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的心不禁猛地一顫,我能夠感覺到那個聲音的主人是有多麼無助。
阿浪什麼都沒有說,下一秒,我聽到電話裡的那個女孩兒說:“我是蘇小曼,可是,每到晚上的時候,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你說過,你可以幫我是嗎?”
“你在什麼地方?”
阿浪比我想象中要淡定多了,但是,我從他緊緊皺攏的眉毛上看到,事情或許依舊不容樂觀。
“我在宿舍,我已經沒有辦法下樓了,我……我的腿……”
蘇小曼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有氣無力的樣子。
“好,你留在宿舍,我們馬上就來。”
阿浪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拉着我就往研究生公寓裡面走。
“她終於發現自己被怨靈控制了。”
我的心裡不禁有些欣喜,我想,只要她配合,我們應該能夠很快抓到怨靈的。
然而,阿浪卻淡淡地搖了搖頭,語氣嚴肅地說:“她早已經發現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來擺脫那隻怨靈而已。”
剎那間,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蘇小曼早就發現了,可是,上次我們見到蘇小曼的時候,她非但什麼都沒有說,而且,似乎根本不認爲自己有問題。
“怨靈不是每時每刻都作用在人的身上的,蘇小曼也有自己的意識,你忘了那天晚上她推開蕭如風的事情了嗎?”
被阿浪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也就是說,其實,蘇小曼自己的意識一直都在,只是有時候,她並沒有辦法表現出來。
陽光很大,很強烈,然而,曬在這幢研究生公寓的周圍,卻依舊讓我覺得冷冷的,就像是有個保護罩沉重地壓在了這幢樓的外面,讓人根本感覺不到陽光的溫暖。
剛剛走進那幢大樓,那桃花的清香便鋪面而來,和我們上次的感覺不同,因爲,幾乎每一個從研究生公寓裡進出的女孩兒身上,都似乎帶着一種淡淡的桃花香。
“怎麼會這樣?”
我問阿浪,內心的疑惑變得越來越深,幾乎快要將我完全覆蓋了。
阿浪凝視着這幢大樓,表情凝重,倏而,他說:“糟了,這是怨靈在選擇新的宿主,看來,蘇小曼快要死了!”
我的心不禁微微一顫,呼吸驟然停頓了幾秒,接着,就變得越來越急促。
阿浪拉着我迅速往研究生公寓裡面跑,飛快地鑽進一輛電梯,直奔七樓蘇小曼的宿舍。
香味越來越濃郁,可是,我卻分明感覺到一股死亡的氣息。
阿浪猛地推開了蘇小曼宿舍的房門,可當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卻只能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我們慢慢地走近她,下一秒,映入眼簾的人,竟然是個老太太,沒錯,她臉上佈滿了皺紋,就連頭髮都白了。
那雪白的頭髮從牀上垂落下來,讓我心肝直顫。
冷汗不知道什麼時候滲透了出來,我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樣,差點兒雙腿一軟,“啪”一聲坐在了地上。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之間出現,我聽到那個老太太對我們說:“我是蘇小曼,可是,你們已經來晚了……”
阿浪上前一步,輕輕將她從牀上扶了起來,倏而,我聽到阿浪對她說:“她走了?”
蘇小曼點了點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但微微下垂的眼角讓我感覺到,她的魂魄好像快要離開自己的身體了。
“是啊……她終於走了,而我……終於擺脫了她。”
蘇小曼笑了,佈滿了皺紋的臉上,勉強擠出的笑。
“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浪顯得有些焦急,我知道,如果不快點找到無臉,下一個受害者馬上就會出現。
“這件事情,要從一次網購開始說起。”
蘇小曼顯得越來越虛弱了,好像有種莫名的壓力壓在她的身上。
沉吟了片刻,她接着說:“我是個並不漂亮的女孩兒,本科的四年根本沒有哪個男孩兒看上我,直到我考上這所學校的研究生,我立志,一定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她說着,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
“我喜歡蕭如風,從我第一次在籃球場上看到他,我就喜歡上了他,我永遠都忘不了,當他進球的那一刻,回眸看我的那一瞬間,我內心的那種狂熱,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最終還成了殺害他的兇手……”
“告訴我們,那次網購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浪有些焦急了,我知道,他對一個女孩兒暗戀的心思完全不感興趣。
“爲了讓蕭如風關注到我,爲了讓自己能夠變得更漂亮,我意外地在網上發現了一種能夠讓自己變美的神器。”
她說道這裡,讓我的心不禁一涼,我問:“是不是一種面膜?”
“你……你怎麼知道?”
她震驚地看着我,接着說道:“我是前一天晚上下單的,面膜在第二天早上就送到了我的宿舍門口,還沒有打開,我就聞到一股清香,一股吸引着我迫不及待敷在臉上的清香。”
我可以理解蘇小曼所說的話,其實,我也一樣,就在我第一次聞到那種香味的時候,我心裡也覺得癢癢的,有種想試試的感覺。
“因爲客服再三強調過,面膜只能在晚上敷,所以,剛剛入夜,我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個盒子。”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瞳孔外放,似乎是受了刺激似的。
“盒子裡只有一片面膜,打開面膜的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是突然之間找到了一個美麗的靈魂似的,可是,當我迫不及待地敷上面膜的時候,那種作用在我臉上尖銳的刺痛,簡直讓我難以承受,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幫我換臉……”
那一瞬間,我感覺渾身上下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似的,尤其當我聽到“換臉”兩個字的時候,呼吸驟然一滯。
“但是,過了一會兒,臉就不疼了,冰冰涼涼的,很舒服,約莫過了五分鐘,那張面膜居然服服帖帖地粘在了我的臉上,當我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的時候……”
她突然之間停了下來,眼裡的那種驚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恐懼。
“鏡子裡的那個我,簡直脫胎換骨,我甚至有些不敢確定,那到底是不是我,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伸出手,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指着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對我們說:“你們看,這是我嗎,我竟然變得那麼漂亮。”
我接過她手中的手機,凝視着那張照片,總感覺,照片上的女子帶着一絲說不出來的邪氣。
這個時候,蘇小曼蒼老的手慢慢撫上了自己的臉頰,然而,那佈滿了皺紋的臉卻和照片裡的人差了幾十歲的距離。
“你知道嗎,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變得這麼美,我享受那種走在人羣中被關注的感覺,享受女孩兒們的嫉妒,享受男孩兒們的追求。”
她頓了頓,眼神中全然是滿足,她接着說:“還有我的身體,也好像在發生着變化,我不需要減肥,不需要刻意管住自己的嘴,我穿什麼都好看,我不論吃多少東西都不會胖,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麼具有吸引力嗎?”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一個自卑的女孩兒慢慢找到了自信,這恐怕就是她真正缺少的東西吧。
我突然想起,上次和阿浪跟蹤蘇小曼去了一間餐館,看到她暴飲暴食的樣子,只覺得鼻頭一酸,美麗真的那麼重要嗎?
“在我的努力下,蕭如風也像其他男孩兒一樣愛上了我,我非常享受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那永遠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她這麼說着,眼神看上去愈加迷離。
“後來呢,你是什麼時候,感覺到不對勁的?”
我想,蘇小曼應該已經發現很久了,不然,她剛剛不會說“終於”二字。
“晚上我敷上面膜,但每到早上,面膜就會自己脫落,重新回到盒子裡,我發現,每當面膜脫落以後,我變得越來越醜,相反,敷上面膜的我,也會變得越來越漂亮,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不敷面膜的時候,竟然在鏡子裡看不清楚自己的臉……”
那一瞬間,我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顫,是的,我記得第一次見到蘇小曼的時候,我看到她的五官是完全模糊不清的,而且,人也很瘦,幾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了。
“我開始害怕了,終於,在某天早上,我下定決心,帶着那個盒子離開了宿舍。”
她說着,渾身因爲疼痛而微微有些顫抖,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虛弱了。
“你去了哪裡,難道,你想把那盒面膜扔掉?”
我追問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麼。
“你說中了,我的確想把它扔掉,所以,我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挖個坑把那個盒子給埋了。”
她說道這裡,驚恐竟然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臉上,我的心也跟着微微一沉。
片刻之後,她接着說:“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當我回到宿舍的時候,那個盒子竟然依舊安安靜靜地擺放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