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煙情知不好,可她渾身無力,掙扎不起,一時也只得認命。
孟遜合身撲上來,便是一陣狂風驟雨,曲江煙只當要受一番苦楚,被他入了港才知道這“江煙”本不是什麼妙齡處子。
想來和孟遜從前就不清白。
曲江煙實是無語。
不怪“江煙”癡心妄想,原是這男人給了她希望,偏偏始亂終棄,玩膩了又把她拱手送人。也不怪“江煙”一心尋死,換成個要廉恥的女子也受不得這種恥辱。
這世道對女子要求苛刻,哪怕只是低微婢女呢,若想討個安穩的生活,從一而終,只跟着一個男人也比幾經轉手要更便宜些。
曲江煙心下冷笑、苦笑。也幸虧她沒拼死頑抗,不然被孟遜察覺出異樣來,不計較她一個頑劣、忤逆的罪名,也會清算她一個嬌孽附體之罪,綁在柱子上用火活活燒死是必然的下場。
孟遜是熟慣了的,一邊搓弄曲江煙,一邊在她耳邊只叫“煙兒”。
曲江煙雖然只能忍着噁心應承他,可心裡着實彆扭。
他做也就做了,口口聲聲的叫着“煙兒”做什麼?偏偏她從前閨名裡就有個這個字,她此時雖換了胚子,到底心裡還是隻當自己是從前的曲家大小姐曲江煙。
就是做官奴那五年,因改了叫“飛煙”,也少有人在榻上行事時這般放浪形骸的喚她的名兒。
被孟遜這樣搓弄,倒像他侮辱的不是他的婢女,而是從前的曲家大小姐一樣。
曲江煙是冰火兩重天。
到底不是一無所知的黃花大姑娘,若真論起來,與這孟遜也非一日兩日的恩客之情,他雖粗暴,到底被他惹出了身上的火,一時迷亂,竟也軟下來任他爲所欲爲。
孟遜立時就覺察到了。
以前的江煙於榻上風情有限,仰仗的也不過是一副好相貌以及孟遜的百般縱容,若說有多得孟遜得意,那可是笑話。
孟遜雖無妻妾,可也是風月場中游蕩慣了的人,江煙到底是孟家調理出來的規規矩矩的女子,難免有些呆板。
可曲江煙卻是在教坊司受過專人□□的,她便是無意奉承孟遜,可有些東西是骨子裡泯滅不了的,孟遜難免格外得趣。
他一得了趣,就有些不依不饒。
曲江煙本就有傷,哪裡禁得起孟遜這般折騰。
偏他又不知饜足,兩人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風收雨住。彼時曲江煙長髮鋪枕,汗溼兩鬢,整個人軟成一攤泥,如雨後海棠,一時春情無限。
孟遜起身整理衣裳,曲江煙闔着眼裝死。
她素來是冷傲的性子,哪怕跌進煉獄,也一直有人服侍,幾曾會服侍人?她卻全然忘了,此江煙非彼江煙,她現下不過是個普通的婢女。
孟遜看她這慵懶的模樣,於燈下細細撩開她的長髮,竟認認真真的審視了半晌。
曲江煙緊張的眼仁亂動,卻死也不肯睜開,臨了孟遜突的一笑,道:“罷了,打明兒起,你還搬回去吧。”
曲江煙一直等孟遜徹底走遠了,才長出一口氣。
他盯着她時,她真害怕他會看穿她這具身子骨裡住着的是個叫曲江煙的靈魂,是曾經刺殺過他的不折不扣的仇人。
先前於榻上混亂之際,她偷覷過孟遜的胸口,那裡血肉猙獰,分明新傷未愈,正是她扎進去的地方。
曲江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確實已經死了,卻在他身邊的侍女身上重新活了過來。她曾經是和他不死不休的關係,現在卻一朝成了他的通房丫鬟。她原本可以離開孟遜,哪怕做妾,也可以展開自己的新生活,可誰想一夕歡好,他居然又改了主意。
這都什麼事啊?
曲江煙很久才明白孟遜臨走前那句“你還搬回去吧”是什麼意思。
這“江煙”以前並不叫江煙,原是叫紅綃的,是孟夫人見她聰明伶俐,安置到孟遜身邊做了貼身大丫鬟,由她一直照顧他孟遜的飲食起居。
也就是三年前,不知怎麼,有一天孟遜酒醉,將她扯到榻上,胡亂成了事,第二天早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給她改了名叫“江煙”。
孟遜後院一直沒個正經兒八板的女眷,孟遜又於女色上不太看重,自打收用了江煙,倒一門心思的只寵她一個。
江煙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仗着自己有幾分姿容,又是孟夫人賞賜下來的,本就覺得高人一等,因入了孟遜的眼,越發趾高氣揚。
這府里人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話,江煙妥妥的能落個“姨娘”的名份。
可也不知怎麼,半月之前孟遜受了傷,饒他長年打磨筋骨,也因失血過多,在榻上足足躺了小半月,等傷勢漸愈,再看江煙時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江煙不知自己哪兒觸了黴頭,又憤又怨,卻仗着一向獨寵,不免當着孟遜的面耍起了小脾氣。孟遜豈是個受女人拿捏的,當下就把江煙許給了同僚陳天誠做妾。
江煙哭求半日,嘮嘮叨叨,惹得孟遜不奈煩,一記窩心腳踢出了房間。
她最是委屈不過,哭了大半夜,第二頭散着頭髮,衣衫不整,做出病弱西子的模樣又去服侍孟遜,舉止間不免帶出了些嬌嬈情致,被孟遜劈頭蓋臉罵了一聲“恬不知恥,生性下賤”,江煙羞愧無及,便當着他的面自斨。
孟遜豈是個好拿捏的?當場就冷笑道:“既是你自己尋死,爺就圓了你的願望。”
直言“生死由命”,勒令誰也不許替她延醫問藥。
這之後,原本的江煙香銷玉殞,醒來的卻是曲江煙。
聽了翠脂的話,曲江煙十分無語。
要說這原本的江煙也是活該,她固然是喜歡孟遜的,並且喜歡他也沒錯,可平素做人太過高調,身爲奴婢,命運一直都掌握在別人手裡呢,她怎麼就敢以孟遜爲終生依靠?真是可悲又可氣。
偏她又不夠堅韌,一朝失勢就要死要活,承受不了丁點兒委屈,且性子又烈,又沒什麼智慧,倒白白搭上一條小命。
說她活該,倒顯得自己涼薄了。
她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可落到自己頭上,本是註定被逐出府的,怎麼反倒又被孟遜召了回去?也不知道他抽的是什麼風,這到底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