論是誰作的畫,在他的眼裡,總有一個價,他慕緋青的畫,只能由他自己定價。
“一萬五千兩。”
“一萬六千兩。”
……
不多時,已經漲到三萬兩。
期間落瑤看了眼方纔就覺得古怪的章仇氏兄妹,只見章仇念彤一臉焦急的模樣,而章仇沫恍若不知的樣子,每次章仇念彤想喊價,章仇沫都會冷冷地看她一眼,似乎是不讓她參與。
後來當有人出到四萬五千兩的時候,章仇念彤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扔,對着司儀大聲道:“六萬兩。”
章仇沫沒說話,鐵青着臉色看着妹妹。
章仇念彤絲毫不看章仇沫,冷冷地環視四周,志在必得又充滿警告意味地看向方纔與她競拍的人,衆人都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一股濃烈的殺氣,立馬噤了聲。
最後這件墨寶終究還是歸了章仇念彤。
終於確定了花落誰家,章仇念彤一掃方前的凌厲,面露喜意,招呼婢女收了《青竹圖》,也不看章仇沫已經難看得不能再難看的臉色,自顧自添了水喝茶。
落瑤不解,這一出是怎麼回事?莫非這兄妹倆還和緋青公子有什麼關係?
容不得落瑤多想,臺上已經出現第三樣。
是一支玉笛,這不是普通的笛子,而是用七彩琉璃所制,展示的姑娘吹的時候,笛身光彩流動,如同變化多端的流雲。雖不是至寶,但在傾玉城這樣的小地方,已經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這件拍賣品倒是最後落入了先前那位裴公子的囊中,因爲章仇沫和席老闆沒有參與,競爭者少,最後價格是三萬兩,也算合理。
最後一件是一塊玉佩。
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司儀最後說的一句話就讓當場炸開了鍋:“此語乃侯爺隨身之物,據侯爺的意思,不設底價,請各位出價。”
司儀說到隨身之物時,落瑤看到章仇沫的臉色僵了僵。
這個“不設底價”真是出人意外,在臺上坐着的哪個不是要看段詢臉色的,出得低怕是被別人笑話,出得高又心痛銀子,一時間,衆人僵持着,竟無人喊價。
這時,段詢打破了這陣尷尬,道:“各位隨意,量力而行。”
依舊的惜字如金,果然是段詢的風格。
這話說了卻更讓人爲難,這個量力而行,代表着有錢的多出,沒錢的少出,憑自己的想法,可是既然都是做生意的老闆,面子都是放在第一位的,當然是叫價越高,說明自己越有能量,事業越得意。
落瑤不清楚段詢是故意這樣說還是真心提點,反正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落瑤看到章仇沫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他伸手拿過茶盅,用杯蓋輕輕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茶葉,淡淡道:“十萬兩。”這語氣,彷彿說的是十兩,眼睛也未眨一下。
雖然先前有過幾次讓人咋舌的場景,但是這個自從開場就一直安靜到現在的墨冰公子,一開口就是這樣的天價,饒是身價僅次於他的席玫,也擡了擡眼皮看了看章仇沫,嫺靜的臉上頭一次露出探究神色。
反而是玉佩的主人段詢,波瀾不驚地對章仇沫點點頭致意,客氣禮貌而又冷漠疏離,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
司儀經過先前的一驚一乍,已經習慣了這樣大跨度的叫價,抖了抖嘴角,清亮着嗓子重複道:“章仇氏墨冰公子,起價,十萬兩。”
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小老闆,不服氣地叫:“十萬五千兩。”
章仇沫不動聲色,只見旁邊的章仇念彤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她。
落瑤心裡一陣嘀咕,這對兄妹還真是禮尚往來啊。
司儀道:“沈巖公子,十萬五千兩。”
珍珠湊在落瑤的耳邊說道:“這個沈巖是章仇沫生意上的死對頭,沈家掌權人據說只要章仇沫的產業所在的地方,對面總會馬上開一家沈家的,但是章仇沫一直沒理會他,依舊做他的生意,這個沈巖對他也沒什麼實質性的威脅。”
原來是故意要跟章仇沫搶東西,在生意上搶不過,就來這兒煞他的風頭,只怕這樣面對面地與章仇沫鬥,並不明智,到時反而落得個自討無趣。
章仇沫沒再開口,用眼神示意了身邊的一位隨從,那人頷首,上前一步叫價:“十五萬兩。”
落瑤這纔看清楚,原來是章仇沫的貼身隨從聽州。
沈巖聽後臉色一白,緊咬着牙齒不做聲。
其實這個玉佩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只是覺得在第一個回合便輸了場子,有點坍臺,更何況,商場如戰場,臺上幾個金主雖然看着面目和善,私下裡哪個不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對方,說不定都在心裡笑他自不量力。
一滴冷汗從沈巖額頭上滴落,只聽見幾個字艱難地從沈巖嘴裡蹦出來:“十五萬……五千兩。”
不多不少,每次多那麼五千兩,稍稍壓上章仇沫一頭。
臺下開始交頭接耳,有幾個年輕男子彷彿像是親自參與了競拍一樣,手握拳頭緊張興奮地看着臺上的人。
如果不是聽珍珠說這個沈巖真的與章仇沫有過節,落瑤要懷疑沈巖是官府的人請來哄擡價格的。
只見珍珠搖搖頭,不無可惜地說:“太意氣了,太意氣了……”
落瑤忍俊不禁,道:“你是覺得這個玉佩不值得這個價?”
珍珠圓睜着杏眼,道:“當然不是,侯爺的貼身之物是無價的好不好。”接着嘆了口氣,說道,“我是替這個沈巖可惜而已,做生意比不上章仇沫就算了,偏偏要在這樣大的場面跟他較真,章仇沫的身價豈是兒戲,哪有他想得而得不到的東西。”
旁邊一個不認識的青年似乎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插嘴說道:“可不是,不過既然是拍賣,肯定越貴越好,沈巖這麼做倒是合侯爺的意,要不然,光一個章仇沫叫價,那多沒意思。這些錢對這些有錢人來說都是小錢,人家吃一頓飯都不止這個數。”
言語間一派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