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爲人所迫
縣衙大牢。
雖然不是午夜，這裡卻有一種陰森的氣息。
微光如豆，把兩個黑魆魆的影子投射在牆上，襯得模模糊糊。
“是你嗎？衫姐？”
“是我，你是襟兒？”
“嗯。”
“你怎麼來了？”
“事非之地我不能久留，你把這封信交給堂主。”
“嗯，我知道了。但是我怎麼才能見到堂主？”
“衫姐你放心，如果堂主沒有把握讓你出來，當初就不會讓人進來了。我的時間不多，我先走了，衫姐保重。”
“襟兒，你也保重！”
人心如風，淒冷陰暗，怒吼狂嘯，淹沒了二人的低語。
紅日夕沉，暮色漸濃。
無情的風挾裹着陰謀的沙礫，糾纏着黎民的苦寒，嗚咽在這看似平靜卻有暗涌的牟平。
狄公房中。
“叔父，都準備好了！”如燕轉身，向狄公抱拳道。
“如燕，行啊，真有你的，我這個老頭子要是沒收你這個侄女，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叔父，用一句元芳的話說，您就別捧了，我這渾身直髮冷。只是叔父，這麼做能行嗎？萬一……”
“如燕，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現在我們別無其他善法，只能這樣放手一搏了，如果不這樣搏，我們恐怕永遠也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是啊，但願能行。”
“放心吧如燕，是狐狸終究會露出尾巴的，元芳，一切按計劃行事！”
“是，大人！”
縣衙二堂。
李元芳變尋縣衙不見董壽祥，最後在二堂中見到了他，見他埋頭於案牘之間，便笑言道：“董大人可真是勤勞公事啊！”
董壽祥擡眼看見李元芳，苦笑道：“是李將軍啊！您取笑卑職了，這不是曾大人剛剛上任，卑職忙着整理一些龍大人在任時的公文，也好讓曾大人儘快熟悉咱們牟平的政務民生啊！”
“董縣丞的一片好意，我代替曾兄先收下了，不過，可能董縣丞要白忙活一場了。”
董壽祥心中一驚，臉上露出了些許的驚慌，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怎麼了，李將軍，我怎麼……怎麼白忙活一場呢？”
“是啊，我也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今日衙門接到報案，說是在蓬山腳下發現一個昏死的人，身份文牒上寫的是“牟平縣令，正六品上，龍驚文”，多虧大人乃回春之妙手，把他救活了，現在卻還在昏睡，大人說我等都不認得龍縣令，怕是有人冒名頂替，這才讓我請董縣丞前去辨認，只怕他真的是龍縣令，曾兄可就要另謀職位了。” WWW⊙Tтka n⊙￠O
“什麼？蓬山腳下？龍縣令？不可能啊……”
“董兄莫急，到大人房中認一認不就知道了？”
“嗯，嗯。”說罷偷偷用衣袖揩了揩臉上的汗。
狄公房中。
“大人，董縣丞來了。”
“哦？”狄仁傑從帳幔中應聲而出。
“大人，這……這龍……龍縣令的情況，怎……怎麼樣了？”董壽祥此刻佯裝着鎮定，眼神卻已是緊張的不敢去看狄仁傑。
“我剛剛給病人把完脈，脈象已經基本穩定下來，可病人現在還是錯迷不醒，而且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個人怎麼會有已故的龍縣令的官牒？那難道龍縣令真的沒有死？還是這個人就是殺害龍縣令的人？這都不好說，但是，此人一定要救活，從他口中我們一定會得到些有用的線索。然而我等都沒有見過龍縣令，此人是敵是友現在還分不清，所以就請董縣丞莫辭辛勞，幫本閣辨認一下。”
“是……是，卑職遵命。”
董壽祥小心翼翼地走到牀邊，只一眼就大叫起來：“閣老，是龍縣令，是龍縣令。”
“壽祥，你可看仔細了？這種事兒可容不得半點差錯，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本閣可爲你是問！”
“絕對錯不了，卑職跟龍縣令朝夕相處。”
“元芳！”
“卑職在！”
“在千牛衛中挑出反應機警之人，把守此房間，要嚴防刺客！”
“那大人，您住哪兒？”
“現在他的病情還不穩定，不能隨意挪動，我隨便哪個房間將就一下就行了。”
“是，卑職這就去辦！”
暮夜。
一個黑衣蒙面人翻進了狄公房中，壓低聲音對躺在病榻上的龍驚文道：“龍兄，雖然小弟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在白衣堂我的地位也沒有你高，可是你既然落在了狄仁傑的手裡，就難保不吐露實情，然而白衣堂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私泄機密者，殺無赦，可是若要是等到倒那時就晚了，所以小弟我先替白姐除害了！龍兄，失敬了！”
說着，來人從懷中摸出一柄短刀，正要朝龍驚文刺去，呼聽“噹啷”一聲，寒光驟閃，鋼刀掉到了地上……
這時，桌上的風燈亮了，李元芳和狄仁傑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現在該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
李元芳掀開蒙面巾，來人，正是董壽祥。
李元芳把刀架在董壽祥的脖子，此時的董壽祥已是驚愕萬分。
“真的是你？”狄仁傑問道。
“不錯，是我。”董壽祥此時已是佯裝鎮定，實則慌亂。
“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嗎？”
“還有這個必要嗎，落在你的手裡，我橫豎難逃一死，告訴你，我能得到什麼？”
李元芳聞聽此言登時大怒，把手中的刀又向前挪了挪，狄仁傑擺擺手示意李元芳不要衝動，繼而道：“你是白衣堂的人，對嗎？不光是你，龍驚文、凌維也都是它的下屬對嗎？”
“你，你……”董壽祥一時語塞。
“我怎麼知道的，對嗎？你是白衣堂的人，你剛纔不是自己說的麼？至於凌維和龍驚文，則是通過推斷和分析。”
“狄閣老，能對犯官說說，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當然可以。我曾經通過紫砂茶壺錯誤的認爲，殺害龍驚文的人就是醉花樓中的舞伎琉璃紫，但是琉璃紫提到的‘屍體’點醒了我，於是我便向你詢問屍身的去向，具你言講，屍身已被火化，我本以爲這要成爲一樁懸案了，可是我突然想起了你曾說過的一句話。”
“什麼話？”“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回憶：
“當時龍縣令房中有沒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沒有。”“你再好好的想一想。”
“對了，閣老，您這麼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龍縣令死的時候，手裡捏着一隻紫砂茶杯，可是縣令從不喝茶，我們也從未見過縣令有那樣一隻茶杯，卑職當時並沒有注意，但事後一想，確實有那麼幾分不對勁兒。”
回憶完】
“這話有什麼不妥嗎？”
“如果不細想，你這番精心準備的謊言可能就已經騙過了我，當然，只要是假的，看似嚴密的東西，也會出現破綻。”
“哦？”
“是的，據你所說，龍驚文既不飲茶，又不曾有過那樣一隻茶杯，那他爲什麼會想到用紫砂來啓示我殺人者乃琉璃紫是也呢？即便他想到了，他又去哪裡找一隻紫砂茶杯呢？所以很明顯，你們的目的是要嫁禍給琉璃紫。想通了這一點，琉璃紫身上的冤屈不洗自清，而她提到的‘屍體’，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腦海裡。”
“那你又想到了什麼？”
“ 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龍驚文並沒有死，死的不過是一個替身，當然這個猜想也是基於幽州案時，假刺史方謙被殺一事，一旦這個猜想成立，那麼屍體爲什麼要火化？很簡單，那麼就是你們怕我發現龍驚文是假，故才行此欲蓋彌彰之舉，這樣一來你一定是知情者，所以我決定詐你一詐。”
“能告訴我，躺在榻上的龍縣令是怎麼一回事嗎？”
“你們什麼都到了，就是忽略了一點。”
“是什麼？”
“本閣的侄女狄如燕，會易容術。”
“變靈蘇顯兒？！”
“你說什麼？”狄仁傑追問。
“沒什麼，沒什麼。”董壽祥自知失言，慌慌張張地掩示道。
“我讓如燕依照已死的龍驚文的樣子製作了皮面膜，雖然我也沒有把握龍氏兄弟二人長得很相像，但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了我的猜測，你果然把易過容的曾泰當作了龍驚文，因爲害怕他落在我的手裡，於是你夤夜前來行刺，而你沒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況且那蟬根本只是蟬蛻而已，在你拔出短刀的那一個，李元芳發動了鏈子刀，於是你心機算盡，到頭來卻是功虧一簣。”
“你們準備怎麼對付我？”董壽祥此時彷彿已置生死於度外。
“說出實情尚可活命，如果有半名謊話，哼，死路一條！”李元芳看到董壽祥是這個態度，更生氣了，又把手中的刀向脖頸處挪了挪。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李將軍，您把刀拿開點兒行嗎，您這要是手一抖，犯官的小命兒可就沒了。”
狄仁傑也這樣示意李元芳，李元芳“哼”了一聲，手中的刀稍微放下了一點。
這時，董壽祥的袖口伸出兩根梅花刺，直衝李元芳，李元芳一個後空翻，躍到牆上蹬回，董壽祥正準備去刺狄仁傑，李元芳早已將他踩在腳下。
“像你這樣的人，要怎樣去改變呢？啊！”李元芳怒吼道。
“李將軍，您……別……別生氣，是……是卑職不對，您……您問吧，犯官，犯官一定知無不言。”
“哼，我能相信你嗎？”
“元芳，不要這樣，讓我來問！”狄仁傑道。
“壽祥，你能對我說說白衣堂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嗎？”
“這……好吧，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其實我本是附近鄉鎮的秀才，六年前遭逢大旱，村中很多人都餓死了。有一天夜裡……”
【回憶：
“篤，篤，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董壽祥爬起來去開門，站在眼前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你是董壽祥？”
“正是，這位姑娘，你是？”董壽祥不解的問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只問你一句話，想不想吃飽飯？”
“想……想……想，當然想啊！”董壽祥那時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好，想吃東西，不跟我走！”
回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