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 沒人會爲你掉眼淚(還有
那些親兵侍衛可能本就不願攙和這種事,一聲令下已紛紛收拾兵刃要離開,三福晉愈發慌了,但聽德妃冷聲道:“方纔你們拿刀劍指着公主,不論你們知道或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傳揚出去,姑且不說你們蓄意挑起朝廷與喀喇沁的矛盾,對公主不敬就已是死罪。本宮本意息事寧人,可你們之中若有人喜歡到處說,反正賠上的是你們自己的性命。”
衆人面面相覷,嵐琪見他們動搖,心下一定,轉而吩咐舜安顏:“你把他們帶走,把公主們也帶走。”
“額娘……”溫憲急着要辯解似的,卻見母親從馬上下來,冷靜地說,“你和姐姐先回去,明天你們就要分開了,再好好說說話。”
“溫憲,我們走。”端靜更懂事些,明白此刻不宜糾纏,就吩咐她身邊幾個喀喇沁侍衛跟着一起離開。
除了跟隨德妃而來的皇帝親兵,其他人都散了,舜安顏跟着誠郡王的人走了一段路,似乎還有別的話叮囑或詢問,半程後才折回來,卻見德妃隻身與誠郡王福晉站在那裡,隨她而來的人則牽着馬侍立在原地。
秋風蕭索,此處野草叢生,茂密處有及膝高,風過浪起,一陣一陣蔚爲壯觀。嵐琪眺望遠處景色,與三福晉道:“你們自小養在京城,極少見這般景象,難得出來一趟,該好好看看各處風光,增加閱歷開闊心胸是不是?”
三福晉雖然囂張,可她不傻,德妃這樣好好說話,她安靜地聽着便是,不論如何她不能頂撞德妃,可沒想到努力謙恭的她,被娘娘下一句話就激怒了,耳邊只聽得說:“不過你這樣的人,心胸狹窄,怕是一輩子也開闊不了了。”
這句話是嵐琪說的,說時目色清冷,三福晉果然猛地擡起頭來,惡狠狠地瞪着她,嵐琪冷笑:“正視自己,就讓你這麼不堪?”
三福晉咬牙切齒,已是豁出去了,冷哼着:“娘娘身爲長輩,與臣妾說這樣的話,不堪的是您吧。”
嵐琪笑:“不錯,此刻你還能說這種話,倒是一份骨氣了。可你知不知道,有性命纔有骨氣。”
“娘娘這話,臣妾可聽不明白。”三福晉聲音微微顫,惶恐地朝四周望了望,她的人已經走遠了,德妃若真要在這裡殺她,也不難。可是至於嗎,爲了幾句口舌之爭就要殺她?她急着辯解,“是溫憲把臣妾騙來這……”
“事實真相,重要嗎?”嵐琪朝她逼近一步,冷聲道,“從你進門起,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有多少是真的,眼下一句話你就想較真,那過去種種不如一併清算清算?”
三福晉瞪大眼睛說不出話,明明今天她纔是受害者,若非自己聰明一些察覺到這兩天好像被人盯着了,說不定她真着了溫憲她們的道,還不知道要在這裡發生什麼事。本以爲能反撲,讓侍衛好好教訓溫憲,可是德妃突然來了,更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聽。
嵐琪神情嚴肅,口中道:“今天的事,你要是到處去說,往後就再也別打算張嘴說話,不信大可以試一試。不要以爲一直以來你做的那些勾當說的那些話,真就沒有人和你計較,你信不信,便是此刻你在這裡身首異處,都不會有人爲你掉一滴眼淚。這宮裡宮外,就沒人想和你扯上關係,纔不來管束你理會你,可你自鳴得意,什麼都看不清。”
三福晉被逼急了,也顧不得了,竟囂張地說:“德妃娘娘,臣妾可是皇上欽封的皇子福晉。”
嵐琪頷首:“能封,自然也能廢,我問你,這會兒若回去說這件事,除了你的父母,你倒是數出一兩個能爲你說話的人來,讓我聽聽。”
“額娘她……”三福晉纔開口,不知是被風撲了,還是真說不出話,竟半張着嘴一動也不動,眼珠子不安地轉悠着,好半天一個人也說不出來,即便是她能想到的,都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嘍嘍,連開口的資格都沒有,還談什麼幫她說一句話。
甚至,她的丈夫都不能,三福晉自己最明白,他們夫妻到底過得怎麼樣。至於婆婆,更不要指望,她早巴不得有人能替換了自己。
嵐琪冷聲問:“沒有?”
三福晉已是雙眼通紅,別過臉去不看德妃。
嵐琪再道:“今天的事,離了這裡一筆勾銷,因爲你是胤祉的妻子,弘晴的額娘,我不願傷你。如今胤祉已是郡王,前途無量,從前你看不起他,如今你該知足了吧。就算不知足也沒得選了,爲什麼不安分一些,據我所知連你的父親都不願和你相見,把自己逼到這份兒上,你何必呢?”
三福晉的氣勢越來越弱,抿着脣一句話也不說。
嵐琪見她如此,清冷一笑:“今日該說的不該說的,言盡於此。我的耐心和容忍也到今天爲止,往後但凡你再欺負我的孩子,欺負其他弟妹妯娌,或是對我出言不遜,對其他妃嬪出言不遜,我會好好照着祖宗規矩,爲皇家清理門戶。你心裡明白的,能爲你說句話的人幾乎沒有,可能取代你的人,比比皆是。往後,好自爲之。”
三福晉擡起頭,想要狠狠地瞪眼前人,可才目光相交,她就敗下陣來,德妃一句句話戳在她的心窩子上,沒有半句怒氣衝衝的責罵,也沒煞有其事的搬出規矩家法,只是那麼平靜地說這幾句簡單的話,她的心都涼了。
嵐琪沒再理會她,轉身朝舜安顏這裡走來,舜安顏見娘娘過來了,忙上前迎接,一面把剛纔的事大致作了解釋。
似乎是溫憲公主和端靜公主蓄謀把誠郡王福晉騙到這裡,當然是要教訓她嚇唬她,可是福晉倒也警醒,加之誠郡王以爲自己要護送德妃母女回宮,就把身邊的親兵留給了妻子之後一路保護照顧她們母子,方纔十幾個人便是聽福晉調遣,今天是奉命暗中跟隨福晉保護她,沒想到真的遇上了這種事。
嵐琪不以爲意,上馬慢慢往回走,舜安顏索性爲娘娘牽馬,但聽娘娘問他:“你是怎麼知道的?”
舜安顏忙道:“臣奉命明日護送娘娘和公主回京,去向公主稟告時,發現公主出門了,而誠郡王手下的侍衛也跟出去不少人,心中有些奇怪,就尾隨來看,果然是出事了。”
嵐琪再問:“你怎麼沒有直接去帶她們回來,反而來搬救兵?”
舜安顏穩重地回答:“三福晉必然不會真傷害了公主們,而事關朝廷和喀喇沁部落,臣不能擅自行動,臣沒有能力喝止他們息事寧人,唯有向皇上或娘娘請命,但回來時皇上正與大臣商議急事,無奈之下,才求了娘娘。”
嵐琪笑:“這下公主要怪你來找我告狀,又怪你明知她身處險境卻不出手相助。”
舜安顏卻是將嚴肅緊繃的臉鬆下來,自顧歡喜地一笑:“只要公主安然無事就好。”
牽馬的少年郎,是嵐琪看着長大的,昔日孝懿皇后定下娃娃親,大家只是一笑了之,沒想到倆孩子青梅竹馬地長大,真是日久見深情。玄燁與她提過幾次,彼此都中意撮合小兩口,只是溫憲脾氣大有主意,還不知她到底怎麼想,就怕她眼裡只把舜安顏當幼年玩伴,那晚聽見女兒肺腑之言,她也算是安心了。
眼下秋天日短,嵐琪和皇帝策馬歸來時就在傍晚,這會兒再悠哉悠哉騎馬走回大營,天色都黑了。從那裡回來的路不短,三福晉如今沒人護送,嬌生慣養的人,這一下不知幾時才能走回來,足夠她吃些苦頭。但嵐琪想了想,還是派人沿途去找一找,說只要遠遠看着她就行,不必相助。
皇帝依舊在與大臣們商議國事,嵐琪不必前去稟告發生了什麼,便先回自己的營帳,溫憲和端靜在裡頭早就等急了,而布貴人在一旁,就看到倆孩子在門前徘徊,問她們出了什麼事,又一個都不肯說。
溫憲乍見額娘回來,剛想撲上來撒嬌,心裡一害怕,還是躲在了姐姐身後,端靜怯怯朝德妃娘娘行了禮,嵐琪疲倦地在坐下歇息,布貴人湊到一旁問:“怎麼了?她們都不搭理我。”
嵐琪搖頭:“改日再與姐姐說,我累了,沒什麼要緊事。姐姐帶端靜歇着去,雖然你還要一路跟去喀喇沁,可是相聚的日子也不多。”
布貴人知道嵐琪的脾氣,不再問,帶着端靜要走,溫憲這會兒膽子小了,拉着姐姐要一道走,嵐琪幽幽瞪她一眼,她才站定了不動。
屋子裡一時靜了,環春綠珠打水來侍奉娘娘洗漱更衣,溫憲就傻站在一旁,環春向公主使眼色讓她上前來伺候,卻被主子察覺,冷聲說:“就讓她站在那兒,若不然就站到外頭吹風去。”
好半天娘娘這裡收拾妥帖,大帳那邊皇帝傳話來問娘娘是否過去,另一個消息則說,三福晉總算自己走回來了,誠郡王急得就差派兵去找了,這會兒福晉正和誠郡王一道在榮妃娘娘帳子裡說話。
嵐琪這纔看了眼女兒,吩咐她:“到榮妃帳子裡去,給你三哥賠不是。”
溫憲登時眼睛瞪得大大的,衝口而出:“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