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十分詭異的微笑,彷彿她看我的眼神是看着自己的食物一樣。
她的笑配合空洞的眼神,讓我的內心變得更加不安。
我竟然有些害怕,或許,是因爲那張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吧。
片刻之後,冥王也將酒杯放下,接着對我說:“你對我的新娘,似乎很有興趣。”
我微微一愣,思考着他那句“很有興趣”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明知道,那女子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可是,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突然之間,冥王一把拉住我的手,將我拉到了他的身邊,接着在我耳邊輕聲對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莫名熟悉?”
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顫,豈止是熟悉呢,但他會這樣問我,分明就是故意爲之。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深深蹙眉,凝視着他的眼睛,總覺得心裡某個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發慌。
“你很快就知道了。”
冥王的嘴角掛着笑,只是,那笑容卻讓我的心覺得異常沉重。
他到底想幹什麼呢,我們都心知肚明,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我,只是,我卻是真的不清楚這個女人的來歷。
下一秒,冥王緩緩轉身,轉身的瞬間,我聽到他對我說:“想知道答案就跟我來。”
那一瞬間,我哪裡還想知道什麼答案,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回到阿浪的身邊。
見我遲遲沒有跟上來,冥王給了鬼差一個眼神的示意,我聽到鬼差那尖細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他說:“冥王大人的意思是,一併將鬼爐交給您。”
我沉重的呼吸驟然一滯,只覺得腦袋裡一陣嗡嗡作響,好像快要炸開了似的。
深吸了一口氣,我微微頷首,說道:“好,我立即跟上去。”
於是,我就那樣跟在冥王的身後,也不知道是究竟是怎麼了,我總覺得,冥王的目的根本不在鬼爐上,他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新娘也和我一樣跟在冥王的身後,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在乎的樣子。
不,確切的說,我幾乎完全沒有看到她的臉上有任何的表情。
“你發現沒有,冥王身後的那個女子竟然和冥王夫人長得一模一樣啊。”
“是啊,我也是剛剛纔發現的,難道,他們是姐妹?”
“我看不像,冥王夫人比她氣質好多了……”
顯然,並不是沒有人發現我和他的新娘長得一樣,可是,他卻一點兒也不在乎,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邀請我來參加他的婚禮,又是故意娶一個長相和我一樣的女子。
我不明白,他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一路跟着冥王,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只是感覺四周漸漸安靜了下去,開始聽不到嘈雜的聲音,耳邊反倒是能夠聽到一些潺潺的水聲,像是來自忘川河底。
又走過了一條長長的路,我隱約看到一幢貌似熟悉的房子,我想起來了,那房子似乎就是我以前住過的地方。
我的腳步突然之間停了下來,完全不受控制地擡起眼睛,熟悉的屋檐,熟悉的窗口,熟悉的雕花木門,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不同的是,這屋子的主人已經不是我了。
冥王完全沒有回頭,卻好像感應到我停下的腳步,也跟着我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讓我覺得極不自在。
“怎麼不走了?”
他突然之間開口問我,可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似的,深吸了一口氣,我微微抿脣,說道:“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這裡有什麼不好嗎,還是,你已經忘了,這是你曾經住過的地方?”
他臉上的那種表情似乎沒有絲毫的惱怒,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可我怎麼會不記得這是我住過的地方呢,只不過,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想再去回憶一次。
“喜酒也喝了,希望冥王能夠信守承諾,將鬼爐借給我幾日。”
我迅速轉移話題,可是,我沒有想到,就在我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那雕花的木門陡然之間開了,熟悉的傢俱展現在我的面前,紅蓮的屏風,還有曼珠沙華的壁畫,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曾經住過的那屋子一模一樣。
“進去坐坐吧,你要的東西,我很快就給你,決不食言。”
他的話讓我根本無從抗拒,他知道我需要鬼爐,況且,他的要求並不過分。
但我還沒有來得及往裡走,冥王的新婚妻子竟然已經緩緩踱步進去,在我絲毫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坐在了我常坐的那個位置上。
我記得,在很久以前,我也喜歡坐在那裡,喝上一杯茶,看着窗外那條長長的忘川河,耳邊彷彿能夠聽到水流的聲音。
太像了,她就像是我的一個影子,有時候,我甚至懷疑,冥王到底是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可是,答案好像就在我的脣邊,呼之欲出。
他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視線落在房間裡的那個女人身上,可他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好像那些事情都與他無關,根本不是他安排的。
“她到底是誰?”
我無意識地張了張嘴,終於問出了心裡憋了許久的問題。
他倏而笑了,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燦爛,讓我覺得詭異非常。
頓了頓,他笑着對我說:“你心裡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可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只是覺得,那個女人應該和我有着某種關聯。
沉默了良久,我搖了搖頭,接着對他說:“我沒有孿生姐妹,她爲什麼會和我長得那麼像?”
但我的話卻並沒有讓冥王坦白,他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目光跟隨着我落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
突然之前,我發現那個女人一隻手託着腮,另一隻手輕輕地敲擊桌面,眼睛卻是看着窗外的,看着那條忘川河。
霎時間,我感覺一盆冷水將我從頭淋到腳,這個動作是我的一個小習慣,以前我不覺得,還是一次無意中阿浪向我提起的。
沒想到,這個女人就連生活習慣都和我相似,這……這怎麼可能呢?
我的心好累,腦子好像突然之間變得無法思考了。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就是你呢?”
這個時候,冥王陡然之間這麼對我說道,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沉沉跳動的心臟驟然停頓了幾秒,接着纔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
她是我?
她怎麼可能會是我呢,如果她是我,那我又是誰?
我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能夠思考了,我凝視着冥王的眼睛,他察覺到我的目光,接着轉過頭來看着我。
“爲什麼會是我,我不是就在這裡嗎?”
我感覺冥王的話似乎別有深意,他明明已經娶了妻,卻說那個女人是我,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你自己好好看看她,她和你到底有多相似,難道,你看不出來?”
冥王的眼神是那麼自信,讓我覺得,這一切好像早有預謀。
內心的不安讓我覺得眼皮突突地跳動了一下,那種不詳的預感更加明顯。
我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中滿滿都是不敢置信:“這不可能,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人?”
“爲什麼不能,她是我創造出來的,你覺得怎麼樣?”
冥王的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讓我頓時有些找不着北。
什麼叫做“創造出來的”?
難道說,冥王是按照我的樣子,我的行爲和習慣造出了這樣一個女人嗎?
“你……你開什麼玩笑,那個女人不是你的妻子嗎,你爲什麼要仿造一個……”
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人是鬼,更不知道冥王到底是怎麼造出她來的,我只知道,我就是我,沒有人可以替代我。
“一個什麼?”他臉上的笑容讓我渾身一怵,“她不過是一個軀殼,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軀殼而已。”
當我聽到“軀殼”兩個字的時候,我簡直不敢想象,這都是真的……
難怪當我看到那個女人的眼睛時,她的眼神是那麼空洞,完全看不到一絲神采。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一陣冷風吞沒,冷得連上下牙齒都在打顫。
在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瞬間,冥王陡然之間一手橫攬住我的腰,將我拉進懷裡。
我下意識想要避開,可是,他的動作太過強硬,讓我根本無從抵抗。
“你幹什麼,你答應過會放過我的。”
我凝視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他的強硬讓我害怕。
“我後悔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他的聲音帶着一種懇求,我完全不敢想象,那是冥王會說的話。
“你說後悔就後悔,你想後悔就後悔嗎,當初是誰答應我決不食言的?”
說完,我緊緊抿脣,不知道這樣的話會不會刺激到他,讓他惱羞成怒。
然而,他卻並沒有,他緊緊地抱住我,將我抱緊在懷裡,鼻尖抵在我的耳後,那深沉的呼吸,讓我不由渾身一顫。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喃喃地說:“你知不知道着這段日子我到底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每天站在忘川河邊思念你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