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愉生正愁着沒地方洗澡,聽說前面有村子,她便也欣然同意。三人一起前往。

“父親過世之前就和我說過,他有一個結拜兄弟在西沿城中。我小的時候也見過。如今父親蒙冤而亡,我想,此時如果我去找他的話他應該會幫我的。”蘇影回看着蕭愉生說道,“不知蕭姑娘可有去處?”

愉生看着她,搖搖頭。

蘇影回眼角立時漫開笑意,眼中泛着柔軟水光,道:“蕭姑娘如不嫌棄,不若和我們同行可好?”

愉生本來想拒絕的,她十三年來除了跟在師父身邊外並沒有和其他人親近過,只有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攬月谷中的人對師父敬如神明,神明的徒弟自然也是神明。

逍遙愉生不怎麼擅長和人接觸,有時只覺得麻煩。但是她還挺喜歡面前這個叫蘇影回的女子。長相貌美不說,那種落落大方的氣質讓人無端便覺得親切。

西沿城並不在瀾離國西邊,它在瀾國土地最豐饒氣候最溫和的中部,且西沿富戶聚集,是瀾離的經濟命脈之地,素有水鄉幽都之稱。

西沿城逍遙愉生早有耳聞,所謂宋理有美人西沿出才子。瀾國三大要地:北邊的宋理,中部的西沿,中部偏南的瀾京。

逍遙愉生半年來四處遊蕩,所路過到達的城池村莊都不算大,沿路聽到的皆是對三座大城的讚美嚮往。她早就想去了。

她猶豫一下便點頭答允。

“太好了,”蘇影回只是溫婉笑着,但是旁邊的苤兒看到愉生點頭卻開心地跳了起來,“蕭姑娘武功高強,有你和我們同行真是太好了,我看還有沒有人敢來欺負我們。”苤兒年紀看來不過十三四歲,性情活潑開朗,剛剛那事如同髒污被雨水沖洗乾淨。很快恢復清爽笑臉。

逍遙愉生和蘇影回也被她真實開心的情緒感染到,也跟着笑起來,陰霾心情瞬間便好許多。

三人果然路過一個小村莊,在小村子中找到個賣布的小店做了幾身簡單的男裝,幾人喬裝一番並不做停留,一路向西沿而去。

西沿的城牆用一塊塊巨大的黑色方形磚石砌成,磚石不知是什麼材質,石頭表面雖然有許多凹凸不平的小坑槽,但是石面卻光滑如被水洗,在陽光的照射下瑩瑩有光。石頭與石頭之間銜接的非常緊密,只看的到一條條的黑色細如絲線的縫隙。那城牆筆直向天空堆疊而去,環繞出一個巨大的弧形,像一隻蟄伏在大地上的一隻黑色巨獸,無聲無息,卻讓人無法忽視它渾身散發出來的莊重威嚴之氣。

“西沿原來是要用做瀾離國都的,所以一切建築都是按照國都的規格來建造的。後來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皇上在臨遷都還有一月的時候卻把都城定在了瀾京也就是原來的饒市。”三人通過城門口的城防檢查,慢悠悠地步行在西沿黑色寬大的平坦街道上。

“聽說啊,是因爲皇貴妃做了個夢,說都城如果遷入西沿的話瀾離國的國運便會從此不穩。”苤兒一手抱着一包糖炒栗子,一手把圓碩的栗子往嘴中塞去,說起話來也含混不清。

蘇影回右手輕輕在她腦門上扣了一下,笑罵道,“貪吃鬼。不光貪吃還這麼八卦,這些都是市井無聊之徒的茶後談資而已,小心讓有心人聽去治你的罪啊。”

苤兒偷偷吐了一下舌頭,又塞了一顆栗子到嘴裡。不再說話了,老老實實跟在後面吃東西。

逍遙愉生也一笑置之,並不在意。她自進得城門來,發現城內各種建築屋櫺花樣新奇少見,家家屋檐上都用琉璃細瓦飾以不同花樣,有的緋色飾做薔薇,有的黃色飾做向陽,有的紫色飾做丁香……顏色五花八門不一而同,家家都用同一種顏色裝飾,並沒有用雜色的。而路面都以城牆那種黑色巨石鋪就,如一條條黑色緞帶交叉纏繞鋪於城中。

那些鮮豔美麗的琉璃瓦盞在澄藍的天空下閃爍着晶瑩透亮的光澤。逍遙愉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城池。讓人心醉。

“這裡真美,很多年前,父親曾經帶我來過西沿。那時我家境富庶無憂,來到西沿城父親都有很多朋友要見。現在我再來到這裡,西沿城還是這麼美,卻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逍遙愉生轉頭看她一眼,發現她語氣雖有感慨之意,但是眉目間卻是一片釋然之色。便對她微微一笑,也不必說什麼勸慰之語了。

蘇影回看着她微笑道:“蕭姑娘可有來過西沿?”

“沒有,我去的地方很少。”她的眼光從那一間間不同花樣的屋檐間飛過,鼻間卻彷彿又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她想念攬月谷,無時無刻。

“阿生,”愉生聽到這陌生的稱呼,茫然回頭,看到蘇影回正笑得溫柔,“你我年歲相仿,在一起相處的時日雖然不長,我總覺得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多年不見的親姐妹一般,莫名其妙地就會覺得親切。姑娘來姑娘去的不免生疏,阿生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以後就姐妹相稱可好?”

很久了,久到逍遙愉生都快要想不起來了。那樣溫柔的女子聲音,那樣讓人心安的溫柔笑意。面對這近在咫尺的熟悉感覺,愉生無法拒絕。她輕輕點點頭。

蘇影回微笑着執起她的手。

後來回想起來,蕭愉生想不起來那天說過的話,想過的事。只記得那天是陽光燦爛的午後,琉璃細瓦晶光點點,澄靜天空碧藍的如同如一塊上好的藍色晶石。對面的少女笑意然然,晶瑩的肌膚上因着天氣的絲絲炎熱而冒出一層層微薄的細密汗珠。

一切都這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