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一起走吧。”我對夜弦說。
夜弦搖了搖頭,道:“不了,說好我們裝作不認識的。”
“可是今天沙慧玲不是介紹我們認識了嗎?要是我還裝作不認識你,豈不是顯得我有健忘症?雖然我有點健忘是事實。”
“可是第一天上班就跟上司一起離開,會不會顯得太那個了?”
“你的上司是沙慧玲,又不是我……”我明白自己無法改變夜弦的堅持,唯一能夠做的便是用她可以聽見的聲音嘟囔一句。
夜弦呵呵一笑,站起身來,走出會議室。大概是因爲剛睡醒,夜弦的步子比平日還要搖晃。看着夜弦離開的背影,我忽然意識到這是我第二次跟夜弦講統計,也是第二次把她講睡,成功率百分之百。看來夜弦對統計並沒有什麼興趣,卻委屈自己,逼自己學那些本不喜歡的東西。我讓夜弦來我們公司的初衷其實是給她找點事做,不至於天天悶在家裡,等有了更好的機會再跳槽。可看來夜弦並不這麼想,很有打算長期幹下去的感覺。
我回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呆呆地看着昨日幫夜弦買的書,腦海裡重複的卻是我唯一那段關於我和夜弦兩個人的記憶。
辦公室的門沒關,忽然瞥見清潔人員在朝屋裡張望,我這才意識到公司的其他人應該都已經離開了。我連忙起身,抱起那摞書,朝樓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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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覺得兩個人分開回家沒什麼必要,可是卻只能依夜弦的意思,一個人回去。地鐵上很擁擠,我感覺我已經快要被擠得懸空了。身旁的人一說話,氣就可以噴到我臉上,很不爽。可惜身旁不是夜弦,否則一定會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我抱着書掏鑰匙,好不容易纔打開門進了屋。
夜弦回頭瞄了一眼,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禮物?”
“可不可以有一次眼睛不要這麼尖?”
“你看你抱的,不是入門就是基礎,一看就是給我買的,你怎麼可能看這麼粗淺的書?”夜弦把我懷中的書接了過去,“謝了,我今晚就開始看。”
“不用我給你講了?”
“我怕你再講我會進入冬眠,還是自己看吧,有不會的地方問你。”
“也行,我去做飯。”說完,我走進廚房。
可是打開冰箱門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冰箱竟是空的,這些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居然忘了買菜,冰箱裡只躺着半袋吐司麪包和兩個雞蛋。
“不如我們出去吃吧?或者叫外面?忘記買菜了。”我大聲對夜弦說。
“不用了,太麻煩,耽誤時間,有什麼吃什麼吧。”
“就吃麪包也行?”
“嗯,餓不死就行。”夜弦頓了頓,忽然問,“誒?你不是故意沒買菜於是變相出去吃飯慶祝的吧?”
“在你心裡我就那麼有心計?”
“表面越老實的人肚子裡的點子可能就越多。好了,爲了證明你不是故意的,今晚就吃麪包。”
無奈,我只好折回廚房,煎了兩個雞蛋餅,用麪包片夾住,便算是個簡易的三明治了。但是,想想夜弦晚上要看書,而我則是在網上隨便瀏覽,不需要什麼營養,我又把麪包片拿開,只取了一個雞蛋餅邊緣的那一圈,而把中心帶蛋黃的大部分放進了另一個三明治裡。隨後我另取一個麪包片的中心,壓扁之後放在那個雞蛋餅環的中間。於是兩個三明治從外面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不同的是,一個的組成是2麪包片+1.9雞蛋,而另一個則是2.8麪包片+0.1雞蛋。
我對這個製作過程很享受,遠遠大於了我飢餓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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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我把一個盤子放在夜弦面前。
夜弦放下書,看都沒看我端的東西就說:“我要你那個。”
“一樣的。”
“一樣我也要你那個。”夜弦很執拗。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怎麼解決纔好。好半天,我才吞吞吐吐地說:“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吃吧?這個不能當晚飯。”
“我就知道有問題。”夜弦搶過我的盤子,大口吃了起來。
我怔怔地站在那裡看着夜弦把麪包往嘴裡塞,彷彿恨不得一口吃下。我清楚地看見夜弦的眼眶瞬間變紅。
夜弦吃完一個,又把另一個也拿起來吃了。
有一滴淚水在夜弦的眼眶裡打轉,可是始終都沒有掉下來。夜弦總是在我接近抓狂的時候異常平靜,可是卻在我認爲微不足道的事面前感動落淚。真不知道怎樣才能摸透夜弦的心思,彷彿我在她面前袒露無遺,而她對我而言卻是那樣的難以捉摸。
夜弦嚥下最後一口,然後笑着對我說:“我還沒吃飽,我們出去吃吧。”
“出去?”我有些不解,剛纔她明明說出去吃耽誤時間的。
“嗯,不然你今晚餓着?”
我當然不會讓自己捱餓,又不是三年災害的時候:“走,現在就去。”我連忙拿起錢包就往外走,生怕夜弦又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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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感覺到夜弦時不時地看我,表情複雜,似乎包含很多意思。
“怎麼了?”我終於忍不住問她。
“沒有……我只是在想,一個人的性格會不會變……我是說在經歷過大波折之後。”
“應該不會吧。”
“真的嗎?可是似乎我聽說過不少徹底改變的例子。”
“如果是那樣,我想那個人要麼潛意識裡本來就隱藏着某一種性格,而另一個只是表象,或者他是雙重性格的人。不管怎麼說,都不算是變了。”我從不知道夜弦會擔心我改變的問題,因此竭力否認這一點。
夜弦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對了,沙慧玲對你怎麼樣?”我努力想要轉移話題。
“挺好的。”
“哦……”
“很有魅力的一個女人。”夜弦又補充道。
對於這一點,我沒法否認:“是啊,她是我們公司很多人的夢中情人。”
“呵呵,你前一陣晚上就是跟她出去的?”
“啊……對,你也知道,鮮花總是要有綠葉襯托才顯得更加光彩奪目嘛。”我感覺自己有點冒冷汗,雖然我跟沙慧玲並沒有什麼,可是才上班一天夜弦就看出我是跟她出去的,眼力也未免太好了點。
“哈哈!你幹嘛一臉痛苦的表情?”
我當然不能告訴夜弦我在爲今後而擔憂,害怕在公司裡什麼都逃不過夜弦的眼睛,只好回答說:“我只是想起那周的經歷就覺得難受,酒吧實在不適合我。”
“既然不適合,以後就不要再去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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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果然得到了跟那家公司合作成功的消息,於是我再次陷入忙碌之中。只是無論多麼忙碌,沙慧玲每次送來數據的時候,我總會把夜弦負責的變量檢查一下。夜弦在公司還沒站穩,如果因爲她的一點失誤造成了公司的損失,我不知道沙慧玲是否保得住她。好在夜弦算是個細心的人,總能控制在公司規定的千分之二的出錯概率之內。
我很開心現在不管什麼時間想看見夜弦都能看見她,然而遺憾的是夜弦在公司除了跟我打個招呼之外,還是不跟我說一句多餘的話。
中午吃飯時,沙慧玲提出過好幾次叫夜弦過來同桌吃飯,我都拒絕了。既然夜弦不願讓人看出我們的關係,那麼我就不應該讓沙慧玲去勉強她。況且在餐廳裡公司“等級”尤爲明顯,夜弦坐在我們這一桌也會不舒服的。
我總感覺夜弦吃飯的時候會不時往我這裡看,可是當我看回去時卻從未對上她的目光,我只好把這當做我的一廂情願。
如今我跟夜弦的關係怎麼說呢?似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一點進展,可是速度慢得像龜爬,如果一直以這個速度進行下去,我害怕到我入土的那天我還沒跟夜弦確定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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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我跟你說啊,據小道消息,這次我們的項目做完了可以出去旅遊一次,公司出錢。”沙慧玲的話讓我回過神來。
“旅遊?去哪裡?”
“當然是根據我們的意願了。”
“我們,指的是?”我很想知道除了我和沙慧玲之外還有沒有別人,比如說……夜弦?雖然我也明知這種可能性很小,那麼多的數據錄入員,公司總不可能讓大家都去。
“你和我啊,你想去哪裡?到時候我們統一口徑。”
果然還是應驗了那句話,去哪裡不重要,關鍵是跟誰一起去。聽說夜弦不可能跟我們一起去,我的興致頓時消了一大半,即便是以前很嚮往的地方也有些提不起情緒了。
“那你想去哪兒?”我反問沙慧玲。
“我一直很想去玻利維亞,我想看看天空之鏡。”
“出國遊?”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我們給公司賺了那麼多錢,出國遊算什麼?別錯過機會啊,公司可不總是這麼大方的。”沙慧玲朝我眨了眨眼。
之前讀研的時候,我也利用每一個小假期去了不少國家。但是旅遊這個東西,越是去的地方多就越有癮,沒有厭倦的時候。“好啊,我也想去呢。”
“那我們達成一致了?”沙慧玲伸出手。
我只好跟她擊了一下掌,引來不少同事好奇的目光。我連忙低頭吃飯,臉都快要埋進碗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