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定似的,裝作若無其事的,十分淡定地問阿浪。
可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察覺,只是感覺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
片刻之後,他低聲對我說:“這對幽冥鴛鴦戒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只是,在以前多年以前,我們都沒有來得及戴上它。”
這是真的嗎,難道從一千多年前開始,這對戒指就已經是屬於我們兩個的了?
我的心有些亂,既然戒指是屬於我們的,爲什麼會有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戴在宋浪的手上?
從教堂回來,我一直顯得心事重重,很多事情我想對阿浪說,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涸得如同吞進了沙子。
車裡的氣氛一直怪怪的,我什麼都沒有問,他也什麼都沒有答。
我們兩個人就那樣相安無事地坐着,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教堂、真正的宋浪、幽冥鴛鴦戒……
每一件事都像是在挑戰我心裡承受的極限,我發現自己,好像有些撐不住了。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吳川說,我總有一天會找上他,我想,當我真的要解決一件解決不了的事情的時候,說不定真的會找上他。
難怪我覺得那黑色的請柬似乎帶着某種魔力,只是看到,就讓我好心動。
如果那個時候不是被阿浪奪了過去,我還真不敢斷定自己會不會使用。
這大概也是爲什麼那種黑色請柬會在人羣中漸漸蔓延吧……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黑色請柬即使有人看到,卻也沒有一個人說出來,一方面是害怕自己的願望被他人發現,另一方面,恐怕那黑色請柬天生就蒙上了保守秘密的條約。
所以,那個時候,宋氏集團的前臺工作人員明明見過那張請柬,甚至打開過,卻就是想不起來,請柬裡面寫了什麼。
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奶奶的電話,讓我們立即去一趟宋家祖墳,說是結婚前期要向宋家的長輩請個安。
我和阿浪也沒有多想什麼,迅速跟了過去。
宋家的祖墳和從前幾乎是一樣的,我記得上次下地府惹上陰兵,所以,這個山洞差點塌掉了。
看來,好像有人刻意修繕過,我只是猜猜而已,卻迎面對上了阿浪淺淺的目光,心下已經瞭然。
“阿浪……”
我三兩步上前,緊緊牽起了他的手,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彼此之間相互可以照應一下,尤其,我肚子裡還懷着一個孩子。
“小心。”
阿浪緊緊扶住了我,我才發現,腳下竟然有塊石頭,奇怪了,既然這裡被重新修繕過,又怎麼會有石頭呢?
難道是沒有清理乾淨?
正思考着,我發現,前方不遠處,閃着幽幽的光亮,大概是奶奶已經點好了香燭。
我沒有想太多,和阿浪一起往前走。
阿浪的掌心依舊冰冷,可我握着他的時候,卻隱隱感覺到一點點不同。
他的手好像比平時豐滿了許多,我記得,他的手握起來應該是非常硬的。
突然之間,我聽到前面傳來一個聲音:“蠟燭都已經點好了,快點過來吧。”
那個聲音是……阿浪!
怎麼可能?
我猛然擡眸,迎面對上阿浪的臉,他卻突然之間對我笑了,跟着那張笑臉在我的面前慢慢變得模糊,再度清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那張臉,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對了,是剛剛在教堂見過的宋浪,真正的宋浪!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我能夠感覺到,他手裡的幽冥鴛鴦戒在和我的戒指發生共鳴。
這……這怎麼可能?
腦子裡突然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渾身上下的那種冰冷,卻好像是被人推進了冰箱似的。
我想大叫,可聲音卻卡在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來。
冷汗順着髮際線慢慢地往下,劃過我的鬢角,接着滲進衣服裡,撩起的不僅僅是一層雞皮疙瘩,還有我心裡無盡的恐慌。
我在心裡呼喊阿浪,可是,我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聽見,只是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被凍住了,使我根本無法呼吸。
“你不是一直對我很好奇嗎,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爲什麼我會被一隻殭屍替代了身份?”
宋浪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帶着死亡的氣息,看來,他是真的已經死了,只是,他不甘心,所以,魂魄竟然依舊已存在這個世界上。
我沒有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他和阿浪是兩個人,可他對我的態度,卻好像是早已經認識的朋友。
“相信,你早已經知道靈魂錢莊了吧。”
他輕聲問我,我竟然下意識點了點頭。
隨後,他接着對我說:“如果當時,我不是一時貪念,事情也不會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嘆了一口氣,好像非常懊惱,非常後悔。
“那時候,我意外收到了一張黑色請柬,請柬說可以實現我的任何願望,當時,公司的生意正處於瓶頸期,我想讓公司快點走出困境,沒想到,那張請柬竟然真的把我帶去了靈魂錢莊。”
他說道這裡,面上露出一絲驚恐的神色,彷彿對那個地方依舊帶着一種深深的畏懼。
“你去過靈魂錢莊,那裡是什麼樣子的?”
我壓低聲音問道,可他卻搖了搖頭,對我說:“我沒有辦法跟你形容,那個地方似乎帶着某種魔力,當你想要形容它的樣子,或者透露它的秘密,就會突然失言,說不出口。”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正因爲這種魔力,所以,那個前臺工作人員纔會沒有辦法說出請柬上的內容。
如果說宋浪是去過靈魂錢莊的,那麼,他的靈魂恐怕早已經賣給了靈魂客棧,然而,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像是滾雪球一般,好像快要將我整個人都吞沒了。
“如果不是我已經死了,我想我恐怕沒有辦法將我死前的經歷告訴你。”
他頓了頓,接着說:“第一次去的時候,老闆說,只要我跟他賭上一局,賭贏了,他就能夠幫我度過瓶頸期。”
“所以你心動了?”
我凝視着宋浪的眼睛,他眼中的恐懼變得越來越濃,微微點了點頭,他接着說:“從靈魂錢莊回來,公司的生意便越來越好,好得有些不可思議,可問題也來了,因爲公司幾乎是一夕之間變得炙手可熱,所以,難免引發同行的嫉妒。”
“所以,他們設下了商業圈套,而你又正中下懷,無奈之下,只好再去靈魂錢莊求助?”
我好像已經猜到了他的遭遇,於是,三言兩語便將他想說的話概括清楚了。
他微微蹙眉,接着對我說道:“的確如此,可這一次,卻不是賭一局那麼簡單……”
“他要了你的身份?”
我的腦子裡好像浮現出吳川的樣子來,他那種自信的笑容,好像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那種黑暗。
“沒有,他給了我一大筆錢,並且讓我簽下契約按時歸還,如果逾期,錢莊就會拿走我最有價值的東西。”
直到此刻,宋浪依舊會有些後怕,就連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也就是說,你用自己最有價值的東西作爲抵押品,向錢莊貸款……這好像說得過去,可是,爲什麼不明確地告訴你,你最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呢?”
我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聯想到吳川的深不可測。
“沒錯,這也正是問題所在,我以爲,我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我的公司了,沒想到,他要的卻是我的身份!”
那一刻,我看到宋浪臉上那種恐懼在慢慢擴大,如同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一般,驚恐、彷徨、糾結……凝聚在一起。
“那後來呢,你去了哪裡,又爲什麼會出現在教堂?”
我的目光緊緊盯着宋浪,即使他的性格和阿浪截然不同,但眉眼間卻的確有幾分相似。
“理所當然的,我沒有按時還上那筆鉅款,有一天,我就在夢裡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的話令我渾身一顫,在夢裡死了?
他不是死於車禍嗎,爲什麼他自己所說的版本和衆所周知的版本都不同,他不會連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懷疑,他迅速解釋道:“是真的,我當時只是在家裡睡覺,夢見自己開着車出門,剎車突然失靈了,我撞上了另一輛車,接着,便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古宅,古宅的門口掛着兩個大大的白色燈籠,燈籠亮着,卻看不到燈芯,藉着微光,我到古宅上的那塊牌匾……”
“靈魂客棧!”
他還爲說完,我便已然知道了答案。
宋浪似乎很驚訝,卻沉沉點頭:“沒錯,正是靈魂客棧,接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着我往裡面走,但就在這個時候,我胸口帶着的十字架救了我。”
十字架……
我的腦子頓時陷入一片空白,好像在哪裡見過,教堂的十字架,我好像一看到就會莫名覺得恐懼、排斥。
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時候,白晨旭想要交給我的東西正是十字架,但還沒有遞到我的手裡,就被阿浪奪了過去。
當時我之所以覺得自己沒有看清楚,是因爲,十九公是個道士,怎麼可能會拿十字架給我做護身符?
陡然之間,一陣陰風吹來,我聽到阿浪的聲音:“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