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過去嗎,別耽誤了吉時。”
我小聲地在他身後說了一句,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今天的冥王似乎很不同。
“你知不知道爲什麼每當地府有喜事的時候,忘川河上就會開滿紅蓮?”
他突然之間這樣問我,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沉思了許久,他的意思,我大概是有些明白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大概是在試探我吧,只是,面對他的試探,我早已經心如止水。
“紅蓮不就是代表喜慶的意思嗎,難道還有別的意思?”
我只能裝糊塗,不知道他究竟看出來了沒有。
他忽然之間轉過身來,河上的紅蓮泛着點點幽光,我看到他臉上那種十分嚴肅的表情。
忽然,他沉默了一下,接着對我說:“你不知道就算了,不過,今天這杯喜酒你逃不掉。”
下一秒,我看到他臉上那種淺淺的笑容,那笑容讓我心口一顫。
我又沒打算逃掉,我微微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一隻手慢慢伸向我,卻被我靈巧地躲開了,他臉上的笑意更深,對我說:“走吧,婚禮差不多該開始了。”
我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打扮,總覺得不太合適,於是對他說:“我去換身衣服。”
“不必了,這件衣服送給你。”
我微微一愣,想說是什麼,卻不知道應該怎麼拒絕,索性點了點頭,迅速跟上了他的步伐。
微風輕輕吹動我的頭髮,紫色的裙子在風中輕舞,河岸邊的一切都是那麼令人熟悉。
心好累,可是,很多話,我卻不敢跟任何人說。
往前走了沒多久,視野突然之間開闊起來,人也漸漸多了,但是,那些前來地府道賀的人,我好像一個都不認識。
不知道阿浪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在想着我。
“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冥王陡然之間轉過頭來,深深看了我一眼,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沒……沒什麼。”
我支支吾吾地說道,只是覺得氣氛稍顯尷尬。
“你是在害怕嗎?”
他的話讓我渾身一顫,不過一眼,他竟然就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
沒錯,我是在害怕,可是,我卻不知道這種害怕到底是因爲什麼。
我沒有解釋,因爲解釋就是掩飾,我不想掩飾什麼。
見我遲遲沒有回答,他便停下了腳步,然後對我說:“你是不是很需要鬼爐?”
我的心跳陡然之間漏了半拍,我在想,他會這樣問我,是不是想要把鬼爐給我?
停頓了幾秒,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鬼爐在你手裡,對不對?”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自信,自信得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是。”
他的回答乾脆,沒有絲毫遮掩,和我的猜測一樣,鬼爐果然在他的手裡。
到底應不應該開口呢?
我的內心有些掙扎,但還是開了口:“我想救我的孩子,請你把鬼爐借給我好嗎?”
原以爲,他一定會不同意,或者,給我開條件,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對我說:“好。”
那一刻,我感覺胸口好像被螞蟻咬了一口,那種疼痛悶悶的,讓我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太順暢了。
爲什麼冥王那麼輕易地就答應了,難道他一點兒也不在乎鬼爐?
我總覺得,他心裡或許在謀劃些什麼,只是暫時沒有開口告訴我而已。
沒有多說什麼,他一個人默默地往前走,我也就只好跟在他的身後。
越往前走,四周的人就越來越多,看來,大家都在等待着冥王的婚禮。
很熱鬧,只是那種熱鬧卻給我一種莫名的不安。
一頂花轎由遠及近,冥王身邊的鬼差牽來一匹高頭大馬,黑色的駿馬看上去和他特別匹配。
不知是什麼原因,我竟然開始有了一些期待,我想看看,那轎子裡究竟坐着一個怎樣的女人。
下一秒,冥王一個翻身上馬,動作是那麼瀟灑,他的黑色長袍在風中飛舞,臉上掛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耳邊聽到小聲的討論,那討論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聽說冥王夫人是位美人。”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她嗎?”
“這倒是沒有見過,但是,聽說之前冥王私下裡辦過一場婚禮,不過……”
我的呼吸驟然一滯,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什麼東西。
對了,上次的婚禮,我記得很清楚,冥王並沒有邀請那麼多人蔘加,難道,那個時候他早已經知道,其實,我並不打算嫁給他?
又或者,他那個時候其實早已發現我是僞裝失憶的吧。
達達的馬蹄擾亂了我的思緒,我擡眸望去,冥王正騎着那匹黑馬迎着花轎跑過去。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新娘從花轎中走出來,然而,讓我意外的是,冥王竟然親自下馬,走到了花轎前。
那一瞬間,我不由摒住了呼吸。
身後的樹如同背景幕布一般拉開了,前來喝喜酒的人迅速退開,展現在我們面前的竟然是一座高高的戲臺。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我還記得,上次冥王壽辰的時候,也同樣是這樣一個戲臺,下面聚集了好多好多看熱鬧的鬼魂。
想到這些,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顫,下一秒,我看到冥王慢慢拉開了轎簾。
女人穿着大紅色的喜服坐在轎子裡,紅蓋頭遮住了她的臉,可轎簾拉開的一瞬間,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讓我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這身衣服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尤其是喜服上面的繡花,那感覺太讓我覺得熟悉了。
陡然之間,我想起來了,這衣服不就是我之前穿過的那一身嗎?
我記得,鬼差來催了我好多次,我才同意試穿,後來,還穿着那身喜服去了靈魂錢莊。
沒錯,我愈加肯定,那身喜服就是我之前穿過的!
奇怪了,爲什麼冥王沒有專門爲新娘準備新的喜服,而要用我穿過的舊衣服呢?
雖然我只穿過一次,但是,這似乎一點也不像冥王的個性。
冥王牽起新娘的手,我恍然發現,那是一隻雪白細嫩的手,手指纖長乾淨,我想,擁有這樣一雙手的女子,應該長得很漂亮吧。
思考間,冥王已經帶着女子慢慢走到了戲臺中央。
我不知道冥王大婚是不是也要拜天地,但是,我感覺到這一切似乎並不尋常。
當我站在戲臺下滿心期待的看着新娘的時候,一陣詭異的風吹來,吹開了新娘的紅蓋頭,剎那間,我的目光迎面對上新娘的那張臉時,我整個人幾乎僵硬在原地。
新娘的那張臉,竟然是我,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確定那真的是我,不,那就是我!
怎麼可能呢,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溫柔的旋律響起,冥王和她身邊的妻子翩翩起舞。
霎時間,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冥王的時候,也是這樣,不同的是,在戲臺上和冥王跳舞的,是我的一魂一魄。
“咦,這個女子爲什麼如此眼熟?”
“是啊,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我想起來了,上次冥王的壽宴上,不正是她……”
耳邊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讓我如同跌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窖,冷得顫抖,可是我知道,臺上的那個女人絕不是我,不過,卻和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深吸了一口氣,我準備離開,罷了,這杯喜酒喝不喝也無所謂了。
可就在我轉身的一瞬間,一隻手猛地拉住了我,那隻手冰冷,拉住我的力氣非常大,我轉身,發現,原來是冥王身邊的那隻鬼差。
“冥王大人還沒有發話,姑娘,你暫時還不能走。”
原來冥王一直找人看着我,我無奈嘆了一口氣,說:“我留不留下又有什麼關係呢,本來參加婚禮就是爲了送上祝福,現在祝福送到了,我離開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這麼說道,內心的那種不安卻沒有辦法表達,雖然,我也想弄清楚臺上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可是,我卻遲遲沒有跨步出去的勇氣。
突然之間,耳邊的舞曲戛然而止,我的目光無意間落在戲臺上,察覺到冥王的目光,那凌厲的眼神讓我的心不禁微微一怵。
可正當我準備迴避他的視線時,卻陡然之間看到了那個女人的眼睛,那是一雙完全空洞的,幾乎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怎麼會這樣?
莫非,那女孩兒是個瞎子?
接着,臺上有鬼差宣佈婚宴開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如同小吃街一般的地方,婚禮的賓客也開始品嚐美食,並沒有人將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新娘的身上。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冥王突然朝我舉杯,慢慢走到了我的身邊,那一瞬間,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顫。
“我說過,這杯喜酒,你逃不掉的。”
他臉上帶着一種自信的笑容,而他的新婚妻子就那樣跟在他的身邊,依舊眼神空洞。
我感覺胸口似乎壓着什麼東西,悶悶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停頓了幾秒,我迅速從一旁的鬼差手裡接過一個酒杯,對冥王說:“你說過,會把鬼爐借給我,我信了,祝你新婚快樂。”
說罷,我舉杯,雙眼一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可是,當我將酒杯放下的一瞬間,卻覺得頭有點暈暈的,而此時,我竟然看到冥王身邊的新娘在對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