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含嫣當家

只見白賈氏面無血色地嚷嚷道:“奶奶不是來送行,而是勸阻的。”

白永和莫名其妙地說:“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明知故問,你就糊弄我吧!”白賈氏說。

不只是白永和,連柳含嫣和在場的人都愣在那裡。白永和正要開口,白鶴年早插進話來:“你說說,禹門口是怎麼回事?回家來隻字不提,以爲我們老朽了,無用了,好團哄了?”

白永和一聽禹門口,心裡反倒釋然了。只不過是有驚無險的一個插曲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正要解釋,性急的柳含嫣也開了口:“三老爺,快說說,禹門口遇到了什麼?”

白永和只好把禹門口遇險的經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他曾再三強調,誰也不許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難道這是白三奴那張臭嘴惹的禍?他心裡這麼想着,卻不知道讓柳含嫣也後怕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緊挨着他,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失去這個男人似的。眼睛直呆呆地瞪了片刻:這麼大的事,他竟把婆姨也瞞哄了。

“豈止是你說的從船上跌到河裡,從河裡爬上船那麼輕巧?你說說,衝了多少浪,嗆了多少水?眼看快不中用了,多虧當地老艄相救,要不,要不……”白賈氏說不下去了。

“要吃蜜還能怕蜂螫,要跑長船還能不嗆口水……”

白永和正說着,冷不防被白鶴年用棗木柺棍在後腰窩捅了一下:“還嘴犟?長船我們不跑了,你也不用在黃河裡打主意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在黃河裡打主意,我們怎麼生活?”

“爺爺說的是不跑長船了,並沒說不跑渡船,不做過載生意。”白賈氏邊說邊拽着白永和的手說,“走,我們回去。”又吩咐白管家道,“把架窩子卸了!”

白永和一見爺爺、奶奶動了怒,就求告說:“出門山高水險,坐在後炕裡就能保險?我以後小心就是了。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白賈氏和白鶴年根本聽不進去,硬是不讓白永和出門。連一心支持男人出去闖蕩的柳含嫣也猶豫起來,她不知該附和爺爺奶奶呢,還是力助白永和成行呢?所以只是緊貼着自家的男人,既怕男人出去闖禍,又怕男人在家受憋。

趕來送行的人都成了看熱鬧的人,誰也插不上嘴。白管家怕事情鬧大了,有失體面,勸白老太爺兩口和白永和兩口回窯裡去說,其餘人站在院裡也不散去。一回窯裡,白永和便急不可耐地說:“原來讓我跑長船是爺爺奶奶的主意,現在不讓我跑也是爺爺奶奶的主意,我不知道二老究竟是甚意思?”

“原來是怕你翅膀軟,不憑信你,試夥你哩。如今你成了當家人,我們再不用冒那個險了。”白賈氏說。

“三娃你說得不錯,我們人老了,心小了,一朝被蛇咬,一輩子怕井繩。”白鶴年說。

“要讓我當這個家,就要按我思謀下的去做。不把白家做大,我這心裡就不得好活。”白永和埋着頭,低着聲說。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爺爺奶奶說。

白賈氏見說服不了三娃,就求救似的看着柳含嫣說:“含嫣,你說話呀!你就忍心讓你男人去冒這個險?”

柳含嫣打心底明白,爺爺奶奶是爲了三老爺好,三老爺是爲了白家好,就本意來說,說不上誰對誰錯。要從白家的利益考慮,無疑三老爺站得高,看得遠。她雖有想法,卻難以出口。不讓去吧,她是站在三老爺一邊的,不能出爾反爾,言而無信;讓去吧,確實風險在身,不只是爺爺奶奶放心不下,就連她一樣提心吊膽。再說了,偏袒了三老爺,兩位老人也得罪不起。這怎麼是好?

白永和知道柳含嫣的心思,爲了不讓柳含嫣爲難,他快人快語地說:“爺爺,我本不想主這個家事,是您硬要我出面來主,現在主了事,卻不能由我行動。要是這樣,這個家我不當了!”說着,就從手上往下卸金戒指。

白永和故伎重演,倒難住了白鶴年。想不到他的三娃固執己見,不聽人勸,動不動拿戒指威嚇他。要是從前,他早廢了這個不聽話的東西。現在人老體弱,說話不靈,再說,三娃也是爲了白家好,他不識勸,你能拿他怎麼樣?便用棗木柺棍在石頭地上使勁蹾了兩下,生氣地說:“動不動就耍你的威風,我是看夠了!”說畢,就踉踉蹌蹌地走了。

白賈氏一看,只好下臺:“三娃,你不要好話賴話聽不進去,我們全都是爲你哩,你當是我們願意和你治氣?好了,你是當家人,你自己做主吧!”說畢,也緊步白老太爺的後塵,走了。

白永和攆出門去送奶奶,白賈氏擺了擺手,讓他止步。

白永和也沒再說什麼,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對送行的人說:“我走了。”就從柳含嫣手裡接過褡褳,上了架窩子,朝歡喜嶺走去。上到半山,從架窩子裡下來回望,只見柳含嫣依依不捨地站在老槐樹下瞭望。眼前忽然疊印出昔日相同的場景:每一次出行,愛丹不也是依依不捨地送行嗎?可惜,她等來的不是相會,而是分手。如今送行的嬌妻已經易人,他在重溫久違了的溫馨的同時,免不了回味那遠逝的舊情,幸福裡摻了些許辛酸。

柳含嫣是以主人的身份來送行的,因此在依依惜別的同時,想到的是責任和擔當。她不能拉男人的後腿,她要爲男人分憂解愁,輔佐男人當好這個家,這纔是對心愛的男人的最好回報。

雖說柳含嫣重任在肩,但她畢竟是女人,畢竟有她脆弱的一面。白永和走的日子一長,柳含嫣的心就如被人掏了一樣空空洞洞——沒有了臺柱子,沒有了主心骨,沒有了說話的人。她這才感到,太陽走了,月亮會黯淡無光;男人走了,女人也會黯然失色。可是,在永和關人的心目中,柳含嫣是一顆熠熠生輝的寶珠。她出衆的模樣,時尚的裝扮,落落大方的舉止,成了黃河兩岸船伕縴夫

農夫茶餘飯後的話題。正如白敬齋在背地裡所說:“不是劉姥姥來到大觀園,而是大觀園搬到劉姥姥家,可讓山貓土豹子開了眼。”

女人們半是嫉妒,半是羨慕。嫉妒的是,這個顯能賣巧的騷貨,小白臉,旗袍裝,挺胸脯,撅屁股,恨不得把男人們的魂都勾了去。不過話說回來,山裡的婆姨十個裡頭有九個土頭土腦,能怨人家洋氣?唉,算了吧,人比人,氣死人!

女人裡最挑剔的是白賈氏。什麼柳含嫣臉太俊了,太俊了,眼裡還能放得下人;什麼人太苗條了,苗條了不就成了白蛇精;什麼腿太耀眼了,天機都泄了,還有甚不敢做;什麼腳太大了,楊柳腰,大腳板,上女下男像個甚樣!若是從前,她準定會當着柳含嫣的面挑刺,如同擺治祁嬌嬌一樣擺治柳含嫣。現在成了三娃的天下,況且有了愛丹的教訓,她再不能見誰都不順眼,明挑圪刺暗使刀。如果再把柳含嫣逼走,她不就成了永和關最不通情理的女人?所以,她對柳含嫣是忍讓多於訓斥。

比起守舊的女人,男人們則顯得要寬容一些。他們一看一個驚,再看一個傻,人家柳含嫣走到哪裡,飢渴的眼球就盯到哪裡。他們本來沒見過大天,還私下裡嫌三太太長得不夠意思,襲得人的眼睛睜不開,羞得永和關的家花野花都不開,羨得黃河的水流不動,驚得天上的雲散不去。這算甚事哩!

大老爺白永平見了柳含嫣就遠遠躲開,唯恐香風橫掃了他的暮氣。二老爺白永忍每見每癡呆,每見每想起他和愛丹的那些事,免不了由此及彼地胡思亂想。有次因爲多看了一眼,被祁嬌嬌撞着,回去好一頓教訓。說你見了女人就走不動了,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連老太爺見了含嫣也礙眼,有時不得不把頭扭到一邊去,心裡止不住地嘟囔“傷風敗俗”。還有那個白三奴,一見柳含嫣,就有些情亂意迷,產生許多聯想,對女人的渴望更加強烈。他想美女貂蟬,想朦朦朧朧的皇后娘娘,想三老爺的前妻愛丹。他吃不上豬肉還嫌豬黑。哼,你別臭美,我可是見過大天的人,三少奶奶,不,愛丹的大腿比你白多了。那雙三寸金蓮比你大腳板妙多了。更多的人對含嫣則是像看拉洋片似的搖頭晃腦,歎賞不絕。總之,新潮的穿戴成了人們熱議的焦點,明麗的姿容成了人們異想天開的源泉。

柳含嫣要主事了。爲了儘快地融入大流,不得不在衣着打扮上有所收斂,她換下了那身招眼的旗袍,穿了粉紅色碎花的綢襖,下邊是淺藍色百褶裙,襯托得明快大方。腳上穿了一雙平底平絨花鞋。不過,外邊流行的帽蓋蓋頭,也即前邊留了劉海的那種學生剪髮頭,非但沒有改變,還特意用綢帶把頭髮裹了一匝,顯得俏皮神氣。一切裝扮好了,照了照鏡子,覺得一陣好笑。其他都好說,最爲女人們看不順眼的那飽滿的胸部和撅起的屁股沒法掩飾,恐怕難以平息衆議。轉念又想,難道爲了迎合衆人的口味,就抹殺一個女人的天生麗質?又一想,嗨,只管做你的事,休管他人論短長。

她和白管家一起來到渡口。兩岸船隻正來回穿梭着,上船下船,裝貨卸貨,一切都有條不紊。她認識了楊家的老艄百家鎖,讓他給楊掌櫃捎個口信,說三老爺問他好。等白家的船靠了岸,柳含嫣和白三奴攀談起來,白三奴興奮地回答了三太太一個個問話,還說了讓三太太最可欣慰的話:“您就把心放得平平的吧,只要三老爺看得起我,我白三奴就是刀山也要上,火海也敢下!”

柳含嫣興奮極了,張開紅脣,吐出甜甜的話語:“白老艄,一旦長船開了,還要靠你出力哩!”

白三奴拍拍胸脯說:“三太太,只要您和三老爺放話,我三奴這五大三粗的身子,就是變得五小三細了也沒怨言。漫不說跑禹門口,就是跑包頭、磧口我也敢去。”

回了關村,白管家又陪三太太看了白家的三個騾馬大店,兩個過載客棧,兩個雜貨鋪,一個飯館,一個蹄蹄鋪,一個小磨香油鋪,讓太太對買賣字號的經營狀況有了數。兩人順便拜訪了民國政府設在這裡的厘金局、稽查隊、緝私卡等。

回返的路上,柳含嫣試探地問白管家:“白管家,咱白家的飯食能不能安排得好些,總不能天天米湯就酸菜,頓頓雜麪抿尖尖吧?”

白管家說:“我到白家二十年了,就是這個樣,聽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放着一窯麥子不吃,卻頓頓吃粗的,喝稀的,口裡受了窮,麥子發了黴,這是何苦呢?”

“有兩句老話您知道不?”

“什麼話?”

“我們白家幾乎人人皆知,那就是‘人家吃細咱吃粗,人家一石咱五斗’,這就是白家的規矩。不是吃不起,而是不敢吃,怕貪吃貪喝,禍害了子孫後代。”

柳含嫣若有所思地說:“原來是這樣。那賺了錢爲的是什麼,發了家爲的是什麼,還不是讓大家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點,過得好一點?”

“理是這個理,可一家一個規矩,老太爺、老太太都這樣苦熬過來,別人又有甚好說的?”

柳含嫣來白家一個多月,大米沒得吃且不要說,就連白麪也很少能吃上,肉也不多見,見天早飯米湯窩窩就酸菜,晚飯窩窩米湯就鹹菜,要不就是一人一碗山藥蛋調南瓜。午飯不是雜麪抿尖,便是雜麪旗子,地裡不種青菜,存在窖裡的山藥蛋和蘿蔔出了芽還在吃,這叫在魚米之鄉長大的柳含嫣厭食反胃,越吃越少,本來就苗條的身子又瘦了一圈,顯得越發苗條。白永和戲說:“哈,我家出了個趙飛燕。”

柳含嫣受屈地說:“我都成了這樣,你不心疼就罷了,還取笑人家。”

每當這時,白永和不是好言安慰,就是背地裡買些糕點零食調劑。柳含嫣飲食欠佳,奶不夠吃,孩子餓得哇哇哭,只能天天打發小保姆去飯館買吃的給補貼。這還不說,爺爺奶奶臨近暮年,更需要保養身子骨,可仍舊和衆人一起儉省。省了銀錢虧了身子,值嗎?不過,白家的規矩比石板還硬,要打破這個規矩,需要時間和耐心。

柳含嫣琢磨了很久,終於下了變革的決心,但這個變革應先從爺爺、奶奶那裡開始,只要他們接受了,認可了,別的就好說。就吩咐白管家:“從明

天起,爺爺、奶奶就不要再吃粗糧了,早飯各加一個雞蛋,午飯動點葷,晚飯呢,可以炒點青菜什麼的。其他人也適當調劑一下,等三老爺回來,再商量着定一個食譜。”

白管家說:“那小少爺呢,年紀小,正在發育,也應該偏吃一點吧?”

柳含嫣說:“我的孩子不動公夥裡的,用我自己的積蓄解決。啊,還有如玉,也不動公夥,和如意一樣。”

白管家見她公是公,私是私,老是老,少是少,分得一清二楚,不免心生敬意。別看三太太年紀輕輕,做出事來有條有理,處處都能顧及,人生得出挑不說,能耐也非常人可比。

第二天,一場“餐桌革命”悄然降臨在九十眼窯院。

白鶴年和白賈氏老眼昏花,面對端來的饃饃、雞蛋和炒菜,還以爲是看走眼了,幾乎把眼貼在飯菜上看了又看,聞了又聞,才知道這是真的。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白家的老規程不要了,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柳含嫣輕捷的身子閃了進來,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說:“爺爺奶奶,這是孫媳婦孝敬你們的,以後想吃什麼就說話,孫媳婦給二老做去。你們受了一輩子,該享享清福了。孫媳婦不忍心看見你們和我們一樣吃粗的,喝淡的。”

白鶴年怔了怔,問:“這,這,全家都這個樣了?光景不過了?”

柳含嫣說:“給爺爺奶奶偏待點,算不了什麼,你們勞苦功高,還不應該?大傢伙也略微調劑調劑。只要錢掙多了,永和和我都想讓大家好吃好喝哩。”

白賈氏說:“你這樣偏待爺爺奶奶,就不怕衆人說長道短?”

“怕什麼,孝敬老人,理所應當!”

這樣的“革命”,白賈氏早年也有過,只是因當家人的壓制,還沒有試行,便扼殺在搖籃裡,這也成了官宦之後的白賈氏的一塊心病。要不是家敗了,她哪裡會來白家受這份罪!好在,臨近暮年,終於看到了希望。所以,她對柳含嫣的“餐桌革命”舉雙手贊成,但表面上卻波瀾不驚。她看了一眼白鶴年,白鶴年拿捏不定,不知該吃還是不該吃。白鶴年想什麼呢?吃了,白家的家規就壞在他身上,由儉入奢易,大家學着他的樣,還不把這個家當吃空了。不吃吧,一來是孫媳婦的一片好意,不好撥人家的回頭;二來是這一生在吃喝上虧待白賈氏也太多了,都這把年紀,還能吃幾天?再說,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不知道珍饈味美,瓊漿醇香?只是爲了這個家,他不敢奢望。如今,世道變了,他也淡出事務,想再施展威風,顯然不合時宜。不如閉住眼睛吃自己的,落得皆大歡喜。便對白賈氏微微點了點頭。白賈氏得到首肯,這頭放心了,如玉那頭怎麼辦?便訥訥地問:“那如玉——”

一提如玉,柳含嫣快人快語地說:“啊,如玉和如意兩個孩子年紀小,也需要貼補,從我個人的積蓄裡開銷,不能讓孩子受了委屈。回頭,我讓彩霞送來雞蛋、掛麪,奶奶有空時,給如玉做着吃吧。”

柳含嫣說的彩霞,就是她從北京帶來的小保姆,今年才十四歲,別看她人小,心眼可不少。往往柳含嫣還沒想到她就想到了,柳含嫣總愛在彩霞小腦瓜上指指點點,說她“十四歲的人操得四十歲的心”。彩霞是河南人,家裡遭了水災,父母帶她流落到北京,結果父親死於霍亂,母親死於痢疾,丟下她一個人在街頭流浪,柳含嫣看着可憐,就收爲養女。幸虧身邊有彩霞,要不,她坐月子不會少遭罪。其實,柳含嫣不只是給如玉和如意開了小竈,她沒有忘記這個和她同甘共苦的小女孩。現在,她讓彩霞改口叫自己與白永和爲爸爸媽媽,柳含嫣的意思是不能把彩霞當外人,要做到不是親生,勝似親生,要給孩子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

白鶴年和白賈氏再有什麼想法,總不能啃着饃饃嫌饃饃白,吃着雞蛋嫌雞蛋香吧?那樣就太不識敬了。

過了兩天,柳含嫣把她帶來的留聲機拿到爺爺家,放了唱片,留聲機裡就唱起了戲。白鶴年在外邊見過,不怎麼稀罕。白賈氏只是聽人說過,就覺得好玩。一會俯下身子瞅瞅,一會把耳朵靠近留聲機聽聽。滿臉驚奇地問:“這人在哪裡鑽着,這聲音是從哪裡出來的?”

白鶴年打趣地說:“人家把人都壓成指頭大小的人人,放到裡邊讓唱哩!”

“這麼說戲臺也在裡頭?”

“是呀,它就是個小戲園,鑼鼓胡琴弦,生旦淨末醜都在裡頭。要不,哪來的戲聽!”

“只有孫猴子才能說變就變,如今的人真日能,也能變成小人人鑽到裡面。我倒想看看裡邊的人長得是甚模樣。”她對柳含嫣說,“這些人在裡面吃甚喝甚,憋悶不憋悶?”

老兩口對話時,柳含嫣只是笑不說話。聽奶奶竟當了真,就止不住笑了出來。這才揭秘了留聲機的原理。當然,這個原理不僅白賈氏一時感到奇妙難言,就連略有閱歷的白鶴年也解不開,不管怎樣,至少明白裡邊只是裝了人的聲音而不是人。白賈氏說上了老掌櫃的當,就在白鶴年身上擂了兩拳,白鶴年咧開大嘴笑得前俯後仰。彩霞、如玉也跟着笑了起來。彩霞說:“祖奶奶,北京人管它叫留聲機哩。”

白鶴年說:“這就是村裡人說的洋戲匣子!”

聽說柳含嫣弄來個洋戲匣子,不多時,白鶴年窯裡就擠滿了人。儘管聽不懂裡邊唱的甚,但一個匣子,一個黑油油的轉盤,一個龍頭樣的鐵傢伙,一根小小的針往上一放,就能從喇叭裡發出音來,唱戲發聲,真是日能的玄!這是誰弄出來的這麼個玩意兒?對永和關的人來說,無異於見了大天。能不夠的祁嬌嬌不能錯過這個難得的表現機會。說:“看人家三娃窯裡的多出奇,人洋氣了,用的東西也洋氣。人家在北京吃的是大米,可惜咱這裡沒有,小鬼吃不了大米飯。臉上搽的是雪花膏,不見人就聞着香。家裡擺的是大座鐘,幾點吃飯幾點睡覺都有時辰。連耍的也不一樣,是四方匣匣裡有人唱戲哩!”衆人有附和的,有眼紅的,也有和祁嬌嬌一樣驚驚咋咋的。不一會,三太太神奇的洋戲匣子就傳遍了黃河兩岸。

京城來的柳含嫣,就這樣把皇曆翻過了一頁,開始了她融入永和關的新生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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