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出聲了，德兒噤聲了，八爺擦了擦眼淚，再度開口了，“兒子不孝…”
德兒急忙豎起耳朵，準備好好學習學習。
八爺頓了頓方又道：“兒子自知無顏見皇阿瑪，可是，可是又實在忍不住想給皇阿瑪磕個頭，這些年來，兒子一想起皇阿瑪的教誨，就羞愧的無地自容，兒子讓皇阿瑪傷心了，兒子不孝，兒子此生別無所求，只期望皇阿瑪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兒子不奢望能有福氣在皇阿瑪跟前盡孝，只希望皇阿瑪想起兒子的時候，心裡沒那麼堵…”
八爺哭訴得有些忘形，沒注意保密，但好在雅間裡沒外人，隔壁又是空出來的，所以，倒也不用擔心康熙的安全會受到威脅。
康熙也不再藏身份了，哼了聲，“教誨？朕一直在想，朕到底教誨了你些什麼，竟然教出你這等大逆不道之人！你說這話是嫌朕活得太長，礙你眼了是吧，故意氣朕是吧？朕告訴你，你打錯了算盤，朕如今早想開了，哪家沒點不肖子孫啊？太圓滿了，老天都會嫉妒的！”
“皇阿瑪，兒子真的知道錯了，這些年兒子在皇陵靜下心來好好反省…”八爺開始自我批評了，但康熙卻明顯不想聽，不客氣的打斷道：“你反沒反省，反省得如何，朕不關心，也不想聽，朕只問你，李真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真打了個哆嗦，幹嘛現在就扯到自己頭上啊，戲文裡不都是浪子回頭後，大家嘰歪半天。唏噓半天，然後抱頭痛哭一場，皆大歡喜嘛，唉，戲文果然都是騙人的！原來生活中浪子回頭不是金不換。而是不稀罕。
八爺一聽提及李真，忙斂了心神，小心的將預定的對外說辭慢慢說了一遍：“皇阿瑪。事情就是這樣，都是兒子的錯，請皇阿瑪念在…”
康熙冷笑了一聲。打斷了八爺的親情牌。“你這話也只能哄得了你九弟罷了，不信，你去養心殿問問，看看當今的敦慶爺信還是不信？朕告訴你，別將人都視爲傻子，養心殿要麼是不耐煩動腦子，要麼是不耐煩管你這事，所以纔沒言語。也只有蠢得像頭驢的老九纔會信你！”說到這，康熙又對德兒道：“知道朕爲什麼看不順眼你九伯了吧，瞧着挺機靈的。其實最好騙的就是他，傻不拉嘰的。偏偏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你皇阿瑪扮豬吃老虎，將他吃得死死的，他偏偏還以爲你皇阿瑪吃了虧，爲了眼前這個，他花了不少身家，死了不少腦筋，可是人家最終還是恨他一頭包，到如今，連句實話也沒得到，你說說，你那九伯是不是蠢得該自己去抹脖子了？…”
德兒想裝作沒聽見也不行，只好小聲嘀咕着，“皇阿瑪哪扮豬吃老虎了，九伯也許知道實情，只是沒好對外說啊…”德兒認爲，九王爺可能會和八爺串通一氣，一致對外撒謊。
康熙今天的重點不在這上面，所以只是簡單的對德兒道：“你皇瑪法從來就沒看錯過！”然後便對八爺道：“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最好老實講來，哼，一個大肚子能跑出莊子，還能讓你找不着，最後了都還不叫李真回京認親，哄誰呢？當朕三歲小孩啊？！”
李真一聽，康熙的意思是不是不認了？心裡不知怎的，還是有些不知明狀的難受。
八爺一聽，只好又解釋了一番，歸根結底，就是一切就是那麼巧了…
康熙冷冷道：“巧合？崔家老爺子是被斬了腦袋，可他的幾個兒子卻都被流放到了寧古塔，又不是遇赦不赦，日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回鄉了，爲什麼崔氏竟然沒給李真提一丁點兒關於他舅家的事？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老實交代了，那就罷了，若還拿謊話來搪塞，朕告訴你，你後半輩子就老實在皇陵待着吧…”
康熙是老了，眯眼打盹的時候是多了，但是冷不丁的一張開眼，威懾力還是很駭人的。
李真則是又驚了，自己還有舅舅的啊？姥爺給砍頭了，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情況啊…爲什麼娘隻字未提呢？
八爺則是彷徨了，說實話？可這實話說出來，自己還有什麼臉去見李真？…
康熙卻不着急，緩緩的對德兒道：“德兒，你知道了吧，朕無情都是被逼出來的！你皇阿瑪爲什麼能得瑟的當慈父，前提是因爲你們都是孝子！”
“皇阿瑪，兒子有罪…”八爺磕了一個頭，又哽咽了。
“你有沒有罪不關朕的事，朕如今只要你將李真的事交代清楚了！愛新覺羅家的血脈容不得半點差錯！”康熙冷冷道，“朕只給你這一次機會，想好了再答。”
八爺躊躇了。
康熙看了眼暈乎乎的李真，道：“李真的彎彎腸子沒你那麼多，讓他當棋子，註定只能是一枚死棋！朕就覺得奇怪，老九想了那麼多法子不準李真娶唐氏，被老十四搞砸後，又老想找唐氏的不痛快，爲什麼郭絡羅氏回京一趟後，老九就消停了，朕如今算是明白了，旁門左道的事，唐氏懂的可不少啊，怪不得你們兩口子樂意了…”
“皇阿瑪，兒子冤枉啊…”八爺這回是真傷心了，父子猜忌到這種地步，往何處悲，往何處嘆啊…
“太上皇，俺媳婦不懂旁門左道…”李真完全給嚇着了，情急之下插話了，“她真不懂，她做生意見得多，不是，她做生意也老老實實的，沒使旁門左道，她，她本分着呢…”
康熙沒理李真，而是厲聲問着八爺，“李真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你到底要拿他圖謀什麼！”
“皇阿瑪，兒子真的冤枉啊…”八爺委實有些心灰意懶，這麼多年過去了，康熙更老了，自己也不再年輕，可爲什麼，自己還是被當成賊一樣的給防着啊，自己不當賊已經好多年了呢…爲什麼就不能信自己沒使壞心眼一回呢？
“八爺，你快說吧，你到底想讓俺幹嘛，你直接說，俺一定按你說的做，”李真也顧不得禮儀了：“別找葉子，她蠢着呢，看着機靈，其實笨得要死，被人賣了還得給人數錢，就和，就和，就和九王爺一樣…”
德兒呆住了，李真這個比方也打得太，太不合適了吧，九伯要知道了，怕真會給氣成一傻子了…
康熙此時卻猛的一拍桌子，“說，李真到底是誰的兒子！”
德兒嚇了好一大跳，生怕康熙來個氣急攻心，急忙勸道：“皇瑪法息怒，皇瑪法息怒，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有話好好說，要不，我去將九伯請上來，讓他勸勸八伯？”
“見到那傻子，朕就生氣，你瞧瞧，連李真都說他傻了！”康熙怒氣衝衝道：“別讓他來礙朕的眼！老八，你說！李真到底是誰的兒子！”
李真正發傻呢，自己難道還不是八爺的兒子，那太上皇懷疑自己是誰生的？壓根沒注意到康熙將九王爺傻的標籤張貼人歸到了自己名下。
德兒撓撓腦袋，看了看李真，能讓皇瑪法如此般的如臨大敵，那肯定是懷疑李真是皇阿瑪的骨肉了，可是，這怎麼可能嘛，皇瑪法這回真是笨了，皇阿瑪皇額娘都知道李真，如果皇阿瑪真在外面有糾纏不清之人，他們早懷疑上了，還用等皇瑪法來操心？
“說，是老大的還是老二的？！”康熙下一秒就讓德兒鬱悶了，自己竟然猜錯了，可是李真就算是大伯和二伯共同的兒子，也不可能掀起什麼大波浪啊…
“皇阿瑪，李真的確是兒子的骨肉。”八爺咬咬牙，終於將緣由說了出來…
李真聽得很受傷，就因爲自己親孃成分不好，所以自己就被趕了出去，如今八爺成分也不咋的了，所以又來認子了，這是人乾的事嘛？
德兒則是咋舌，這就是自己的八伯啊，唉，丟人…德兒就不信了，除了送走就沒別的方法？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不是？
康熙卻沒什麼感嘆，消化了一下後，覺得有點可信度，便問了：“那個姓賈的呢？”
“一直沒找到。”八爺聲音很低，“兒子也問過李真了，他也不知道。”
“那就慢慢找，死要見人活要見屍！”康熙冷冷道。
“是，”八爺應了後，又道：“皇阿瑪，雖然那奴才沒影蹤，但兒子敢擔保，李真肯定是兒子的骨血，他長的和兒子挺像的，生辰也對得上，崔氏臨終也將玉佩留給他…求皇阿瑪念在他打小就坎坷的份上…”
“認親是兒戲嘛？！”康熙怒道，“你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爲什麼他們沒去你安排的地方？爲什麼李真不知道這個姓賈的？那就說明崔氏早早的就和姓賈的分開了…爲什麼要分開？你想過沒？”
“也許是那奴才出了什麼事…”八爺道。
“也許是崔氏小產了，那奴才不敢覆命，只好跑了！”康熙一字一頓道。
“可，可李真的生辰…”八爺一驚。
“生辰是人說的!”康熙幽幽道。
“可，可李真的眼睛和兒子長的是一模一樣…”八爺沒法相信康熙的假設，太，太令人無法接受了。
“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康熙冷冷道：“要認親，先找到那狗奴才再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