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每次都這樣摸魚, 有時候頭腦一熱還是比白大哥能勇猛些,他想回去看老婆孩子,可是又不想這樣當個懦夫, 就這樣糾結矛盾着, 倒是也活了下來。
直到他被派去和人進村掃蕩後他的這種矛盾糾結徹底消除了, 之後的幾場戰役, 他甚至比白大哥還要走的慢, 白大哥笑他這是成精了,怎麼一下子想明白了,他也老實的說, 那日進村他們哪裡有個當兵的樣子,見了一家男人也被衝了軍了, 就剩下女人帶着個小孩兒, 家裡就半碗麪, 領頭的也不放過硬是個搶了過來,他在一旁幫着說了句好話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南聽風看到那母子就想到自己家裡, 不知道蘭巧七如今怎麼樣了,會不會也被這樣欺負?
他想起蘭巧七過去跟他說過的話,蘭巧七說的很隱晦,說的是反賊未必就是壞的,朝廷未必就什麼都對。
他那時候不懂, 現在明白了, 他愈發的佩服自己的妻子, 還是蘭巧七懂得多, 如今看來不就是這麼回事。這一路下來也隨時的往軍營里加人, 有些人從南邊逃過來的,進了軍營就後悔了, 跟他們說其實人家反賊對老百姓也沒怎麼樣,他們就是害怕,現在看還不如在老家,到了這反倒是被抓來送死了。
對,送死,南聽風覺得他們就是在送死。
大大小小的打了十幾場,雖然他們一直看上去是在挺近,但損失慘重,據說反賊的大部隊他們還沒遇到呢,真要是遇到了可不就是送死?
到時候就是用白大哥的法子怕是也沒有用了。
南聽風過去只是想爲了蘭巧七和孩子活下來,現在他也爲自己,這樣的朝廷實在不值得他去送死。
晚上躺在帳篷裡南聽風睡不着,腦子裡就想着這一年發生的事,日子過得很快,每天都在保命,也顧不上其他的,可是當靜下來的時候他就會想很多事,也沒什麼具體的。
從人到事,現在餓了還想吃家裡的飯,縣城裡那家包子鋪不知道怎麼樣了。
他就這麼亂七八糟的想着事情,卻聽到外面集結的聲音,敵軍來偷襲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被偷襲了,他們的精銳部隊也偷襲過別人,當然南聽風不是其中的一員,並不知道戰果如何。
他跟白大哥依舊在一起,被偷襲的時候是沒法裝模作樣躲過去的,一定要全力廝殺,雖然他們兩個人也是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兩個對付一個。
單要說打的話南聽風還是比一般人強的,白大哥見識過他的神手後還說要不是現在這個情況,有戰功也沒有用,南聽風說不定還真能靠着打仗成個將軍。
南聽風苦笑,他可不想當將軍,只希望這場戰役早日停止,他可以回去打獵過小日子。
這邊幾下兩人就清理了乾淨,白大哥就拉着他到樹後躲着,找機會再突然出擊,能打死一個是一個。
兩人在樹後窩着,擡頭望天月朗星稀,那邊打鬥嘶喊的聲音不絕於耳卻又好像跟他們沒什麼關係。
南聽風不由得感慨:“白大哥,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死了。”
“這是咱們兄弟的緣分,沒有你陪着我也沒意思,咱們啊,都好好活。”白大哥說這話的時候總是帶着複雜的情緒的,像是在跟南聽風說也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他家的情況更需要他回去,家裡的老母親不知現在如何,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跟南聽風不止一次的提到他的媳婦,跟了他真是受了不少苦,要是回去了一定好好報答她。
對,白大哥說的是報答,他覺得自己虧欠媳婦太多,只是好是不夠的。
南聽風有點悲觀的問:“白大哥,你說咱們能贏嗎?”
“贏不贏的我不管,我只要活着回去。”
“可是如果輸了,他們能放咱們回家?”
南聽風不只一次的聽人議論過這個問題,軍心渙散,真的想要奮勇殺敵,爲國捐軀的並沒有幾個,大多數人也都不是自願到這裡來的,和南聽風的情況同出一轍幾乎都是被抓來的。
白大哥嘆了口氣,然後環顧四周,確定了沒有危險對南聽風說:“不知道,聽風,你看咱們有沒有機會去他們那邊?”
南聽風一時間沒聽明白,側過頭看着他:“去那邊?”
“對啊!你想啊,咱們這缺人,他們那也缺人啊,現在這情勢來看,朝廷是要敗了,那咱們也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了是不是?在哪當兵不是當。”
“但他們是反賊啊。”南聽風的確是觀念轉變了許多,不想爲朝廷再打下去了,可是叫他一下子去做反賊他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什麼反賊不反賊的,我聽說他們的頭本是撫遠大將軍,和咱們的鎮遠大將軍還是兄弟呢,當初也爲朝廷賣了不少力氣,可是朝廷對他們不公,將他們兩人都支到邊塞去守着,咱們這位將軍一根筋朝廷這麼對他他也認了,不能讓誰都跟他似的一根筋吧?人家就不認起義了!我看啊,比咱們這邊的有本事,你沒看這幾場仗下來他們的人都是不怕死的!你懂這咋回事嗎?”白大哥得意的問,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南聽風搖搖頭,只是他回想起來的確是如白大哥所說,對方那些兵好像真不怕死,雖然他和白大哥這樣的在這邊是少數,可即使是那些衝鋒在前的打起來的時候也都躲閃爲主,他們現在就是仗着人多沒碰到對方的大部隊,不然必死無疑。
白大哥道:“因爲他們那邊願意打啊!勢頭好,有這股子勢頭還有不勝的?我看他們將軍對底下的人也不錯,你注意了沒有?他們身上還有肉味呢!”
南聽風苦笑着搖搖頭,對於白大哥他真是佩服佩服,這時候不遠處集中的戰場打的差不多了,他們爬起來往回跑,邊跑拿着刀順帶着也解決了兩個,反正他們總是在一起,打起來也是佔便宜的。
這次偷襲他們損失慘重,敵方雖然也死了不少可到底是比他們值,而最讓鎮遠將軍擔憂的是他們已經是核心部隊,如果只是一個分支受到夜襲還好說,如果連他們都打成了這個樣子,那接下來真是不好辦了。
關鍵是軍心,他多年馳騁沙場怎麼會看不到軍心渙散,他本支部隊還好,都是死忠,可是那些臨時招來的就不行了,沒有經過訓練直接就讓他們上戰場一來根本不會打,二來膽子小,一個軍營裡都是這些人能打贏纔怪。
其實他還有一支主力軍沒有調動,如今守在京城外面,那是朝廷最後的希望,鎮遠將軍知道如果真的打到了那裡也就沒什麼希望可言了,不過是能拖幾天是幾天,給皇上一個決策的時間罷了。
說到戰事沒有人比他看的更明白,自己現在帶着人就是在送死,可即使是送死,他也得送啊。他不懂他那位多年的至交老友爲什麼會背叛朝廷,被怕皇帝,因爲覺得朝廷對他不公嗎?
無論怎麼樣,如今他們也只能在戰場上見了。
下面的人清點了人數給他,他看着數目只覺得頭疼,但他不能表現出任何一點的膽怯和悲觀,“爲什麼沒有發現偷襲?”
“這個……其實已經很快了,他們來的人太多,沒想到用這樣以命換命的招數。”副將耿直的說,這站崗放哨的事不歸他管,但是他也不得不爲兄弟們說句實在話,被偷襲能怪他們嗎?現在這個戰事下,夜裡站崗的眼皮子也不敢眨,當看到有人接近的時候就召集了人備戰了,但因爲是這個時間,正是睡得最迷糊的時候,來人太快,最開始被壓着打後來也給打回去了,他們還放了把火,燒了兩個帳篷,也都及時給熄滅了。
所以這次真是不怨任何人,要怨就怨爲什麼敵軍這麼不怕死。
他們也幹過同樣的事情,也就是派幾十個人進去攪和攪和就逃了,死也死不了幾個,當然對於對方造成的傷害也沒有這麼大。
打仗嘛,最後拼的就是不怕死。
鎮遠將軍當然知道這次不怪誰玩忽職守,可是被偷襲之後最會打擊將士的軍心,他不能坐視不管,猶豫了片刻,深深的嘆了口氣,也是很無奈的說:“今日之事,都因守夜官兵不盡責而起,頒我的令,將崗哨的上一班和這一班……處決,以儆效尤。”
“這個!將軍三思啊,他們並無過錯,要是就這麼把他們殺了,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