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反覆刺激着我的耳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覺得好冷,冷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
那一刻,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是,我感覺到他的眼神,那種幾乎要把我完全撕碎的眼神。
我並不是害怕他,只是那一刻,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我的胸口,沉沉的,壓得我連腰都直不起來。
“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等到你穿上了這件金縷舞衣,等到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我立即就讓那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消失。”
冥王的話讓我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原來,我身上這件紫衣,竟然就是冥王口中的金縷舞衣,難怪穿上它的時候,我只感覺身輕如燕。
“爲什麼要把你那麼看重的金縷舞衣送給我?”
我凝視着冥王的眼睛,只覺得身上這件金縷舞衣好像變得很緊,緊得讓我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冥王卻在這個時候對我說:“因爲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我搖了搖頭,沉沉嘆了一口氣:“不,我配不上它,更配不上你。”
他顯得有些激動,緊緊捏住我的手臂,疼得我微微蹙眉。
“我說過,只有你才能夠配得上,從我第一眼見到你開始。”
他的語氣是那麼不容置喙,卻讓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顫。
“可我愛的卻是另有其人!”
說到這裡,我的聲音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輕,我不知道冥王到底有沒有聽到,只是感覺他緊緊捏住我的手臂,幾乎快要把我的手臂捏斷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低眸,在我的耳邊低聲呢喃。
忽然,他的情緒又開始變得不受控制,激動地說:“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天的時間,如果你還是決定離開我,我保證,絕不攔你。”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我的臉,我想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可是,他卻絲毫都不給我這個機會。
“這幾個月的時間我想了很多,就當我用幾個月的思念來交換和你共度一天的時光,好嗎?”
他的聲音竟微微有些哽咽,讓我原本堅定的心開始變得猶豫不決。
我在想,如果我執意要走,他會答應把鬼爐借給我嗎,還是,翻臉不認人?
突然,他的身體開始變得有些顫抖,他說:“求你,就一天……”
那一刻,我再想要拒絕,可有些話卻無法說出口。
或許,真的只是一天而已呢,一天之後,我便可帶着鬼爐,離開這裡。
深思了許久,我終於還是沉沉點了點頭。
他立即喜笑顏開,緊緊皺攏的眉心一下子舒展開了,一把將我抱住,緊緊地抱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聽到他在我的耳邊說了兩個字:“謝謝。”
可當我問仔細去聽,卻什麼都沒有,只有他輕輕的呼吸。
許久,他才終於放開了我,我轉眸看向屋內,才發現,那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已經消失了。
我早就應該知道,冥王擅長製造驅殼,之前他早跟我說過,只要我願意,便能夠擁有一個不老不死的驅殼。
那個驅殼究竟是怎麼造出來我的不清楚,但是,那驅殼竟然會和我如此相似,實在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說,冥王的能力遠不是我所清楚的。
……
在地府,終日不見陽光,我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我安靜地走在那條忘川河邊,冥王就站在我的身邊,一言不發。
奇怪,他不是讓我陪他一日嗎,爲什麼我就在他身邊,他卻什麼話都不說,難道要讓我一直陪着他這樣走下去?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側臉,他知道我在偷偷地瞄他,但是卻沒有拆穿我。
突然之間,他停下了腳步,我微微一愣,也跟着他停了下來。
“你知道河對岸是什麼地方嗎?”
他陡然之間開口問我,讓我的呼吸驟然一滯。
我的目光朝河對岸遠遠地看過去,然而,除了一片樹叢,我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許久,我搖了搖頭,對他說:“我不知道,那邊是什麼地方呢?”
他頓了頓,溫柔的目光緩緩落在我的臉上,微笑着說:“沒有人知道,忘川河的對岸其實有一扇門,連接着陽間。”
我轉頭,恰好看到一個影子從河岸邊掠過,那裡是連接着陽間的嗎,我果然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黑影閃的太快,一轉眼便消失不見了,我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到了地府這麼長時間,我也沒有告訴過阿浪,他一定很擔心我吧。
“你不想知道,這裡究竟連接着陽間的什麼地方嗎?”
我的思緒依舊在河岸邊掠過的那一道黑影上,片刻之後,我深吸了一口氣,接着,搖了搖頭,說:“我只知道這裡連接着靈魂錢莊,至於連接着陽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沒有聽到過也是正常的,因爲,從來沒有人能夠渡過忘川河。”
那一瞬間,我看到河上的紅蓮在微風中輕輕搖動,和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紅蓮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我曾經聽說過,忘川河裡全是不能夠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鼠蟻,怎麼可能有人輕易去到河的對岸呢,除了那條奈何橋,恐怕,別無他法了。
但奈何橋過去就重入輪迴,有誰知道,河的對岸還連接着人間某處地方呢?
見我遲遲沒有回答,冥王突然彎下腰去,在河邊輕輕折了一朵紅蓮。
片刻之後,又將那朵紅蓮交到了我的手裡,那鮮紅的顏色刺痛了我的眼睛,忽然,我發現,忘川河上竟然多出了一條七色彩虹。
“這……”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好像掉進了一個寒冷的冰窖。
“跟我來。”
他突然之間伸出一隻手,我猶豫了一下,但既然答應陪他一日,就應該絕對信任他。
還沒等我回應地伸出手去,就被他緊緊握住。
頓了頓,我終於往前邁出了第一步。
奇怪的是,我竟然很輕鬆地走在了那道七色彩虹上,身子輕飄飄的,就像是走在一座輕盈的橋上一樣。
紅蓮在我的腳下,微風輕撫我的長髮,我有些害怕,卻又有些欣喜,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很矛盾。
倏而,我看到不遠處那座奈何橋,突然發現,一切都是那麼渺小,原來生死其實只有一座橋的距離。
沉思了片刻,我對冥王說:“上次我走過奈何橋的時候,我還以爲我真的死了。”
冥王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容,目光轉向一旁的奈何橋:“你的確死過一次,是我在生死簿上勾了一筆。”
他說得風輕雲淡,卻讓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顫,生死簿……
我之前好像看到過,就像是一本賬本一樣的小冊子。
“爲什麼要這樣做?”
一邊往前走,我的膽子也跟着大了起來,只是,當我這樣問起他的時候,他卻顯得有些不太樂意回答我,心裡好像藏着什麼。
直到我們快要到達忘川河的彼岸,他才輕聲在我耳邊說:“除非你答應來地府陪我,否則,我會一直讓你活着。”
他的聲音彷彿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讓我沉沉跳動的心臟不禁漏跳了半拍。
讓我活着究竟代表了什麼呢,讓我和阿浪在一起嗎?
我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的眼睛一直平視着前方。
見我遲遲沒有回答,他突然之間開口對我說:“怎麼不說話了?”
我遲疑了片刻,感覺腦子裡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太快了,我還沒有來得及捕捉到。
無奈地蹙眉,我對冥王說:“如果我想死,你是不是隻要在生死簿勾上一筆就行了?”
他微微一愣,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問他,然而,他卻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繼續牽着我的手,帶着我往前走。
在即將到達對岸的時候,他突然淺淺一笑,問道:“你想死嗎?”
雖然,我剛剛的話裡好像有那麼一層意思,但當他真的這麼問我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快。
我並不是害怕死亡,只是感覺自己的生死好像輕而易舉地被人操縱了,總覺得莫名不安。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頓了頓,好像做了什麼決定,接着,對我說:“別太在意,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下一秒,我們距離對岸幾乎只有一點點的距離了,只見冥王大手一揮,腳下的七色彩虹突然之間消失了。
我被嚇了一跳,沒有站穩,差點摔倒,可腰間一輕,冥王突然將我抱了起來,穩穩落地,我驚慌地擡眸,迎面對上一雙深情的眼睛……
可我卻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眼睛,不敢去看他。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一陣冷風吹來,我的頭髮在風中飄了起來,張牙舞爪。
我正準備擡手整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冥王的手卻陡然之間掠過我的後腦,輕輕將我的頭髮捋至耳後。
他的動作輕柔,讓我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