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說得甚是,朕意已決,此案就交由爾等三人打理,會同諸部有司,務必儘快釐清真相,朕等着看結果。”
太宗這會兒心浮氣躁地,根本沒心思多囉唣,也自不可能會體悟到長孫無忌的“苦心”,只以爲其與*都主張徹查,自不會有甚猶豫,不耐地一揮手,便已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
“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太宗既是有所決斷,三位宰輔不管心中究竟作何想法,稱頌都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罷了,朕乏了,爾等且自都去忙好了。”
太宗的背疼得慌,精氣神本就不佳,加之剛動怒了一場,這會兒精神自不免更爲不濟了,也自不想再就此事多說些甚,揮手間,便已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見得太宗聲色不對,*等人自是不敢再稍多遷延,齊齊稱頌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寢宮。
“長孫大人,馬大人,陛下既是已有所決斷,此事當宜速不宜遲,爲防串供,須得儘快將劉洎此人隔離開去,不知二位大人以爲如何哉?”
卜一出了寢宮,*便毫不客氣地端起了首輔大臣的架子,看似隨和,實則是不容置疑地提議了一句道。
“陳大人何須如此着急,詔書未下,擅自羈押宰輔之臣,怕是於理不合罷?”
*雖是三者中最年輕的,可實際地位卻是最高,他要擺譜拿大,從道理上而論,本也屬正常之事,馬周對此案本就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自是不會提出甚異議,可長孫無忌卻是不能坐視不理了,緊着便提出了反對之意見,無他,長孫無忌實在是承受不起劉洎倒臺的後果了——早年間,爲了避嫌之故,長孫無忌在朝中一直都是不理世事之形象,雖暗中也有所部署,可基本上都是通過褚遂良去辦的,拉攏的大多是中低級官員中的有潛力之輩,至於高級官員麼,只有其舅高士廉一人而已,如今高士廉已是告老致仕,真能幫得上長孫無忌大忙的,也就只剩下劉洎、杜楚客等寥寥數人了,若是劉洎被拿下,在宰輔這一層面上,長孫無忌顯然就成了孤家寡人,再想制衡*,幾乎沒半點可能性,正因爲此,長孫無忌哪怕是豁出老臉不要,都得想方設法保住劉洎。
“哦?那依長孫大人之意,此案又該如何審了去?”
眼瞅着長孫無忌在那兒有若跳樑小醜般地負隅頑抗個不休,*心底裡沒來由地便涌起了一股荒謬之感,沒旁的,前世那個時空裡,劉洎之所以會被褚遂良讒殺,其實正是出自長孫無忌的授意,爲的正是排除異己,可到了這一世,長孫無忌卻愣是成了拼死也要搭救劉洎之人,箇中的反差之大實在是令人很有些個哭笑不得的。
“竊以爲此事縱使要查,也須得謹慎些纔是,不若先從旁調查一番,待得詔書下後,再行徹查也不爲遲麼。”
長孫無忌臉皮着實厚實得可以,哪怕聽出了*言語間的譏諷之意,卻也不爲所動,一派公心狀地便亂扯了一通。
“嗯,長孫大人此言倒是老成持重,只是若出了串供之事,不知何人能擔此責?”
這一聽長孫無忌厚顏無恥地在那兒瞎扯淡,*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卻並未指出其之乖謬處,而是似笑非笑地發問了一句道。
“陳大人過慮了,當不致此罷?”
長孫無忌倒是很想大包大攬地說這個責任他來擔,可一見*神情不對,心中當即便起了疑心,唯恐掉進了*的圈套之中,這便笑着打了個哈哈,試圖來個矇混過關了事。
“防微杜漸終歸是要的,我等三人既是奉旨辦案,那便須得責任分清,誰人主張,誰人負責,長孫大人若是能確保無串供之事發生,那便依長孫大人之意辦了去亦可。”
長孫無忌這等退縮的姿態一出,*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面色肅然地便擠兌了其一番。
“呵呵,陳大人言重了,老朽不過只是個建議罷了,馬大人,您看此事當何如之爲宜?”
*越是表露要將責任下放,長孫無忌的心便越是發虛,無他,這麼多年的鬥爭下來,長孫無忌還真就不曾在*身上佔到過絲毫便宜的,又怎敢就此接招,這便乾笑了兩聲,轉而尋求起了馬周的支持。
“二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下官別無異議。”
馬周是個謹慎人,在諸皇子奪嫡一事上,從來都是持中立之態度,根本不願捲入其中,而今見*與長孫無忌鬥得激烈,又哪肯輕易介入其中,哪怕瞅見了長孫無忌那求肯的眼神,卻也視若不見,乾脆利落地便耍了招太極推手。
“既如此,那陳某就託大了,先行羈押嫌犯,若審後有差池,責任便由陳某一人來背好了。”
*早就知曉馬周的爲人,原也沒指望其會在此事上支持自己,所求的不過是其不去支持長孫無忌便好,至於說到背責任的問題麼,*卻是根本不放在心上,道理麼,很簡單,此局本就是他*所設,諸般證據詳實得很,原就不虞有絲毫之差池,又哪有甚責任可背的。
“這怕是不妥罷?老臣堅持待詔書下後再行計較!”
長孫無忌實在是承受不起劉洎被拿下的損失,這一聽*如此說法,臉色當即便難看了下來,冷聲便胡攪蠻纏了起來。
“長孫大人有意見可以保留,然,陳某身爲右僕射,卻是不能不遵旨行事,此事就這麼定了!”
這一見長孫無忌開始耍無賴了,*又哪會給其甚好臉色的,神情一肅,已是斬釘截鐵地下了決斷,而後麼,也沒管長孫無忌是怎個表情,大步行向宿衛軍辦事處,以右僕射的腰牌以及太宗的口諭,從宿衛軍大將軍張士貴手中要來了十餘名宿衛軍士兵,緊着便往政事堂方向趕了去。
“嗯?陳大人,您這是……”
政事堂中,劉洎正自心神不寧地拿着本摺子,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冷不丁見*領着十數名宿衛軍士兵從外頭行了進來,心中當即便是一慌,一股子不詳的預感不可遏制地打心底裡狂涌了上來,也就只是靠着養氣的功夫還算了得,並未表現得太過慌亂,而是作出了副大惑不解狀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劉大人,對不住了,有人彈劾閣下有不臣之心,陛下震怒,着陳某與長孫大人、馬大人一道徹查此事,還請劉大人配合,姑且先委屈一下,待得查清真僞之後,陛下自會有所決斷,劉大人,請罷。”
*並未在意劉洎的故作鎮定,一絲不苟地朝着其拱了拱手,擺出了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語調淡然地便道明瞭用意之所在。
“陳曦,爾安敢假傳聖旨,狂悖,荒謬,本官定要上本參你!”
劉洎其實早就忘了前日在喬良府上時所說的那些話語,自是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有了不臣之心了,自以爲冤枉之下,又哪敢就這麼任由*擺佈了去,但見其霍然而起,猛地一拍文案,已是不管不顧地咆哮了起來。
“劉大人自有上本參本官之權力,然,在此之前,還請劉大人配合徹查之事,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爲大臣體面計,還望劉大人自重,莫要讓陳某下令拿人才好。”
既已是勝券在握,*自是樂得表現一下寬容,並不因劉洎的咆哮而動怒,語調淡然依舊地便再次出言催請了一句道。
“司徒大人,馬大人,您二位不會就這麼坐看陳曦小兒如此胡作非爲罷?”
劉洎雖是自忖無錯,可也知曉三司會審須不是開玩笑的,牢獄好進卻是難出,尤其是有*這等辦案老手在主審,就算沒罪怕也難逃被栽贓之下場,自不免便急了起來,緊着便將主意打到了跟着行進了政事堂的長孫無忌與馬周的身上,顯見是指望着二人能爲其主持公道了的。
……
饒是劉洎求助的目光有多無助,可無論是長孫無忌還是馬周,這會兒卻是誰都不肯開口言事,前者是該說的早已說盡,此際已然無話可說,而後者麼,則是根本就不想說。
“劉大人,請自重!”
*老神在在地等了片刻,見長孫無忌與馬周都不曾開口言事,這才聲線冷厲地斷喝了一嗓子。
“爾等,爾等……,哼,走着瞧好了!”
這一見形勢已是無可挽回,劉洎的心頓時便沉到了谷底,可也不願忍受被人當場拿下之恥辱,這便重重地怒哼了一聲,昂着頭便往外行了去。
“押入宿衛處,由爾等輪番看守,沒有陛下的詔令,任何人不得私相探訪,違令者,以謀逆罪論處!”
*根本沒在意劉洎的狠話,招手叫過負責指揮的那名宿衛軍夥長,聲色冷厲地便下了道死命令。
“諾!”
聽得*這般吩咐,那名宿衛軍夥長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着應了一聲,領着一衆手下便將劉洎押往宿衛軍辦事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