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仇人

進來的還是先前送藥的少女,一進屋沒見着曲江煙,還當她逃了,心裡咯噔一跳,不顧得其他,返身就出了門。

曲江煙見她直眉瞪眼的進了門,卻倉倉皇皇的又出去了,倒是又氣又笑,也不知她張慌個什麼勁,追也不及,只好先料理了自己的事,又硬撐着身子回到榻上。

她雖睡得時間長,可身上帶傷,總是四肢綿軟,雖腹中肌腸漉漉,卻一時沒得填飢的飯食,說不得只好閉目養眼。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門外一陣腳步響:“把這院子都看死了,不許放走一隻蒼蠅,就是挖地三尺,也務必把人給爺挖出來。”

接着房門咣一聲被人踹開。

曲江煙睜開眼。

一陣冷風,不及看清來人是誰,她已經被人拎着頸子提溜了起來。

曲江煙雖然害怕,倒也顧及自己胸口的傷,不敢硬掙,只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去掰那人蒲扇般的大手,因呼吸不暢,還咳嗽了幾聲。

等到看清那人臉時,曲江煙嚇得一怔:“你——”撞鬼了不成?怎麼是他?

那男人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身形高大,身着家常黑袍,英挺的黑眉透着戾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更像是索命的閻羅。

他陰沉沉的問曲江煙:“你剛纔去哪兒了?”

曲江煙臉色微紅,只能艱難的回道:“哪兒,哪兒都沒去。”

特麼的她只是上了回淨桶,怎麼就招來這麼一隻惡鬼?這是要鬧哪兒樣?

等等,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他不是已經……死了嗎?自己那一下子可是不偏不倚的插進他胸口的,她是親眼見他臉色蒼白,血浸了衣衫,沾染了牀榻,她才心無掛礙,所以一心求死的。

他的大手還揪着自己的衣裳,觸摸到他的溫熱,證明他是人不是鬼。

他怎麼會沒死呢?怎麼會怎麼會呢?那自己呢?白死了?

曲江煙傻了。

孟遜冷哼一聲,將她重重的搡回榻上,順勢一條腿跪壓到曲江煙胸口,道:“你還賊心不死嗎?”

曲江煙瞪大眼:她殺他一次哪夠?恨不能殺他一百次一千次。要知道爲了殺他,她可是忍辱負重,足足五年。

這麼容易就死心,她還是人嗎?

可惜曲江煙就是個白蹦躂的螞蚱,被孟遜一條腿搗在胸口,跟壓了一座大山似的,她氣兒都喘不勻,何談說話?

一張青白小臉轉瞬就變成了青紫,眼瞅着他再不鬆腿,她就直接見閻王去了。

有人撲來抱住孟遜的另一條腿:“爺饒命,江煙年紀還小,爺看在她服侍爺多年的情份上,就饒了她這一遭吧。”

曲江煙艱難的喘息着:特麼的她到底犯了什麼罪?怎麼了就非要置她於死地?

她盯着眼前的孟遜,櫻脣一張一合:“放,放開。”

不知是那少女求情有用,還是孟遜想聽曲江煙的辯解之詞,他膝蓋稍鬆,曲江煙這才從鬼門關揀了一條命回來。

在那少女的示意下,從榻上滾下來跪到孟遜腳邊,道:“江煙知罪。”

甭管她做沒做錯,身爲低等奴婢,先請罪總是不錯的。

孟遜果然神色稍霽,冷冷的看她一眼,揮手讓餘衆都退出去,居高臨下的坐到曲煙對面,問道:“當真知罪?”

曲江煙低頭:“是。”

“那好,爺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明兒收拾好了就跟陳大人回去。日子是你自己的,好也罷壞也罷,都是你自己的事。”

曲江煙低頭應諾。

孟遜似是沒想到她忽然就改了性,先前要死要活,說什麼都不願意,怎麼這會兒就一聲不吭了?怕她打着私逃的主意,威脅她道:“姓申的那小子,爺已經把他看管起來了,你要是安安分分的,爺還可以留他一條命在,否則爺剁了他喂狗。”

曲江煙不知道這“姓申的小子”又是誰,只擡頭睜大眼睛望向孟遜。她紅脣動了動,到底又閉住,認命般的低下了頭。

孟遜起身要走,卻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咳得可比曲江煙剛纔嚴重,瞧這架勢,倒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

曲江煙握着拳頭,不知道是看他咳死呢還是看他咳死。

孟遜伸腳輕踢她:“倒水。”

怎麼一夕之間就蠢了呢?從前多機靈的人,這會兒不該早就湊上來捶背撫胸、斟茶倒水了麼?

曲江煙知道自己不是從前的曲江煙,也沒把握趁這個機會一擊斃他的命,說不得只好虛與委蛇。她爬起來去倒了盅溫水,遞到孟遜跟前。

孟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沒說什麼,伸手接過茶盅喝了兩口。

等咳嗽稍平,再一看曲江煙還跟木頭似的在一旁杵着,壓根沒有接他手裡茶盅的意思,一下子就惱起來:“怎麼,知道自己攀了高枝,這麼快就把自己身份忘了?”

曲江煙莫名其妙:她幾時攀了高枝了?哦,給人做妾就是攀高枝,呸吧。

她喃喃道:“奴婢不敢。”

孟遜卻忽的攥住她的腰,硬生生往懷裡一勒,逼得她臥在他懷裡,和他臉對着臉,道:“你在這府裡一日,就一日是爺的人。別跟爺耍種不入流的小心眼,便是爺收用了你,你明天該嫁也得嫁。”

曲江煙渾身緊繃得厲害,她是見識過形形色色的男人的,孟遜此刻眼中的慾望她十分熟悉。不解之外又覺得有些不甘:從前是沒辦法,以她這弱小的身板想要刺殺孟遜,除了犧牲色相,根本沒辦法和他親近。可沒道理換了個人換了個身份,還脫不開和他糾纏的命運吧?

曲江煙用軟纖十指抵着孟遜的胸膛,道:“不要。”

嫁給老頭子做妾,她認了,可被他收用,還是省了吧。

孟遜卻陰沉沉笑了:“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你還真是長本事了哈,學會欲拒還迎了?”

曲江煙氣得差點兒罵出聲:你才欲拒還迎,你一家子都欲拒還迎?他哪隻眼看出來她想迎他了?

不等她辯解,眼前一陣天懸地轉,整個人就被翻到榻邊,只聽嘶啦一聲,裙子就被撕成了幾幅,身下一冷,就只剩了兩條筆直修長的玉腿露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