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手術室門上的燈終於熄滅的時候,裴錦宇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緊緊盯着門。
喬夜離直接進了心臟手術室連着的ICU,家屬是不讓進的,但是,喬夜離待的是專人病房,也還是隻允許裴錦宇一個人進去探視。
“夜離,撐下去。”他握住她的手,伏在她耳邊,輕聲說,很溫柔,彷彿怕驚醒夢中人。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但是,喬夜離仍然沒有脫離危險,隨時可能出現各種狀況,現在要看病人自己的生存意念。
喬夜離緊緊的閉着眼睛,還帶着呼吸機,他甚至連她的呼吸都感受不到,整張臉慘敗的嚇人,躺在白色的牀褥裡,彷彿,已經失去生命。裴錦宇看着她,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懸在半空裡,完全不屬於自己。
整整三天,最好的醫生護士,最好的藥,以及裴錦宇在身邊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不停告訴她要撐下來,三天以後,經過多次的病情反覆,喬夜離終於睜開眼,一羣人終於鬆口氣。當時,子彈打進去的位置,幾乎是在心臟上,很危險,撞擊力太大,心臟和肺都嚴重受損,加上喬夜離原本的身體就很不好,受到這樣的創傷,在手術過程中,數次出現危險,若不是給她做手術的都是全國一流的專家,只怕,連手術都做不完。現在能醒過來,並且只用了三天,對於醫學界來說,簡直就是奇蹟。
“夜離,你醒了。”裴錦宇輕撫她的額頭,微微的笑道,如同,每一個清晨,她在他懷裡醒來一樣,平淡無奇的表情,帶着淡淡的寵溺,然後,他俯身輕吻她的額頭。
喬夜離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完全發不出聲音,裴錦宇淡淡的笑了,俯身到她面前,與她面對面,輕聲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乖乖養病,只要你好起來,我保證一輩子守在你身邊,不離開。”見喬夜離的眼睛亮了亮,他笑了笑,又說:“你終於明白我的苦心了,對不對?無論怎樣的錦宇,都是爲喬夜離生的。”他低頭吻她的額頭,低低的說:“所以,誰都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不要,如果沒有喬夜離,裴錦宇的一切都無意義的。”
喬夜離眼角有眼淚流下來,不用她開口,裴錦宇已經把她現在最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她不能說話,就那樣定定的望着他,生怕他消失。在她自己選擇離開他的那一年裡,一直都在想他,可是,卻從來沒有真正體會到,沒有裴錦宇的喬夜離,原來連如何活下去都不懂了。但是,這一次,驟然瞭解到太多辛酸恐怖的過往,獨自面對太多的陰謀,與他一起親身經歷這場生死之戰,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此刻,終於,明白,一直以來,即便是已經成了惡魔的裴錦宇,仍然是把她當做天使在守護,亦是爲她墮入魔道,她又如何能夠捨棄他?捨棄了,她一個人將如何在這世上存活?
“放心休息,我在這裡守着你。”裴錦宇再次吻住她的額頭,脣一直停留在那裡,一直到她看着他看夠了,緩緩閉上眼睛,也沒有離開過。玻璃門外站着的夏清祐輕輕嘆息一聲,回身走開。
“若君,大姐沒事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夏清祐離開之後,江宇浩也看着一直都緊緊握着自己手的喬若君說,這三天,他幾乎也沒怎麼休息過,一有時間就在這裡守着,看着裡面的喬夜離生死未卜。
“宇浩,答應我,永遠不要讓自己處於這樣的境地,我沒有裴錦宇堅強,承受不起你像大姐這樣。”喬若君沒有理會江宇浩的話,只是扭頭看着他,認真而嚴肅的說,江宇浩愣了愣,用力的點點頭,鬧了許久的彆扭,他終於第一次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並且是在公衆場合,完全沒有了顧忌,能這樣相擁,哪怕是哭,都是幸福的。
“走吧,回去休息一下,大姐這裡有錦宇哥在,不會有事。”江宇浩看喬若君兩眼發紅,晚上顯然是沒睡好,便拉住他往外走,喬若君也確實是累了,看到喬夜離已經醒來,略微放下心來,便任由江宇浩拉着出了。
“薛漢平,你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說一遍。”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看見夏清祐拿着手機站在那裡,正在低沉卻嚴肅的打電話,倆人很好奇這傢伙偷偷躲在這裡打電話,會說些什麼,便站在牆角,躲着偷聽。
“我對雲信,只是年少的迷戀,以及後來的不甘心,很早,我就確定,我不愛他,至於我愛誰,你自己知道。”只聽夏清祐用有些氣惱的語氣說,倆人都聽的吃了一驚,忘了自己是在偷聽,忍不住同時開口問:“你喜歡雲信?”
夏清祐回頭看着他們,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有追究他們的偷聽,只是淡淡道:“曾經喜歡過,如今,都已經過去了,我愛的只有一個笨蛋。”他把手機關機裝進口袋裡,背靠着牆,因爲站在風口裡,頭髮被風吹起,看上去灑脫不羈,很有一番獨特的風格。
“笨蛋?誰?”喬若君挑起眉毛,壞壞的笑着,看着夏清祐問,被對方狠狠一記眼刀掃視一遍,還不自覺,還要再說什麼,江宇浩卻用力拉他出去,“有心情在這人開人家玩笑,不如回家睡覺。”喬若君一邊被他拉着往外走,一邊伏在他耳邊低聲調侃:“宇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急不可耐?”“滾!”
看着兩人漸漸走遠,夏清祐微微的笑了,生與死的距離,原來可以這樣近,像喬夜離那樣的笨蛋,都可以醒悟,明白裴錦宇一番苦心,爲什麼,他還要緊緊抓着一個已經死去,並且從未愛過他的人,不肯放手呢?
他一直在那裡站着,半個小時以後,一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車停在門外,他還是不動,只是淺笑着,看着那車,看着那人從車上下來,看着他滿臉的氣急敗壞,看着他大步走過來,生氣的瞪着他,幾乎是怒吼:“夏清祐,你他媽的,爲什麼又關機?!腦子抽什麼風?!”一路上都是狂奔疾馳的,不知道違反了多少次交通規則。生怕這傢伙,再出什麼事。
“就是要你爲我揪心,要不然,怎麼體現你愛我?”夏清祐從褲袋裡抽出雙手,看着薛漢平,微微笑了,在薛漢平微微發愣的檔兒,直接抱住他,略顯蒼白的脣,輕輕吻了上去,薛漢平也終於被那柔軟的脣喚回神思,不做多想,托住對方後腦勺,加重加深這個吻,門外有鎂光燈開始不停閃爍,可是,他們都懶得再顧忌,這人生一輩子,活着的時間何其短暫,連相愛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思在乎不相干之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