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你快梳洗一番。”陰慕華似乎忘記這個屋子裡還有個男人,隨便拿了身喜氣的衣服便匆匆來到了屏風後。
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令人面紅耳赤,封改之嚥着唾沫尷尬的走出了內屋,他可不想再多一條偷窺的惡名。
陰慕華用最快的速度將長襖換上了,隨後伺候着小蝶梳妝打扮,過了好半晌,總算是趕上了時辰。
水榭的房門被叩響,封改之連忙打開房門,只見崔婆子端着嫁衣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個丫鬟。
崔婆子的臉色非常的不好,想來是在莫氏那裡受了罰。
陰慕華微笑着翻查着這次的嫁衣,心中讚歎莫氏的本事還真的不小,竟然能夠說服老太君將她成親時候的嫁衣拿出來。
這套嫁衣雖然做工精細,可這繡的鳳穿牡丹可是前朝時興的款式,這未免有些太過牽強了。
崔婆子甕聲甕氣道:“宮裡御賜的嫁衣除了相府裡的人,也只有親家姑奶奶看見過,嫁衣是她動的手腳,料她也不敢道破其中的玄機,將自己逼入絕地。”
“可我聽說二皇子會前去觀禮,這偷天換日的戲碼若是傳入宮裡去,恐怕不好吧。”讓小蝶穿這身半新不舊的嫁衣過門,實在是委屈她了,到時候縱然有華麗的頭面壓着,也難免會讓婆家看不起。
崔婆子用力將彩漆端盤放到桌上,冷冷哼道:“二皇子早在前年開府建牙,所以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會傳到宮裡。”
陰慕華咬着貝齒,實在是想不到任何的辦法推拒這件嫁衣。
小蝶緩緩起身,非常優雅的拿起嫁衣,一層層往自己身上套去,沒有任何的怨言,眉宇間有的只是溫雅柔順。
崔婆子咧嘴一笑,還是這個小妮子識貨,這套嫁衣乃是老太君的心愛之物,若不是爲了解決這樁難題的話,她也不會如此輕易的讓出。
既然正主已經換上了嫁衣,那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陰慕華上前搭把手,爲她把嫁衣整理妥當。
“你們幾個還杵在這裡作甚,還不趕緊給新娘子梳妝,若是誤了好時辰,你們的皮可要繃緊點。”崔婆子咬牙切齒,將心中的怨氣全都撒在小丫鬟的身上。
這些小丫鬟身着一色的青衣,一看就知道是府中的三等丫鬟。
好一個莫氏,竟然派這些三等丫鬟給新娘子梳妝打扮,這要打扮到何時才能完成。
其中一個三等丫鬟本來就是在廚房幹粗活的,如今要做這等盤發的精細活她還當真是不習慣,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已經扯斷了三次頭髮。
見到小蝶痛苦卻極力隱忍的表情,陰慕華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推開了那個笨手笨腳的丫頭,玉蔥指拿起木梳梳着有些毛糙的頭髮,十指靈巧的翻飛着,很快就完成了一個同心髻。
陰慕華側着小腦瓜子觀察了半晌,覺得那高高豎起的髮梢很是礙眼,於是翻箱倒櫃找到了僅剩的刨花水爲她塗上。
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過了片刻後,陰慕華拿出妝奩裡的兩對簪子爲其斜斜插上,隨後又找出了一些鎏金鏤空花鈿點綴周圍。
她出生於權臣之家,又在宮裡生活了一段日子,看得多了,自然也曉得如今的男兒喜歡什麼樣的美
人兒。
這裡的螺黛胭脂都是現成的,也不必厚着臉皮問莫氏討要了。
陰慕華屏住呼吸,慢慢的爲其描眉點靨,小指勾起一點桃花口脂抹上絳脣,令其更加飽滿光澤。
“我能不能用自己準備的紅蓋頭。”
被當成傀儡操縱了半個時辰的新娘發出了怯懦嬌柔的請求聲,她真的很想蓋着自己親手繡的喜帕嫁入將軍府,這是每一個待嫁新娘的心願。
不等崔婆子開口,陰慕華已經走到櫃子前,將那裹得嚴嚴實實的喜帕拿了出來,玉指摩挲着上面精緻的鴛鴦,不難看出這裡投入了多少心血和情意。
“慢着!”崔婆子阻止了她的動作,斜眉冷眼,“新娘子還沒給老太君告辭呢,現在蓋上喜帕不合規矩。”
陰慕華陰沉一笑:“崔婆子,你的腦袋能值得了相府所有人的榮華富貴嗎?”
崔婆子脖子一縮,面露冷色:“你……是什麼意思。”
陰慕華不急不緩,眼中充滿着自信:“小蝶乃是代嫁新娘,今日府中來來往往的貴客甚多,保不準哪個就是宮裡安插進來的探子,若是代嫁的身份傳入宮裡主子的耳朵中,最少也是個欺君罔上之罪!”
擲地有聲的解釋讓崔婆子不敢再阻止,陰慕華得意的爲新娘蓋上喜帕,她俯身來到小蝶耳邊,柔聲細語:“十一娘,不用擔心,接下來的障礙由我替你掃平。”
等到了將軍府,能夠與之並肩作戰的也只有這兩個人了,若這位聯姻的新娘在婆家過的順風順水,那麼他們的行動會輕鬆點,反之會更加艱險重重。
原本緊張得絞着衣襬的手漸漸放鬆了下來,陰慕華見狀趕緊捋平衣襬上的褶皺,她拉起小蝶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的破綻之後,這才頷首微笑。
“崔婆子,還不趕緊攙扶着十娘去大廳,給老太君、相爺、夫人告別。”
崔婆子忍着滿腔怒火,不甘的攙着新娘子的皓腕來到屋外。
陰慕華瞪着愣在一旁的男人:“你快點去換衣服,時間快來不及了。”
封改之玩味一笑,當着她的面開始寬衣解帶。
陰慕華用力跺腳,紅着臉衝到了屋外。
“月姑娘,這是怎麼了,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妙孃的詢問讓她回過神來,陰慕華強裝鎮定,眼神卻有些飄忽:“可能是胭脂塗得多了。”她頓了下,上下打量着這位陪嫁大丫鬟,“倒是你,怎麼不在小姐跟前伺候着?”
妙娘嫣然一笑:“是老太君讓我來取打賞的喜錢的,不知道您把喜錢放在哪兒了。”
陰慕華僵硬的點頭,她現在處於尷尬的地步,這前面有個人問她要喜錢,可屋裡還有個大男人再換衣服,若是現在自己冒冒失失的進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等待了半天也沒有迴應,妙娘有些不樂:“難不成你們沒有準備打賞的喜錢嗎?”
“喜錢早就準備好了,就在屋內,我給你去拿。”陰慕華尷尬一笑,挪動着步伐,慢慢的轉身。
在那一剎那,她的眸子慢慢睜大,兩簇火苗跳起,逐漸變大。
一襲女裝的封改之慵懶的倚靠在門框上,嘴角噙着揶揄,幾乎在譏嘲她這個僵硬的木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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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妙娘愕然,水榭這裡
何時多了一個傾國傾城的丫鬟了,白皙的臉頰上略施粉黛,額角上的點點殘妝更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封改之嫣然一笑,娉婷嫋嫋的來到她的面前,將手中的盒子遞到半空中:“這裡裝的便是喜錢,這位姐姐看看是否有錯。”
妙娘愣愣的接過匣子,當她看到裡面裝着的荷包時,立刻笑逐顏開,剛纔的怒氣一掃而空:“還是你這個丫鬟辦事得力,等回頭,我一定在老太君面前好好誇誇你,讓她把你調到主屋去。”
封改之淡然一笑:“今日我也得跟着小姐嫁入將軍府,日後還得姐姐多多關照纔是。”
妙娘笑得花枝亂顫:“日後我一定會好好關照你的。”
封改之轉身,沒好氣的看着快要變成石頭的女子:“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前廳伺候着小姐。”
陰慕華這纔回神,從他手裡接過了沉甸甸的包袱,怒氣衝衝的來到大廳。
大廳凝重的氣氛令她有些懊悔,她連忙垂眸,疾步來到小蝶的身後。
“這吉時可不能誤了,既然小侯爺不舒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陰慕華偶然間擡眸,便對上了莫氏嘴角陰沉的笑容。
她連忙垂眸,直直盯着自己的鞋面,各種疑惑盤旋在腦海中。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莫氏縱然對小蝶有偏見,可也得裝裝樣子,這樣才能顯示出她的賢良淑德,這會兒怎麼就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難不成這樁婚事出了什麼變故嗎?
裴元韜陰沉着臉,過了半晌這才鬆了口:“母親,既然迎親的人已經來了,那我們先讓十娘上轎吧,莫要讓人說我們相府不通情理。”
老太君沉思片刻,這才默認點頭,她出身名門望族,生的兩個女兒一個是已故的恭烈皇后、一個是聖寵正隆的宸夫人,從來都沒有人敢下她的面子,可如今將軍府卻仰仗聖上恩寵,做出了這等侮辱人的事情來。
小蝶雖然不是她看中的孫女,可好歹也是以十孃的名義嫁過去的,若是她受了委屈,那就等同相府無能,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見老太君鬆了口,男方那邊的喜娘這才鬆了口氣,若是這樁婚事被她搞砸的話,那她就會成爲聖上開罪的箭靶子。
她勉強扯起笑容,那些吉祥詞朗朗上口,小蝶撲通地跪在地上,接過了老太君手中的匣子。
“新娘上轎了!”
喜氣洋洋的嗩吶聲響起,壯實的喜娘揹着小蝶走出了相府的大門,其他陪嫁的丫鬟等全都跟在身後。
當陰慕華看到馬上的新郎時,這才知道老太君的怒氣爲何而來,這前來迎親的竟然是將軍府的二少爺——一個臭名昭彰的紈絝子弟。
據說他長期流連花叢中,就連自己兄長看中的女人都不放過,兄弟二人打了起來,險些釀成命案。
這將軍府的人的確欺人太甚,縱然小侯爺身子真的不爽,也不能讓這樣一匹餓狼來迎親,若是新娘有什麼好歹,那可是百口莫辯有理說不清了。
都子毓睥睨着那些陪嫁的丫鬟們,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揚,很是邪魅,他放蕩不羈的看着身着長襖的封改之,露骨一笑:“這裡果然是塊寶地,不但生出來的女兒各個貌美如花,就連生在這裡的丫鬟也各個水靈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